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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佛龛。
    但是佛龛上供着的应该是佛像或者排位,可那个木架子上供着的却是一个用红色绸缎紧紧裹住的方形匣子,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究竟是做什么的。
    “这什么?”
    “没什么。”江成路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紧张:“别管。”
    可白秀麒却好像没听见这声回答,还是仰头怔怔地看着那个匣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它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我能看看吗?”他提出了一个有点出格的要求:“我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不行。”江成路的拒绝斩钉截铁,甚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里面的东西很老了,见了光就会被破坏,我自己都没打开过几次。”
    “你打开过?”白秀麒追问道:“那你告诉我,里面是什么?”
    “……”
    江成路一手按在额头上,显然在懊悔自己干嘛要多说那一句话。
    他沉默了一阵,还是回答道:“那是一件对别人来说可能一文不值,甚至有点可怕的东西,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
    白秀麒咀嚼着这三个字忽然又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正犹豫着能不能再追问下去,就看见江成路背后的窗户外面,隔着整一个大院的西栋二层走廊上,有一抹红色的人影飘然走了过去。
    那是……!?!
    白秀麒瞬间瞠目结舌,甚至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确认是否出现了幻觉。紧接着他忽然撇下了江成路,朝着走廊外面跑了过去。
    “干嘛啊这是,一惊一乍的。”江成路不敢怠慢,也放下碗筷跟了过去。
    ☆、第六章 阴阳花开
    弄清楚了玄井公寓的构造之后,地方其实也没有那么难找。花了五六分钟的时间,白秀麒就顺利地从东栋到达了西栋的二层。
    刚才他看见的那个红衣人影,就消失在与淘宝店老板家相隔不远的木门里。
    一直到走到近处他才发现,原来这里经过了装修改造。原本厚重压抑的墙壁被敲掉了许多,安装上了颇具古典风情的木窗,窗户的里面垂着红色的纱帘,因此看不清楚内部的情况。
    在同样经过改造的木门边上,白秀麒看见了一个湘西的木质傩面具,一半被涂黑,一半被涂白,而面具的嘴里巧妙地安装着一个电子门铃。
    “阴阳面具……一定就是这里没错了!”
    白秀麒自言自语,眼睛里难掩兴奋的光亮。
    尾随他而来的江成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赶紧追问:“怎么了?你找谁?”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白秀麒反问:“这里是不是人偶师花阴阳的工作室?!”
    白秀麒印象中的“花阴阳”,首先应该是一位青年雕塑师,他很有才华,但行事低调,不太喜欢抛头露面。
    知道花阴阳这个名字,还得往前倒数六七年。
    当时白秀麒在首都参观一场雕塑作品的双年展。展厅刚进门之后不久就看见一大群男女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一堵白墙,也引得不少后来者驻足观看。
    后来大家才发现,所谓的“白墙”其实没有半点玄机,真正的艺术品是那群男女本身――他们都是木雕的人像,甚至连身上的衣物材质都是靠雕塑师的手还原出来的。
    这就是花阴阳早期的作品。
    那天白秀麒在雕塑旁边等了很久,也问询了展会的主办方,却还是没能与花阴阳见上一面。
    不过后来,他逐渐逐渐熟悉了花阴阳的作品,以人像为主,但材质并不仅限于木雕。他也利用铜、铁、瓷土乃至树脂制作艺术品。
    不过这几年来,比起“雕塑师”,花阴阳似乎更喜欢被人称为“人偶师”。他开始对制作可动的关节人偶发生兴趣。
    经他之手创造出的作品栩栩如生,却又怪诞神奇,每一尊都能够夺取观众的心神。
    近三年来,每年的秋季花阴阳都会拿出几尊人偶作品进行拍卖,落锤的价格一年比一年咋舌。高昂的价格固然使得一些收藏者望而却步,然而对于白秀麒而言,最大的遗憾还在于他最中意的那尊作品,始终没有被拿出来拍卖过。
    红拂女是那尊作品的名字。
    那真是一件美丽到令人心头滴血的作品――乌发如云,白瓷质地的皮肤光滑而细腻,似乎带有体温。黑曜石镶嵌的双眸沉着地半敛,凝视着手中的红色拂尘。
    红衣的少女像是在沉思,又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只一眼就夺取了白秀麒全部的注意力。
    红拂女只展出过一次,随后销声匿迹。花阴阳将她收藏了起来,从此踪迹不明。
    可白秀麒却万万没想到,就在几分钟之前,他却仿佛看见红拂女穿着那条标志性的红色长裙,在这条走廊上一闪而过。
    那是不是红拂女?但一具人偶又怎么可能自己移动起来?
    也许是搬动它的那个人正好被人偶的身影给阻挡住了……白秀麒习惯性地用最通俗的解释说服自己。
    不管怎么样,真相就在这扇薄薄的木门后头。他做好了准备,按动门铃。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过了一会儿里头有了动静,木门很快被打开。
    出现在白秀麒眼前的那张脸,将他惊得倒退了一大步。
    “红……红拂?!”
    绝对没有错的。此时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活人,就是他曾经向往已久的红拂女。
    一样的红裙,一样的花容月貌,那具人偶它变成真人了!
    觉察到了白秀麒的惊愕,江成路上前一步托住他的脊背。那红拂女一看见江成路,忽然就眉开眼笑,甜甜地叫了一声:“阿江!”
    江成路也冲着她呵呵一笑,又问:“怎么回来了也不通知一声?”
    “这不就是刚才的事儿吗?我们给你带了点礼物,一会儿拿给你。”
    “这么客气哈。”
    江成路挠了挠头发,接着想起了身旁的白秀麒。他正准备介绍,就听见白秀麒主动问道:“请问……你为什么长得和红拂女一模一样?”
    “红拂”也不回答,她紧盯着白秀麒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的说道:“你长得可真好看,但我好像不认识你……”
    说到这里,她又扭头去看江成路:“阿江,说过不要带陌生人到这儿来,你给我惹麻烦了。”
    江成路搂了搂白秀麒的肩膀:“他不是外人,是白老先生的孙子。以后咱们住这人还得仰赖小东家高抬贵手。”
    “仰赖他?”
    花阴阳瞪大了桃花眼:“有没有搞错?这里可是……”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江成路眼疾手快地拉到了边上,低声解释道:“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会慢慢地和他说。”
    一边的白秀麒明摆着知道他们两个有事瞒着自己,却也不好意思追问,只能轻咳两声,江成路很快就笑眯眯地转过身来。
    “没事,没事,小花刚才一时间没明白情况,现在都说清楚了。”
    配合着他的话,美丽的少女也勉强点了点头。
    “先说清楚喽,我的名字不是花阴阳,那是我们兄妹两个人共用的化名。”
    原来花阴阳是两个人,哥哥花阳和妹妹花阴。兄妹两人分工合作,各有特长――花阳擅长人体造型,花阴则对衣物装饰有着独到的手法。阴阳相济,作品自然灵动鲜活。
    更难得可贵的是,这两位兄妹容貌俊美,而且驻颜有术。所谓的“红拂女”,正是他们一时兴起,对着镜子制作的复刻版,也难怪不可能拿去拍卖会上出售了。
    白秀麒恍然大悟,又问面前的少女:“这么说,你是花阴,还有一个哥哥叫花阳?”
    “不好意思了,我才是花阳。”
    红拂笑得有点得意:“至于穿成这个样子嘛……只是想要吓一吓隔壁那个家伙。”
    说着他比了比右边,淘宝老板商斗星的房间。白秀麒这才发现那边的门开着一道缝儿,很明显地有人正在偷听。
    “喂,想听就过来啊。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花阳冲着那边喊话,没有任何回答,一秒钟后门缝“啪”地一下关紧了。
    “商老板怒了。”江成路唯恐天下不乱地补充道:“他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哼。”花阳冷笑:“轮不到他来挑。”
    这时候白秀麒也终于缓了过来。虽然自己一度“魂牵梦萦”的红衣少女居然是个男人,但对于艺术的喜爱毕竟与爱恋之情有所不同,他也没有什么可以纠结的。
    只不过,他还有一个心愿。
    “里面就是人偶工作室吧,请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花阳愣了愣:“可以啊,这栋楼不是你的吗?而且我看你好像还挺熟悉我们的作品……”
    白秀麒简单讲述了自己与“花阴阳”结缘的前后过程,听到一半,花阳也记起了什么。
    “白秀麒……我也知道你!真没想到原来白老先生的孙子就是如今赫赫有名的青年画家,还真是家学渊源,那就快点进去吧。”
    白秀麒道了声谢,却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我爷爷他没提到过我的事?”
    “提过,但是不太多,也就是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孙子的程度。”
    江成路拍了拍白秀麒的肩膀:“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说不定他根本就不希望你到这里来。”
    花阴阳的工作室很宽敞,从格局上看,以前应该也是一间牲口房。然而,在经过彻底的装修之后,这里与其说是工作室,不如说是一间古代风格的陈列室。
    做工精致的雕花落地罩将整个房间分隔成了三个不同的区域,罩上垂挂着珠帘障目。进门后最醒目的是顶天立地的一幅挂画,海外仙山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而花阴阳名下的好几个人偶作品就在画中或坐或立。
    “凡是我们觉得满意的作品,都会添笔到这幅画作中。”
    花阳介绍,翻模的场地不在这里,这个房间主要用于起稿和制作泥样,也存放着一些比较喜欢的作品。
    果然,绕过挂画之后就是工作区,墙上散乱地钉着一些草图和设计构想。长条桌面上放着一台电脑、一些专业书籍、一台相机以及纸笔若干。长桌尽头的圆形雕塑台上堆着几包粘土。或许是因为主人刚刚外出归来的缘故,都没有打开过。
    “你们随便看,我失陪一下。”
    说着,花阳就转身朝着房间的深处走去。
    珠帘还在四处摇晃着,他已经解开腰带褪下了红色纱衣,底下竟然是光溜溜什么都没有穿,背后春光一览无余。
    虽然确认了对方也是男人,但白秀麒还是尴尬地挪开了视线,赶紧去看墙上的草稿。
    “小东家。”江成路忽然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这些人偶很值钱?”
    “是啊。最普通的三年前就2万起拍了,拍到百万的也有。”
    “这么贵?!”江成路咋舌:“小花说过几次要送我,我都嫌家里地儿小,拒绝了!”
    “下次他再送,你送我!”白秀麒咬牙切齿:“包你一年伙食费!”
    过了没多久,花阳重新从帘子里走出来。他已经脱了假发、擦掉红妆,换上t恤牛仔裤,这才总算是有了点男人的模样。
    他指着屋子里头:“里边还有一些成品,去看看?”
    这么难得的机会白秀麒当然不会放弃,他跟着江成路掀开珠帘,才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房间两侧的墙壁、地板甚至天花板上都改装成了牢固的储藏空间,通过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见大大小小的人偶陈列其中。吸血鬼与美人鱼比邻,狐仙依偎着无常,其中很有一些是从未经过展出的逸品。
    “与雕塑相比,我更喜欢人偶,雕塑是凝固的艺术,而人偶则可以按照自己的领悟而更换服饰、姿态乃至容貌。它是随着我的成长而成长的。”
    花阳笑着这样说道。
    所有这些人偶环绕在四周,无数双“视线”彼此交织,成为一张看不见的罗网。不同的表情传递着不同的情绪,背后隐藏着不同的故事……
    白秀麒忽然觉得自己快要被这铺天盖地的诡异美感淹没了。
    他伸手拉开衣领,做了个深呼吸,低下头去想让眼睛获得片刻的喘息。
    可是他忘记了,就连地板下面都放着人偶。而且他的脚下还是一个特别大的橱窗,放着一尊1:1真人大小的男性人偶。
    与周围那些千姿百态的人偶不同,它只是被平放在橱柜中央,身体下面是许多细小类似冰晶的颗粒,周围也是大块大块的“冰块”。
    男性偶人的身体几乎全部赤裸着,展露出紧实的胸腹和修长的双腿,就连白秀麒这个画家看来也非常完美。
    在冰晶的映衬下,人偶的皮肤也泛着一层浅蓝色的微光,给人一种透明的错觉。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偶人的头部――或者说,根本没有的头部。
    沿着光滑修长的脖颈往上看,原本是头颅的地方却空无一物。只摆着一朵雪白的山茶花。
    “我们叫他无头美男。”
    花阳说道:“或许是因为身体太过完美了,以至于我们实在想象不出他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残缺美也不错。”
    白秀麒没有搭腔,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具人偶,被它吸引,恍惚中忘记了所有的言辞。
    ☆、第七章 玄冥暗影
    所谓“相见恨晚”,这天的最后,白秀麒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才离开花阴阳的工作室。还和花阳约定了,等到下次花阴回来之后,再登门拜访。
    离开玄井公寓之前,白秀麒回江成路家去取包。这一次他留了个心眼,发现塑料袋里的樱桃居然已经被扫荡得一干二净。一边的桌面上还留着两三片五彩斑斓的羽毛。
    白秀麒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羽毛,大小和普通虎皮鹦鹉的相近,颜色却更加丰富,末端还有类似孔雀尾翎的圆形眼状斑。他分辨不出这究竟是是什么鸟留下的,于是偷拿了一根放进口袋里。
    江成路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这点小动作,转身把白秀麒的包递了过来,又问:“对这个公寓感觉怎么样?”
    “有点古怪,但挺有趣。但看你之前的反应,似乎不建议我在这里开工作室。”
    “也不是不建议。”
    江成路耸了耸肩膀:“这地儿是你家的,搓扁揉圆了还不都听你一句话吗?只不过公寓的情况比较复杂,你是没有办法立刻了解的,就算日后真的要在这里圈地,也请听多听听我的建议。”
    听你的建议?白秀麒反问:“那如果我要把玄井公寓夷为平地,另起新楼呢?”
    “办不到的。”江成路认真注视着他的双眼:“有我在,没有人能推倒玄井公寓,包括小东家你。”
    白秀麒花了一个多小时才从玄井公寓回到家中。
    当他打开寓所大门的时候,夕阳正好从对面的落地窗投射进来,为浅色的柚木地板镀上了一层金黄。
    奔波了一天的劳累终于开始发作,白秀麒将提包甩到沙发上,迫不及待地抽出烟来点燃。客厅里有一个居高临下的飘窗,布置成了带着软垫的卧榻,他坐在上面将窗户打开。
    楼的对面是一座新开辟的湿地公园,人烟稀少。春末夏初时节,满眼都是跳动的新绿,植物释放出的芳香性化学物质让空气里有了一种甜香,与卷烟里植物枯萎的味道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白秀麒忽然有了一种“暴殄天物”感觉,又找来烟灰缸将烟掐灭了。
    天色不早,再过一会儿也就是晚饭时间。虽然独居了六七年,但白秀麒的烹饪技能基本为零。出去吃,或者叫外卖是两种经常的选择――不过今天这两件事他都不想做,反而怀念起了中午的那碗土豆子排汤。
    好像应该学一学,家常便饭的味道也挺不错。
    夕阳西斜,光线迅速昏暗下来。白秀麒起身开灯,顺便取来了速写本和笔。他展开空白的一页,刚落下一个点却僵住了。
    自己究竟想要画谁?
    是梦中那个与自己怆然死别的民国男人……还是一贫如洗,开朗随和的看门人,江成路?
    ……
    白秀麒缓缓抬起了左手按在嘴唇上,来回抚摸,寻找着记忆之中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手机的震动声。
    电话是警察局打来的,告知了那捧黄水仙花束的化验结果。血和组织都不属于人类,应该是猫狗一类可怜的小动物。
    目前对于这种恐吓行为并没有太好的制止办法,就算捉到了嫌疑人,只要他没有实施实质性的侵害,也就差不多只能处以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或者罚款。
    最后的结论是:继续观察,注意保留证据。如果对方还有更进一步的举动,立刻通知警方。
    白秀麒点了点头,记下了联络方式。过了一会儿李坤的电话也打来了,先是责怪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接,接着问起了今天的收获。
    “啊,工作室就决定在那儿了。”
    白秀麒笑笑:“你家是搞房地产的,帮我介绍个靠谱点儿的装修团队。”
    “成啊。”李坤答应得也很痛快:“啥时候带我也去看看那块风水宝地呗。”
    择日不如撞日,白秀麒干脆与他约定明天中午再去一次。
    放下手机,白秀麒走到书房打开电脑,想要看看电子地图里有没有什么绕过九里槐菜市场,直接把车开进江成路的捷径。
    短暂的等待时间过后,九里槐一带的平面图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空旷,真的很空旷。
    绝大部分都是土黄色的,间或交杂着几条藏青色的笔直公路。灰色的九里槐农居点和附近的农田格外显眼。
    除此之外,地图的正中也是一抹浓绿――东西走向的丘陵像一道长眉轻轻划过。眉弓下方有一个巨大的方形的建筑物,那就是玄井公寓。
    “这样看起来,还真像一口井。”白秀麒自言自语:“又像一只眼睛。”
    白秀麒的爷爷曾经说过,所谓的“井”,是沟通天地之气的通道。古代的帝王贵胄的墓室棺椁下边就挖有金井,那是墓主人灵魂出入的道路……
    难道说玄井公寓周边的萧条,真会和这口“井”有关系?
    白秀麒是不信邪的。
    他想了想,又在搜索栏里键入“航舵路”和“废弃”两个关键词。有关航舵路开发失败原因的搜索内容很快跳了出来。
    虽然年代已久,但是经过一番耐心的查找,他还是发现了有价值的内容。
    江成路也曾提起过,玄井公寓的前面原本是一条大河,后来河水干涸成为道路。但在河床的位置上,地下潜流没有断绝,土壤湿软渗水。
    当年,配合着航舵路的施工,曾在玄井公寓门口建造过一个地下人防工程。但是因为开挖到一半土壤渗水严重,所以不得不中断。
    土质疏松,看起来这一带萧条的科学理由在这里。
    但是时过境迁,如今的建筑技术相信完全可以克服这个难题,鼎力地产不就已经拍下了九里槐那片农居点了吗?
    下次江成路再嚣张,就拿这个反驳他。
    白秀麒笑了笑,起身打开饮水机的加热开关,为自己泡上一杯咖啡。
    必须得趁着今晚上做点正经事。他毕竟还不是祖父那种大画家,虽然仗着家境殷实,能够规避掉很多不愿去做的事,却也不允许自己太过懈怠,
    五个小时后,窗外万籁俱寂。湿地腾起的水雾朦胧地反射着月光。白秀麒取下只在工作时才戴着的眼镜,起身去洗手。
    画架上,未完成的画作依旧一笔未添,地板上却东一张、西一张全都是被废弃了的速写稿。
    残破或者被揉皱了的纸张上,都只有同一个男人。
    或坐、或立,或转头微笑,或瞠目愤怒……都无一例外地不被作画者所满意。或许白秀麒还是没有搞清楚,自己画得究竟是谁。
    夜深了,又该是休息的时间。洗漱完毕的白秀麒并没有再去收拾画室,他直接走进卧室,掀开被子倒了进去。
    床买得有点大了,一个人的体温不足以温暖所有的地方。
    不知道怎么地,他又想起今天中午在江成路的床上醒来的事儿。胸口上的胭脂痕迹已经洗褪,可不知为什么反倒觉得灼热起来。
    白秀麒翻了个身,让皮肤紧贴着微凉的床单。过了一会儿身体的疲倦如潮水一般蜂拥而至,将他拖入黑甜的梦乡。
    这一回,白秀麒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做梦,梦中的时间还是古代。
    他穿着一袭缁袍,腰佩银刀,披散的长发在背后挽成一束,玄色发带两端的珍珠微微摇晃。
    而最奇怪的是,他还被一幅宽大的黑纱笼罩着,纱上布满了暗银色的火焰纹。
    四周光线昏暗,是一条幽深而无窗的石砌走廊。墙壁上的火把燃烧着,发出的却是诡异的幽蓝色光亮。
    “玄冥灯”
    白秀麒居然知道这种火把的名字,而且也知道,这种幽蓝色的光焰能让人心神安宁,甚至有着催眠的效用。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立着一扇扇黑铁栅门。他往前走去,两侧漆黑的房间里亮起一双双颜色各异的眼眸,或警惕或轻蔑地看着他,隐约还传出诱惑的言语和锁链的声响。
    白秀麒记起来了――这里是一座戒备森严的监狱,而他,是一个清闲的狱卒。所需要做的事,只不过是每天例行巡查一遍幽冥灯和牢中众人的情况,每年为牢房中的凡人发放一次粮食。
    是的,每年一次。因为这里不是人间的牢狱。
    白秀麒非常肯定这一点,但他却怎么都记不起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的大牢。
    身上的黑纱能够帮助他抵御玄冥灯的幽光。否则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前进半步。今天并不是放食的日子,可是他依旧脚步不停地朝着监狱深处走去。
    单调的走廊终于到了尽头。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扇拱形石门,门里蓝光闪耀,似乎比走廊里更加夺目。
    白秀麒深吸一口气,走进拱门,脚下是一连串陡然下沉的台阶,一直一直陷入到蓝色的火海之中。
    偌大一座洞厅,顶上高悬着铁链与符咒,底下是蓝光灼灼的火池,四面石壁上雕刻着金刚力士的浮雕和深深浅浅的符咒――这地网天罗一般的存在,却只是为了困住一个人。
    白秀麒解下腰间的令牌丢在火池上,站在上面缓缓渡过火池,来到池中央困着的那个巨大牢笼前。
    牢笼是黑色的,却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铸成。每一根栅栏都是一条蟠龙,每一片龙鳞上都刻有细密的金色符文。
    而如此大的阵仗所要困住的人,此刻就靠坐在牢笼里。他一头银发,眼眸却是罕见的金色,脚上套着一根长长的脚镣,不断发出淡淡的微光。
    这个人,又长着江成路的脸。
    ☆、第八章 对视
    白秀麒梦见自己站在牢笼边上,而笼中的男人也抬起头看着他。周围灵光飞舞,一片死寂。
    倒是那个男人首先笑了起来:“来啦,我正在想你呢,怎么,今天想听谁的故事?”
    白秀麒张了张嘴,却听不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酷似江成路的男人笑着点了点头,又勾勾手指示意他走得更近一些。
    于是,他们两个就贴着笼子坐在了一起,那人甚至撩起白秀麒身上的黑纱把玩。他的声音也像江成路,甚至连语气都如出一辙,这让白秀麒多多少少有了一丝诡异的安心。
    坐下之后,男人一直在白秀麒的耳边低语着,可惜白秀麒始终没能听清话语的内容。自始至终,他都在安静地倾听,似乎很享受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
    梦里没有确切的时间概念,白秀麒只觉得听男人说了很久很久的话,久到睡意一点点开始爬上眼皮。
    他打了一个哈欠,眼皮开始发沉。
    男人的声音好像也变得低沉了,在耳边喃喃细语。随后,白秀麒感觉到身上的黑纱被掀开了一个角,男人从牢笼里伸出手来,轻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玄冥灯的蓝焰从掀开的黑纱下方投射进来,白秀麒开始感觉乏力困倦,他自然而然地向着手臂倚靠过去。
    黑纱被掀得更高了,男人也隔着笼子钻进了纱下。他的双手已经紧紧搂住了白秀麒,并且引导白秀麒背对着他紧靠在牢笼上。
    随后,他的手就顺着衣襟探了进去。
    白秀麒听见自己发出了沉醉的低吟,他感觉到自己一阵一阵地打着寒战,皮肤上泛出一层寒栗。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人捏住了,上半身被迫朝着右边转动,半张着嘴准确地对上了牢笼中男人的嘴唇。
    隔着牢笼的亲吻,因为无法逾越的阻隔而愈发迫切。
    潮热的呼吸为龙柱镀上了一层水汽,金属的气味有点像血液,这种气息能够让牢笼中的男人兴奋起来。
    白秀麒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事实上,他的身体也没有半点逃离的准备。
    他整个人都已经落入男人的双臂之间,腰带被扯掉了,黑袍敞开落向两侧,昏暗的蓝光下,身躯苍白得几乎透明。
    摸索的手,从他的胸前一路下滑,探向更为隐秘灼热的地带。白秀麒舔了舔嘴唇,他能够感觉到极乐正在迅速升腾。
    他顺从欲望的引导,扭动腰肢,积极回应,嘴角也流泻出甜腻的呻吟。
    困难而漫长的接吻终于结束了。此刻白秀麒的身上除了火焰纹黑纱之外,不再有任何衣物。
    他伸手向后探入牢笼中,反箍住男人的脖颈,同时努力后弓着身体,诚实地袒露着自己的欲望。
    玄冥火诡异的幽蓝光亮下,两具身躯隔着牢笼彼此痴缠着,十指紧扣、黑色与银白色的长发互相交错,像是在编织什么隆重的誓言……
    忽然间,半空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鼓点声!
    白秀麒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卧室的床上。吵醒他的,是手机的闹铃声。
    上午七点三十分,经过一夜的睡眠,被褥的温度已经被他的体温所同化――事实上还有些燥热。
    回想起睡梦中的那些场面,白秀麒舔了舔嘴唇,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真是越来越糟糕,连着第二天梦见那个江成路,而且还发展成了那种关系……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是欲求不满,梦见江成路这件事,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定是昨天白天经历的事印象太过深刻,才会接着在夜晚进一步发散。
    但是昨天自己还没有去玄井公寓,又怎么会梦见江成路?
    要不就是真的梦见前世的事了。
    白秀麒苦笑一声,一世是民国,一世是古代,算上这一世,难道是纠缠三辈子的孽缘?
    不对,刚才那个梦明显不是什么正常的古代社会,敢情自己还是个神仙鬼怪投胎的?
    他一向来善于安慰自己,于是苦笑一声,也没有往深里纠结。再过大半个小时就是跟李坤约定的时间了,他得抓紧时间整理自己的身体和情绪。
    八点三十分,李坤准时在白秀麒的公寓楼下报到。
    白秀麒小时候出过一次交通事故,又因为父母也是因为车祸而失踪,所以他对驾驶车辆存在莫名的抵触情绪,直到现在都没有取得驾驶执照。平时出入全靠公共交通系统,但是心甘情愿替他当司机的人也不是少数。
    当然,李坤并不是其中之一――绝大多数时间里,这个富二代还是被白秀麒给压迫的。
    从大学时代第一次借英语考卷给李坤抄袭开始,白秀麒手里就多了一根拴在李坤脖子上的链条。他懂得如何恰到好处地压榨这个富家公子,又在关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