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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六章 不对等战爭

      皇帝这声音一起,月台驛周遭突然一片死寂。
    今夜这事情原本就是渔夫拋出鱼饵钓鱼,而水底的鱼群想要將渔夫的船掀翻的事情,但就是双方心知肚明的事情,整个过程,却和所有想要杀死皇帝的人所想的不一样。
    在所有人的预想之中,这桩事情的过程应该是,各方的死士一窝蜂的围攻月台驛,而皇帝埋下伏兵,双方都用命填,然后皇帝展现出逆天的手段,但也被活活的累死,耗死。
    然而这事情一开场,却彻底变了味,很多人赫然发现,场间的局势似乎在被皇帝牵著鼻子走。
    这是沙场秋点兵么?
    很多人觉得这事情似乎有点滑稽。
    一名身材瘦削的黑衣男子出现在月台驛。
    皇帝看了一眼这人,平静道,“林海平,前兵部侍郎林昱之侄,曾任五品武官,主管剑南、朔方武將銓选,道宗玉虚观弟子,先帝特赐太乙金华剑经,暗中勾结吐蕃贵族,屠戮边境村落,让吐蕃人顶替那些村落的人以获商队路引,进入长安学习。事发之后潜逃,暗中和吴郡张氏勾连,將陌刀、弩机售予波斯商团。”
    这下就连石阶上坐著,脑袋不算太过灵光的尉迟敬神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皇帝这是直接掀桌子了。
    这可不只是陈述林海平一人的罪状,皇帝竟然直接说他和吴郡张氏勾连,连他背后的主子和关联氏族都直接点出来了。
    这意思是什么?
    平时你们做点齷齪事,我顾全大局,大唐还有用得著你们的地方,我面上和你们客客气气的也就算了,但现在你们想要和別人一起图谋弒君,那我就也直接撕破脸了。
    我叫你们出来,你们就真敢出来?
    敢真的出来弒君,不管你们能不能成,今夜之后的大唐,那也没你们这些人的容身之处了。
    点这林海平、陈夺墨、叶涵这三个人的名字,哪是给这些人一个和他交手的机会啊,分明就是杀鸡儆猴,点这些人身后的势力。
    如此一来,本来很多敢出来的人,接下来会不会出来就不一定了。
    在那名叫做林海平的黑衣男子身后,月台驛的正门口,原本已经出现了一名身穿月白色儒装的男子,听著皇帝这样的声音,那男子身后瞬间响起一些急切的声音。
    那男子瞬间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尉迟敬神愣了愣,下意识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转头看向高台上的皇帝。
    结果他看到皇帝一脸平静,似乎压根就没有看到那名儒生模样的修行者的样子。
    “还能这样的?都露头了,马上走也来得及?”他顿时有些无语。
    皇帝倒是听清了他的嘀咕,微微一笑,道,“这管理朝政,治理天下,也和夫妻两个过日子差不多,有时候明明同床异梦,日子凑合凑合还是能过,互相给点面子,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一袭黑衣的林海平此时最为落寞。
    別人都还有迴旋余地,但他和他身后的吴郡张氏,却是一点迴旋余地都没有了。
    “你真的要自己出手?”李去咎转头问了皇帝一句。
    皇帝道,“君无戏言。”
    李去咎看著林海平道,“小子,听见了没有,出手吧。”
    林海平微躬身行礼。
    他弯腰的剎那,后颈之中便射出了一道绿色的流光。
    一股隨之爆发的神通气机,让场间大多数人浑身战慄。
    “还有一件神通物?”
    皇帝似乎有些惊讶。
    尉迟敬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觉得皇帝这句话的味道也不怎么对。
    什么叫做还有一件神通物?
    难不成皇帝知道这人身上有件神通物,但並不是这一件?
    也就在此时,一股极为霸道的气息从高台上绽放。
    所有在那股神通气息下战慄不安的修行者,在此股气息爆发的剎那,都甚至有种忍不住下跪的感觉。
    这不像是一名修行者所能绽放的气息,而像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庞然大物才能带来的可怖气息。
    而那种挤压著周围空气產生的实质性威能,更是让他们感到浑身的关节都在作响。
    是皇帝在出拳。
    皇帝对著那道绿色的流光轰出一拳。
    他的拳头就像是一柄长枪般刺出,他身后金光闪动,就像是有一座巨大的金色长桥在虚空之中出现,撞击在他的背后,然后將他体內的力量也瞬间压迫出来,砸到他的拳头里,然后从拳头前方迸发出来。
    轰!
    他的拳头前方就像是出现了一条金色的洪流,恐怖的金色焰气瞬间撕碎了绿色的流光。
    一枚翠绿色弯牙状的物事消隱了所有外放的光华,被轰飞出去。
    在恐怖的气机震盪之中,高台周遭的许多修行者不断地咳嗽起来,他们其中有些人体內的真气在这样的衝撞之中已经无法控制,在体內紊乱的行走。
    天下最为刚猛,最为霸道的李氏真气法门!
    一拳轰飞一件神通物!
    他们看著那个还在发著金光的拳头,心中无比震撼。
    李去咎的目光之中,此时也带著些唏嘘。
    先帝之后,终於有一个人的拳头,让他感到了无可匹敌的气势。
    只是战斗並未就此终结。
    隨著林海平的身体抬起,一柄鲜红欲滴的小剑从他身前飞起,带著新鲜的神通气息,朝著皇帝的额头落去。
    轰!
    也就在此时,皇帝的身外再次绽放恐怖的气机波动,甚至气息比方才那一击还要霸烈,甚至散发著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暴戾。
    尉迟敬神豁然转身。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一尊彻底凝成实质的三头六臂的魔神法相矗立在皇帝身前。
    这尊魔神法相伸出两只手,硬生生的按住了那道血红的飞剑。
    月台驛周遭响起一片惊呼声。
    血红色的飞剑依旧散发著玄奥而强大的神通气息,血红色的光华就像是真正的鲜血一样不断浸染到这尊法相的两条手臂之中,这些血红色的光华开始散发一种邪恶的气息,然而这尊魔神法相却似乎比它更邪恶。
    它就像是活物一样盯著这柄飞剑,脸面上除了那种暴戾、愤怒、凶恶的神色之外,还充满了贪婪,这柄飞剑,似乎对於它而言,是一剂大补的补药,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林海平骇然的看著这尊法相,他浑身的气血在此时开始衰败,肌肤之中渗出一颗颗血珠,先是晶莹而鲜艷的红色,接著便是混杂了黄白之物的脓血。
    尉迟敬神的目光从这尊魔神法相身上转移到了皇帝的身上,他看到皇帝依旧是一脸平静,显得自信而又异常强大。
    身前那尊真正邪物般的魔神法相,似乎完全和他无关,或者说完全被他驾驭,对他丝毫產生不了什么影响。
    尉迟敬神愣了愣,他看著皇帝平静而自信的眉眼,突然反应了过来。
    这便是皇帝给天下所有修行者的答案。
    我先用一拳让你们看看,我修行李氏的真气法门到了何等的地步。
    这一拳的刚猛和霸道,便是让你们看看我是否有李氏的血脉。
    接下来我公然展露这狰狞魔神法相,便是让你们看看我是否有被邪魔入侵和邪化的可能。
    便是连墮落观那些人都忌惮的邪化,在我这里,也只是被我炼化和掌握的武器而已。
    你们所畏惧的,並非我畏惧的。
    李去咎突然自嘲的笑了笑。
    他觉得自己以前的担忧也纯属多余。
    是啊,如若皇帝连这种邪化的可能都解决不了,玄庆法师这样的人物,又怎么可能如此放心的离开世间?
    “林海平,当年你放著大好前程不要,寧愿和吐蕃贵族勾结,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是因为你受了这柄剑的蛊惑,你屠戮羌族的村落,只是想要那些人的精血,让你將这柄剑恢復神通。”
    也就在此时,皇帝看著即將死去的林海平,带著些不屑出声道,“但你到现在可曾想通透了?这世间最强的始终是人,而不是这些器物,你人都不是最厉害的人,能够落在你手中的,又怎么可能是这世间最强的器物?你做这些,又能爬高多少?”
    说完这句,皇帝身前的法相消隱,那柄鲜红色褪尽的小剑,被他如同扔废铁一般扔在脚下。
    ……
    数里外枫林之中,那被藤蔓所遮掩的山壁洞窟口,戴著笠帽的黑衣女子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
    实在太强了。
    先是准备好了大量的物证,令许多和他有深仇大恨的仇人和他化敌为友。
    接著以利益和脱罪为饵,令大量走投无路才当了死士的人阵前反水,接著直接点明这林海平背后的势力,
    这建立在完全不对等的情报之上。
    他们这些人根本不知道皇帝在月台驛会有什么样的伏兵,会藏著什么样的人和手段,但皇帝其实早就知道了今夜哪些人会来,甚至连他们这种人身后到底站著的是什么势力都清楚得很。
    对於他们这种人而言,这种手段远比皇帝的修为更令他们感到可怕。
    这意味著皇帝可能不仅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他们的来歷,甚至都很清楚他们图谋的是什么,他们有什么家人,有什么最为在意的东西。
    皇帝来潼关根本不是来送死,他在月台驛先搞这么一出,是要让大唐的所有势力都彻底想明白,要么一起出力和他镇守潼关,要么也准备迎接悲惨的命运,要想別人去死,自己偷偷摸摸躲在暗处捞好处,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