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心中的风暴
			
			
    
			
				      安知鹿脑中嗡的一声,感觉有很多事物隨著杨灿的生机断绝而进入自己的识海,这又像是无数个等待他去经歷的噩梦,同时伴隨著的,便是强大的感受。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受,隨著他体內那条本命蛊欢欣的进食,而充盈在他体內的每个角落。
    杨灿乾枯的尸身如一段朽木摔倒在他身前。
    看著这名曾经一根手指,甚至一个吐息就能杀死自己的强者,现在却死在自己的手中,安知鹿初时有些茫然,接著便感觉这种强大的感觉真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这股气息轻易的就以肺腑为中心在体內掀起了一场风暴。
    真气如潮水般朝著身体细微处冲刷的同时,他体內窍位的桎梏层层剥离,真气本身也在隨之不断的增强。
    ……
    耶律月理在宗圣宫的伙房里烧火。
    突然之间火堆里啪的一声炸响,把正在醃製一只野兔的冲谦老道嚇了一跳。
    “你这小蛮女,烧火就烧火,你想炸了我的那口好铁锅不成?”
    冲谦老道顿时怒骂。
    自从顾十五偷偷摸摸离了长安之后,这小蛮女有时候就有点魂不守舍,好像被勾了魂似的,他就想不明白了,若是顾十五透了她,那她这么魂不守舍也就算了,这还没透呢,老是走神做什么?更何况自己的这师弟看著就让人来气,哪好了?
    但刚刚骂完,一转头,他看到耶律月理此时脸上的神色却並非魂不守舍,而是一脸的凝重。
    “怎么了?”冲谦老道一愣。
    耶律月理认真说道,“尸海里盛开孽缘,虫豸也有了吞天相,有人的气数成了。”
    冲谦老道拿起烧火棍,拨开有可能会被烧爆的竹竿,沉声道,“再文縐縐的过两天不给你吃蜡鸡腿,说清楚点。”
    耶律月理乖巧的点了点头,道:“那个找玄庆麻烦的老道人是没有气数的,他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杨氏的后人也是没有了什么气数。其实就和竇氏一样,李氏应该就让他们苟延残喘著,衰而不死,却始终牵扯著李氏旁落的气运,但现在杨氏的气数彻底的断了,气数彻底匯聚到了一个大气运者的身上,那李氏自身的气数还在流散,那这名大气运者就硬生生被抬了起来,就不是什么衰而不死的苟延残喘了。”
    “呵呵!”冲谦老道皮笑肉不笑。
    耶律月理倒是摸不著头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样的人,才非得和玄庆过不去?”冲谦老道转头又过去弄他那只准备做腊兔的野兔,然后又道,“至於李氏机要处也是,总是为一些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担忧,你说鼠目寸光么也不好,想得太远那难道又一定是什么好事,但话说回来,整来整去,王图霸业,苦的还不是最底下那些根本不想著什么权势爭斗的百姓?”
    耶律月理用佩服的目光看著冲谦老道,“你说的好有道理啊。”
    冲谦老道不屑的哼了一声,“我什么人?我是大唐道首的师兄。”
    ……
    顾留白也在睡梦中醒来。
    远处的旷野里还亮著火光,许多军士还在清理著尸身,將自己人和那些叛军的尸身区別开来,然而这种夏日,空气里已经传来浓浓的尸臭味。
    “怎么了?”
    沈若若也钻出了营帐,看著顾留白的神色有些凝重,便忍不住轻声问道。
    顾留白认真道,“我方才梦见了一条龙。”
    沈若若噗嗤一声笑了,忍不住道,“梦见被一条龙服务了?”
    顾留白老脸一红,“別胡闹。”
    沈若若也不开玩笑了,认真道,“那到底怎么回事?”
    顾留白缓缓抬起左手,他看著左手手腕上的风刀,沉默了片刻,道,“我的梦境受到外物的影响,在我成就八品之前,我的梦境都受大梦真经影响,事关修行,都只和昭仪她们修行阴欲经的人牵扯气机,到了我成就八品之后,我对我的梦境有一定的自主能力,更不容易被外界气机侵袭,反而方才我梦境之中出现了一条真龙,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我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尤其是这次真气修为也突破八品之后,可能和你的气机有所牵扯,但后来却发现恐怕並非如此,我在梦境之中和那条真龙全无联繫,就好像纯粹作为一名旁观者,看到黑色的深渊之中,有一条真龙升腾而起,它冷酷无情,似乎只有冰冷的杀意。”
    沈若若也深深皱起了眉头。
    她和顾留白一起亲身经歷过生祭造煞大阵,再看著顾留白此时看著手上风刀的神情,她便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鼠道人有大动作?”
    顾留白点了点头,“应该是有人如潜龙出渊,他得到的气数和真龙有关,大到足以牵扯到用真龙神通炼製的神通物的气机。”
    沈若若是极其聪明的人,她知道顾留白的这柄风刀是用龙心油锤链出来的神通,变成了真正的神通物,她想了想,道,“你这风刀和这人有些气机共鸣,那这人应该能感应到用真龙身上的东西炼製出的神通物?”
    顾留白点了点头,道:“很有可能。”
    沈若若也大皱眉头。
    这时候上官昭仪的声音响起,“那这人应该相当危险,他若是足够强大,岂不是可以收集真龙之物?”
    沈若若一转头,发现上官昭仪坐在营帐口,探出一个脑袋。
    “你也醒了?”
    上官昭仪似笑非笑,轻声道,“我的好姐姐,一条龙服务是什么?”
    沈若若面色不可察觉的微微一红,但她嘴上却自然不能服输,她挑衅般的轻声道,“好妹妹,你想学?那我好好教教你。”
    顾留白也是无奈了,偷偷给上官昭仪翻了个白眼,意思是你还需要学,你无师自通什么不会?
    ……
    清晨,顾留白看到很多军士在收集乾柴。
    此次大战双方死亡人数太多,裴国公这边的军士,接下来或许会设法先行按所在军营的顺序先行掩埋,將来再运送遗骨,但那些战死的叛军就会被堆积起来,就地焚烧,以免產生疫疾。
    裴国公顺著一条小道独自朝著他走了过来。
    走到身前,裴国公直接塞了一份军情到他手里,然后嘆了口气,“原来最厉害的一手在这里等著我。”
    顾留白接过军情,只是扫了一眼就大皱眉头。
    这是长安下达的命令,让裴国公將扶风郡的大军统御权交於卢横野,然后领五千兵马去大唐和高丽边境的新营城迎送两座京观。
    都是聪明人,一眼就看穿了內里的狠辣。
    先前无论是裴国公还是顾留白,都想著郑氏也好,李氏机要处或者太子也好,將会立即在火器和恶钱方面入手,剥夺裴国公的军权。
    然而在他们的注意力在这方面时,对手却从两座京观入手,美名其曰扶风郡大定,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裴国公去处理,顺理成章的就將裴国公弄去大唐的边境。
    大隋的子民也是现今大唐的子民,且大唐的开国皇帝便立誓要教训高丽,取回这两座京观,这两座京观牵扯著现今大唐无数的家庭,无数的氏族,现在高丽被大唐的威严所慑,主动送还两座京观,谁敢说不要这两座京观?
    朝野一心的要迎回这两座京观,哪怕皇帝和他们心知肚明这两座京观有问题,面对这样的汹涌的人心民意,也只能想办法去解决其中的问题,而不能因为畏惧而不敢去接这两座京观。
    裴国公连这样的大战都打贏了,手下又高手如云,且女婿又是大唐道首,谁比你更有资格去接?
    不能不接。
    一接不就相当於在这一段时间里远离大唐的中心,放逐三千里?
    而且那鼠道人经营这两座京观数十年,运送回来会不出问题?
    “苦差事啊。”
    裴国公嘆了口气,“而且这群狗东西料准了朝中大臣都会赞成不说,还知道皇帝除了我之外,也不放心別人去整这两座京观。”
    顾留白冷笑起来。
    裴国公转头看著他,道,“贤婿啊,你怎么想?”
    “法门寺一役的军情应该早已传递迴去,別人未必肯定,但李氏机要处和太子,肯定知道是我来了这边。”顾留白冷笑道,“他们这一步棋,已经將我也算在了里面。对於鼠道人来说,扳倒你和高大伴,是李氏机要处和太子的算计,所以如果他能够杀了你,那肯定能让我和李氏机要处撕破脸,他好坐收渔人之利。至於李氏机要处而言,我必须保著你去做这件事,他们既可以利用我对付鼠道人,也可以將我和你一起绑著,暂时无法插手长安的事情。”
    “你是暂时没办法回去见云华和云蕖了。”裴国公又嘆了口气,道,“不过以你的做派,应该是不肯吃这个哑巴亏的。”
    “郑氏没什么好打的,区区一个郑氏,哪怕弄得在长安没有立足之地,对於李氏机要处而言也不算什么。”顾留白平静道,“不过他们不是推著太子出来蹦躂么?既然这样,那太子就不要占著那个位置了。泰山大人,你看如何?”
    裴国公笑了笑,道:“贤婿啊,我和你的帐算得有点不一样。南詔也好,这里也好,加起来一块死了多少人?这些人和你是没什么关係,你也不是大唐统军的將领,但我是。我带著这些人到了扶风郡,他们是在我的军令之下,將命给填上去的。这么多条活生生的性命,哪怕不能全部算他们帐上,我也得算一半在他们的帐上。我年纪不小了,总得落个清閒的时候。他们不是觉得我占著这位置嚇人么?我做完这桩事情就歇,但这笔帐,我从头到尾要和他们算算。哪怕顺了那鼠道人的意也不算什么,贤婿啊,我不知道你怎么看的,我觉得李氏机要处里有些人,那可比鼠道人更加让我不舒服,我可以下去,但他们里面的一些人,我也不能让他们能够在长安呆著。”
    顾留白嗅著风中的尸臭味,看著渐渐燃起火焰的柴垛,他慢慢点了点头,“理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