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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 有力无处使

      安贵呆住。
    那马车中人却不过多言语,原本和他並排而行的马车略快了些,朝著前方的街巷行去。
    安贵这一剎那脑海里百转千回,但终究还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马车行到安仁坊东三街的巷口,这马车中人伸出手,朝著巷子里点了点,安贵骑马走进巷子,却马上有人牵住了韁绳,然后轻声让他下马,进前面第七间小院。
    安贵默默数数,走到那间小院门口,却已有一名侍女迎接,將他带进这小院的一间书房之中。
    这书房外种著一株藤,开著黄色,爬满了屋面,香四溢。
    书房之中安静的坐著一名身穿淡黄色衣衫的男子,神容平静。
    安贵对著这名男子认真行了一礼,然后道:“安贵见过太子。”
    这人正是太子,他看著安贵此时不卑不亢的神色,微微一笑,道,“你不怀疑我的身份?”
    安贵也不坐下,只是和寻常的下人一样,在下首站著,认真道,“我知道太子的样貌。”
    太子微微一怔,若有所思道,“看来顾道首和裴二小姐对你十分器重。”
    安贵摇了摇头,道:“我没多少本事,只是能够驾驾车,陪著说说话,或是討好討好到铺子里来的客人,只是顾道首和裴二小姐对我们这种下人都照顾得很好,並不把我们当做下人看。”
    太子看著此时安安静静回答他问题的安贵,心中生出些怪异的感受,他慢慢的点了点头,道:“我听闻你和安知鹿安將军都是战孤儿,在幽州那些战孤儿之中,你们两个的关係算是最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
    安贵道,“是。”
    太子道:“那安知鹿获罪,正被押解到长安,你还不知晓?”
    安贵身体微微一震,道:“我还不知道。”
    太子静静地看著安贵,道:“此时乱象丛生,各部都会从严治之,且不说他能否脱罪,哪怕脱罪,恐怕一时也难得重用。”
    安贵犹豫了一下,道,“太子殿下是觉得他是可用之才,想救他?”
    太子微微一笑,道:“你想不想救他?”
    安贵道,“自然是想的。”
    太子故意道,“那你不问我他因何获罪?”
    安贵摇了摇头,恭谨道,“这些都不是我这样的人需要关心的事情,安知鹿他出了什么事情,裴二小姐和顾先生会告诉我,至於搭救他,裴二小姐和顾先生也会考虑。我这样的人,帮不到什么忙的。”
    太子的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起。
    他恐怕是天下最擅长隱匿自己真实情绪的人之一,他平日里喜怒不形於色,情绪也很难被人左右,然而今日面对安贵,他却有种无力可施的感觉。
    这感觉很像是一个腰缠万贯的豪客想要討一名魁的欢心,但这魁却对这个豪客说,你能给的,某公子也能给。就差著对这豪客明说,你不要和我多说话,我怕某公子误会。
    看著一脸恭顺,但却有著平静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的安贵,太子的心中生出些许嫌恶。
    他沉默了足有数个呼吸的时间,才將身前一个紫檀木盒子递给安贵,道:“你既然相信顾道首和裴二小姐会妥善处理此事,那很好,我便不需要再从中斡旋。这件东西,你见到安知鹿的时候,就帮我转交於他。”
    安贵接过这紫檀木盒子,却並未收好,只是先行放在书案上靠著自己的一头。
    他看著太子,问道,“多谢太子殿下,只是这件东西若是由我转交,此事我会告知顾道首和裴二小姐。”
    太子笑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竟然被这样一个人弄得有些生气,所以他觉得有些好笑。
    他笑著看著安贵,道:“你可以因为顾道首和裴二小姐而拒绝我的好意,但你应该明白,安知鹿不一定会拒绝我的好意。我也很佩服你不怕死,但我觉得安知鹿未必不怕死。”
    安贵微微躬身,但依旧没有回话。
    太子认真道,“安贵,你应该明白,我给他的东西,应该是他很渴求的东西,而且以安知鹿和你的交情,我想至少你应该给他自己选择的机会。你想要得到的,只是见识长安的繁华,只是在这里享受安定富足的生活,你已经得到了你所想的一切,所以你甚至可以为顾道首和裴二小姐付出生命,但你应该想想,安知鹿想要的是什么?他的追求,不只是你想要的那些。像他这样生来就註定是雄鹰的人,你愿意看到他折断翅膀而无法飞翔么?”
    说完这些,他再次认真重复道,“你至少要给他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
    安贵犹豫了一个呼吸的时间,问道,“太子殿下可以告诉我,送给安知鹿的这件东西是什么?”
    太子知道安贵已然被自己说动,然而以自己的身份,说动这样一名下人都需要费这么多口舌,他心中嫌恶的情绪却更加浓烈,他淡淡的说道,“是一门修行法门,应该是他求之不得的修行法门。”
    安贵拿起了那个木盒子,再次致谢,然后道,“若是我有见到他的机会,我会亲手给他,並告知他这是太子殿下所赠。”
    太子不再多言,只是让人送他离开。
    等到一名侍女领著安贵出门,这一剎那太子有种想要事后令人除掉他的衝动,但隨即他又自嘲的笑笑,想著自己竟然会和这种人物置气。
    太子並未离开这处小院,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名侍女又领著人进来。
    这是一名中年男子,身材中等,面容也没有任何特点,但不知为何,领他进来的侍女转身就忘记了他的长相,甚至连他到底穿什么衣衫都瞬间不记得了。
    当这名中年男子走进太子所在的书房时,太子的神色变得异常恭谨,就仿佛他变成了方才的安贵。
    “言叶叔。”
    他一开口也全是乞求的口气,“请言叶叔帮我,父皇已经想要废了我。”
    在他对面坐下的中年男子微讽的笑了笑,道:“他不是想要废了你,他是已经开始废你这太子之位。”
    太子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起来,他看著这名李氏机要处的巨头,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言叶叔,我……”
    “不用说你的理由,成王败寇,败者的任何理由只是不甘的藉口,毫无用处。”中年男子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带著些冷酷说道,“我来只是告诉你,李氏机要处从来不会將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但李氏机要处也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帮李氏的任何人,要想我帮你,只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你能证明,你比任何人都更適合那张龙椅,包括你父皇在內。”
    太子脸上苍白的神色迅速消失。
    他看著这名中年男子,认真道,“有言叶叔您这句话就够了。”
    ……
    常乐坊,一座叫做清云间的乐坊之中,顾留白在琴室里会见了墮落观的七名长老。
    当然,现在顾留白一时半会倒是改不了口,但城中的那些道人,却大多不再提墮落观的名字,只提无名观。
    这间乐坊的主人便是顾留白之前见过的三名长老之一,天璣。
    无名观既然重入正统,不再和大唐为敌,那这些长老其中有数人自觉没有再遮掩面目的必要。
    这天璣便是其中之一。
    顾留白没想到的是,这天璣居然是大唐第一琴师。
    哪怕顾留白对音律其实没什么爱好,但他到了长安之后,也听说过唐问心的名號。
    据说这人弹起琴来,可以轻易让人想起一生之中最开心的事情,也可以让人记起最伤心的时候,他弹起琴来,琴音甚至能够吸引无数灵鸟飞来。
    他停止弹琴之后,美妙的琴声似乎还能在耳畔縈绕数日。
    顾留白来了之后,就说好久没有听到关外的风雪声。
    结果这天璣真的给他弹了一曲,真的就像是置身於关外的风雪之中。
    不过听天璣说要公开身份,他便摇头,道:“天璣长老,我看还是不要了吧。”
    天璣知道顾留白的做派,比如阴山一窝蜂这些人跟著顾留白至今,只有那阴十娘算是被人熟知,其余大多数人都还是隱匿在长安,並不被人知道底细。
    但他还是出声解释道,“我之所以觉得可以让人知晓身份,只是好教人无法轻易冒充我们。”
    顾留白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笑,道:“你是担心和昨夜一样,外面有人戴个墮落观的面具,就可以假冒墮落观修士?”
    “无名观,无名观。”天璣纠正道。
    “是是是,无名观。”顾留白笑了起来,“没事,你们自己不用暴露,弄七个假长老在外面,让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便是。我和皇帝通个气,直接在皇宫里弄个道观,让七个假长老在里面修行。到时候让官员监管,保证没有人觉得他们溜出去做坏事,別人假装也假装不得。
    天璣顿时呆住。
    他第一次好好见识了顾留白的狗。
    顾留白却又道,“身材挑选特別一些的,要不特別胖,要不特別瘦,要不特別矮的。不能和正常人一样,让人从身形上就无法模仿,反正別的修行地都觉得无名观诡异,你们要是长得像正常人,他们才觉得不对,所以身材越诡异,他们越发觉得正常。你们到时候只要略施手段,帮这些人展露一些厉害之处就是。”
    天璣忍不住就嘆了口气,道:“道首你这法子好。”
    “谈正事。”顾留白认真起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人已经给出了一些確切的消息,那高丽道人的法门,似乎是神乐宫传承,你们对这神乐宫可有了解?”
    一个懒洋洋的汉子举了举手。
    这汉子是秋匡美,便是那夜帮王夜狐抬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