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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四章 是狼不是狗

      岭南相对闭塞,而且对於岭南吴氏而言,很多用於传递军情的驛站要么在太子手里,要么在琅琊王氏手里,他们得知军情的速度比外界要慢上太多。
    这好歹也给了太子一定的补救空间。
    在岭南吴氏刚刚听到两千曳落河在河州惨败,被吐蕃骑军以极小的代价收拾了的军情,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中时,又一则军情却传递到了他们的手中。
    太子的军队势如破竹的击破了永州和桂州。
    永州不算什么,驻军不过两千,只是用於控制瀟水-灵渠通道,任何一支数量在永州军以上的精锐军队,估计都可以击破永州,但桂州却是岭南西部的重中之重,它位於灵渠南端,是连接长江水系和珠江水系的唯一通道,堪称岭南咽喉,所以它也是大唐在岭南西部的囤兵最多的地方,常年囤兵一万到一万五之间,桂州还兼领周边数十个羈縻州,如邕州、容州,桂州军常年负责镇压一些蛮夷部落叛乱,如西原蛮,所以战斗经验和军械装备都不差。
    能够不动用岭南吴氏的大军,就直接拿下了桂州,这让岭南吴氏喜出望外。
    尤其看到详细战报,说桂州军主力是被三千曳落河轻鬆击溃时,岭南吴氏心中的那种不安终於消失了,他们觉得那两千曳落河在河州战败,主要还是因为劳师袭远和吐蕃骑军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岭南吴氏这种地方上的顶级门阀对於此时大唐的任何一方而言都是香饃饃,他们其实哪怕是墙头草,此时隨意倒向任何一方都很受欢迎。
    他们跟著太子干,只是因为知道成功之后获得的利益最大,而不是跟著別家乾没有利益可图。
    太子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为了避免岭南吴氏像墙头草一样倒向琅琊王氏和皮鹤拓,为了这样好看的战果,其实他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他悄然动用了布防在黔州一带的预备军,填向夔州和江陵一带,接著为了儘快拿下永州,可以毫无障碍的让大军更快的出现在桂州,他动用了几乎手里所有能用的修行者。
    拿下永州之后,为了用最快的速度拿下桂州,他甚至不给大军休息的时间,故意让上万的军队袭击桂州,然后形成溃败的场面,以此来吸引桂州军出城追击,好让三千曳落河將桂州军一举击溃。
    事实证明,太子在隱藏大军动向,运兵的时间把握、用兵诡诈方面,都是极其厉害的。
    但这样出於无奈的选择,也让太子损耗甚剧。
    那一万主军的溃败是真的溃败,不是装出来的,桂州军倾巢而出追杀,让他这一万军力死伤了四千多。
    至於为了让这些军队能够儘快到达桂州,沿途付出的战马、收购快船和运用大量劳力所付出的代价,也是十分惊人。
    而且为了收买那六千曳落河,他也不得不拿出了大量的金银財宝。
    ……
    此时不只是在桂州的三千曳落河隨身的钱袋子里都装著很多好东西,哪怕是游弋在南阳盆地,在邓州和襄阳之间袭扰大唐军队后勤的三千曳落河,他们也已经收到太子心腹通过一些商队转运过来的財宝。
    与此同时,一名叫做席暮青的太子幕僚也带著一些人过来了,目的当然是儘可能的说好话,承诺好处,稳住这支骑兵。
    同时也要乘机观察营州方面有没有密笺过来,要召这支骑军回去。
    只是对於曳落河而言,风餐露宿,每日骑马转战,这便是他们生活的常態,但对於曾经是太子的同窗,自幼在长安长大的席暮青等人而言,这种日子就未免太过辛苦。
    只是在马背上顛了两天,在小小的行军营帐之中睡了两晚上,席暮青浑身的骨头缝里都感觉有些酸楚刺痛,他甚至怀疑湿气进入了血脉,那些青草种子进入了他的血肉,在他的体內扎根生长了。
    每天都比前一天更不舒服,更加疲惫。
    哪怕他没有穿甲,都感觉直不起腰来,后腰那一片区域似乎彻底僵住了一样,而且连吃了两日火烤得黑乎乎的肉和乾粮,他拉屎都拉不出来。
    但这些曳落河却好像春游般过得乐呵呵的,一点不適的感觉都没有。
    只是接触了没几日,席暮青就觉得这些胡人根本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生物。
    他们似乎整天骑著马也不会累,反而比两脚著地的走路舒服。
    他们似乎什么东西都能吃得下去,都能轻鬆的拉得出来。
    那些连著肉的骨头被火一烤之后,他感觉啃起来连自己的牙齿都要崩掉,但这些人隨隨便便就吃得满嘴流油,而且就连那些荒野之中抓来的肥硕老鼠,他们隨便烤焦了,吃了都不会生病。
    而且面对隨时都有可能被合围的境地,这些人放鬆得似乎完全不像是来打仗的。
    他们一歇下来,除了吃喝之外,就会围著火堆清理自己身上的財宝,然后就开始赌博。
    那些价值连城的金饰、珍珠、宝石,他们往往拋几个石子,看一下正反面就能决定其归属。
    有些曳落河运气不佳,一晚上就能输掉半个钱袋子的宝贝。
    这些宝贝加起来,都能够在长安买两套宅子。
    但这些人似乎也都无所谓。
    第二天乐呵呵的接著玩。
    席暮青甚至都觉得,哪怕没有村镇,只要这荒野足够大,足够这些人驰骋,这些人也始终能够活得很好,走到哪住到哪,没什么家不家的。
    但是席暮青他们不行。
    这天夜晚来临,他们早早吃了些难以下咽的东西之后,便钻入营帐睡觉了。
    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似乎李尽忠也没有收回曳落河兵权的打算,而太子给这些人的赏赐,也令他们十分满意,在火堆边上,这些人心满意足的將金银珠宝摊在牛皮上,一边贪婪的看著,一边开始赌博。
    席暮青等人心中已全是归意,他们决定没什么事情的话,过两天就回去復命了。
    当远处的风中响起几声仿佛狼嚎般的声音时,席慕青等人已经进入梦乡。
    这三千曳落河的统帅是仆固·拔野,铁勒部族,他同样起了一个唐人的名字,就叫做仆野。
    他的副將叫做石抹·邪利,是粟特人和突厥人的混血,起的唐人名字叫做石邪。
    作为这三千曳落河的主將和副將,太子给他们的好处自然更多,他们身前摊开的牛皮上,珠光宝气,仿佛刚刚打破了一个百宝箱一样。
    一名辅军飞快的跑到了两人的身边,俯下身说话前,仆野正在对著火光看一颗猫眼石。
    他粗糲的的手指捏著那颗猫眼石,火光映照下,石中那道细长的金色光带如活物般游动,仿佛一只真正的猫瞳在黑暗中凝视著他。
    这颗猫眼石並非寻常货色,这种宝石是產自西域于闐国的“金线猫睛”,只有波斯商人从更遥远的拂菻带回的珍宝。其底色是罕见的蜜蜡黄,通体晶莹如凝脂,而最稀罕的,是石中那道笔直的金线——无论从哪个角度转动,光带始终如刀锋般锐利,不散不晕,乃是“活睛”,而非普通猫眼石的“死线”。
    在长安的东西两市,这样一颗拇指大小的金线猫睛,足以换一座三进宅院,若遇上胡商豪客,甚至能竞价到百金。
    军方的权贵更喜欢这种宝石,因为据说这种宝石在波斯叫做战神之瞳,能够给將领带来好运。
    仆野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金牙。他虽不懂什么“活睛死线”,但凭多年劫掠的经验,一眼就看出此物价值连城。他故意將猫眼石往空中一拋,又稳稳接住,对石邪道:“太子的那使者说,这么大小的战神之瞳,整个长安也只有三颗,其中有一颗就镶嵌在皇帝的一套战甲的头盔上,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长安这些权贵说的话,比他妈的草原上的风还飘忽。”石邪话说归这么说,伸手却是想抓著那颗宝石来看,也就在此时,他听清了那辅兵的说话,顿时一惊。
    他和仆野同时收敛了笑意,看向那辅兵来时的方位,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有几名衣衫破烂,身上到处都是血跡的人走了过来,其中为首的那人,就是陆曳輦。
    仆野和石邪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那些部下该干嘛干嘛,然后等著陆曳輦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陆曳輦接过石邪递过去的一杯油茶,几口喝光了,然后抹了抹嘴,看著他们身前牛皮上摊开的那些五顏六色的珠宝,眼中泛起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怨毒神色,他用突厥话和两人说道,“看来太子是给了不少宝贝,不过这些宝贝,是买我们那些兄弟的命的钱。”
    仆野和石邪都狞笑了起来,然后仆野轻声道,“兄弟,该拿的东西拿著,该砍这些人的时候,也照砍就是了。咱们是狼不是狗,不是吃几块肉就能给人舔脚的。狼不咬人的时候,不会轻易呲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