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543.被侵蚀的罗网（一）
    雨夜。
    凌晨。
    青年撑起油纸伞，走在街上。
    零落的雨点自空中落下。
    砸在地面上。
    炸开一朵朵不规则的水。
    在他身后，另有一道身穿黑袍的身影同样持伞而行，看不清容貌，也无法从身段上辨认性别，只能从落脚的声音上听出来这是一位女子，因为只有女子才会穿好看但不实用的高跟鞋，踩在青石板砖上，发出那种咯噔的声音。
    不过，在细细的雨幕下。
    在拂过树梢的风声下。
    这些错落有致的声音全然被遮掩。
    尽管对于那些身怀绝技的武者而言，这种遮掩跟没遮掩毫无区别，最多只能骗骗普通人罢了。
    一路直行。
    走在前方的青年也好。
    跟在青年身后的女子也罢。
    都保持着沉默。
    直至抵达一座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院的门前，站稳脚步，跟在青年身后的女子才忽然开口，击碎了静谧的气氛：“你……确定要这么做？”
    “这不像是你应该问的问题。”
    “作为一名杀手。”
    “怜悯敌人是不必要的。”
    “当敌人的身份被确认时……永远不要心怀侥幸。”
    “你应该清楚这一点。”
    “不是吗？”
    “惊鲵小姐？”
    青年向上抬了一下油纸伞，露出了那张平静到只能用风轻云淡这个词来形容的表情与面容，抬起的手顿了一下，但还是悬在了半空中，暂且没有落下敲响门扉，对身后的女子如此说道，语气稍显玩味，也说不出是调侃更多一些，还是讽刺更多一些，以反问回答问题。
    微风拂面，裹着细细的雨丝。
    吹起了惊鲵的黑袍。
    露出了惊鲵脸上的面具。
    在骤闪的雷光下。
    寒铁面具同样发出了刺眼的反光。
    但再寒再硬，也比不上惊鲵的口吻，予以还击道：“你不仅仅是一个敌人，还是一个强大的敌人，正因如此，我不认为你是一个鲁莽的人，像这种打草惊蛇的举动，不符合你的行事风格，更不符合这两天我对你的了解……所以，我只是出于一个敌人的身份提醒你，如果你只想保住你的秘密，就没必要招惹罗网，你大可以将我击杀，罗网也不会为我复仇，最多是取回我手中的这柄惊鲵剑……因为于情于理，与你这样一个手段百出的宗师武者为敌，是完全没必要的，也是注定要两败俱伤的……叶擎苍，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很感谢你的夸赞。”
    “认为我能跟罗网两败俱伤。”
    “不过，你似乎弄混了一个概念。”
    叶擎苍放下手。
    并不着急破门而入，掌握这个罗网与外界的对接点，也可以说是客户向罗网发布任务的窗口。
    当然了，是窗口之一。
    新郑，终究是罗网六大分部当中驻韩的总部居址。
    狡兔尚有三窟。
    罗网没有三十窟，那就不叫罗网了。
    不过，叶擎苍最喜欢干的，也是他最擅长的手段，就是从底部开始渗透，亦如他当年渗透七宝琉璃宗那样，把天斗城渗透成了一座牢笼。
    正因如此。
    他一点也不着急。
    因为比起这些，征服惊鲵更重要！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像惊鲵这种级别的高手，拉到斗罗星系中，能在单挑的战斗模式下，把五大神王抽的妈妈都不认识，只是略微弱于龙神，放在秦时明月星系中，对罗网内部的构成还有相当清晰的认知，地位颇高，可以说是一个活生生的大宝贝了，就是不知道处理事务的能力咋样，如果这方面也行，分明是一个加强版的橘子！
    把这个秦时明月星系内的事务交给对方处理，他会相当放心，也相当省心，更不必事必躬亲！
    因此，在放下手后。
    叶擎苍侧了侧身。
    看向戴着寒铁面具的惊鲵。
    强调道：“在我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罗网跟我确实会两败俱伤，但在我有准备的情况下，罗网只能接受慢性死亡的结果，就像罗网的徽记那样，蜘蛛，一种看着虫子在蛛网上反复挣扎，直到虫子失去反抗的能力再行猎杀的猎食者……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起码在我眼里，我才是那只蜘蛛，罗网只是虫子！”
    “或许吧。”
    “但我必须要提醒你。”
    “罗网的人员都是经过特殊培养的。”
    “除了攻击他们的精神……否则，就算你把他们剁碎了，也别想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任何情报。”
    “我知道你有类似的手段。”
    “可以令他们的精神错乱。”
    “但你必须要意识到，我在这里！”
    “即便我打不赢你，你也别想在我面前对罗网的人员使用这种手段，从而拷问出想要的情报！”
    “作为天字号杀手。”
    “下令让他们自我了断并保密的权限我还是有的。”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下。”
    惊鲵推了一下脸上的面具，黑眸直视叶擎苍，语气不乏威胁的意味，貌似好心的补充道：“一个空据点，对你来讲，真的还会很重要吗？”
    这是一个无法破解的局。
    起码在惊鲵看来是这样的。
    但这只能令叶擎苍哑然失笑。
    以至于让叶擎苍下意识回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于是，沉吟少许。
    他转过了身。
    面相惊鲵。
    反问道：“如果我是罗网的首领，你会阻止我吗？”
    “不会。”
    “正如你不是。”
    惊鲵并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
    更不会在比她更强的人面前撒谎。
    然而，叶擎苍不怒也不恼。
    反而是承诺道：“那么，你不妨作为一个见证者，看着我从一个外人，一点点成为罗网的首领……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未来的首领命令此刻的你替未来的首领保密……有点绕口是真的，希望你能听懂……不懂的话我再解释。”
    “这倒不必。”
    “如果你一意孤行，我无能为力。”
    “未来的终究是未来的。”
    “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惊鲵很乐意在这里跟叶擎苍聊天。
    她浪费的只是些许口水。
    虽说她不太喜欢说话就是了。
    但如果她拖延时间，能保证新郑的据点不被破坏，甚至是不承受损失的话，她是相当乐意的。
    至于叶擎苍，则是纯粹的有恃无恐。
    打了个响指。
    追忆往昔，不无感慨。
    “在我六岁的时候，我就敏锐意识到了情报的重要性……因为在我六岁那年，蓝霸学院的执法队成立了，当时，随之成立的还有一个名为猎杀团的小组织，我的话，正是这个组织的组长，也可称为首领……带队猎杀邪魂师。”
    “在多次猎杀邪魂师的过程中。”
    “我发现武魂殿的情报着实拉跨。”
    “就跟德军的情报一样……看他们在正面战场上打的那么猛，根本无法想象在他们在情报上有那么多的不确定，完全是在浪费士兵生命。”
    “于是，在回到蓝霸学院后。”
    “我费了半年的时间。”
    “用炼金术制造出了一个生物。”
    “也是因此，启发了我制造炼金生命的念头……当然了，这就是题外话了，没必要在这里说。”
    “言归正传。”
    “这个生物的特性很有意思。”
    “我将其称为无面。”
    “后二次升级为无相。”
    “三次升级为无形。”
    “至于能不能升级到无影……反正目前还没苗头。”
    “另外，根据三个阶段。”
    “分别有六种不同的称呼。”
    “同时存在的称呼共有四种。”
    “无面母巢……如今已被弃用。”
    “无相母巢……如今也已被弃用。”
    “无形母巢。”
    “无面人，也叫无面子体。”
    “无相人，也叫二代无面子体，又叫一代升级版。”
    “或许可以称为plus版本？”
    “开个玩笑……”
    “无形人，三代无面子体。”
    “顾名思义，它们可以随意更换自己的相貌，它们皆听命于母巢，也听命于创造了母巢的我。”
    “在最开始，我用它们侵蚀了一位魂宗级别的邪魂师……我的手上虽然沾染了很多鲜血，但我是一个好人，在邪魂师这种良好的实验素材没被用光之前，我是不会抓其他人实验的。”
    “而这场实验的结果让我很开心！”
    “因为它完美的吞噬了这位魂宗！”
    “起码看上去像是一个人了！”
    “只可惜，记忆和行为上仍有差距。”
    “很容易被熟人认出来。”
    “所以，在此基础上，我开发出了二代无面人，升级了母巢，也就是无相人……所谓心之无相，千变万化之始，无相人同样完美的达到了我想要的标准，那就是……在吞噬掉敌人的身体后，他们可以拥有敌人的全部记忆，包括但不限于一些秘密，所以他们可以完美的伪装成这个人，甚至说，不应该被称之为伪装，而是应该说……他们本来就是这些人！”
    “至于无形人……没有形体。”
    “所以，万般皆可变。”
    “山中鸟兽，海底鲸鱼。”
    “包括一柄武器，一件衣服，它们都能变化出来。”
    “正是用这种方法。”
    “以弱者去引诱强者。”
    “并把强者拿下，取代。”
    “以这些强者去引诱更强者。”
    “并将这些更强者拿下，取代。”
    “以此类推。”
    “不断循环。”
    “惊鲵小姐……你认为，罗网能抗住这种侵蚀吗？”
    “每一个接头人都会被拿下！”
    “在病毒式的蔓延下！”
    “被转化成新的无面人！”
    “并进而导致其他接头人同样被拿下被侵蚀转化！”
    “作为罗网的分部驻扎点之一。”
    “新郑分部的信息交流应该很强吧？”
    “不……应该说，很频繁吧？”
    “一两日不能见面。”
    “即会引起警觉。”
    “这一点在我看到的诸多谍战剧里几乎被玩烂了！”
    “如此频繁的交流下。”
    “你说，我今日逮到的这个对接点里的负责人，会在多长时间里，对他的上级进行定期汇报呢……或是说，会被他的上级定期的检查呢？”
    “在知晓所有暗号的前提下。”
    “凭什么认为他们背叛了呢？”
    叶擎苍微笑着抬起手。
    一粒黑白色的药丸出现在掌中。
    被他托起。
    示意惊鲵观看。
    惊鲵瞳孔紧缩，按理说，这是一种在她身上不应该出现的反应，因为她是罗网的天字号杀手，经历过特殊的培训，甚至连抗击打和抗审讯这种培训，她都经历过，如果不是考虑到她的初夜很有价值，或许会在任务中能用上，因为男性总是会对完璧之身并主动奉献的女子放下更多的戒心，或许她也会经历特训。
    因此，见识了太多太多事的她，早已不该为外物所动，更不该出现眼下这种不该犯的错误，把个人情绪没有遮掩也没有伪装的暴露出来。
    但是！
    强调，但是！
    但是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因为她不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人！
    剑主跟剑奴是两种生物！
    六剑奴的上限只能到那儿，所以他们联手也打不过巅峰时期的大叔加二叔，但如果是剑主，征服乃至驾驭了越王八剑的人，别说六个剑主了，只需三个人，比如说眼下的惊鲵加黑白玄翦加掩日，都能跟巅峰时期的大叔加二叔战平，就算难以取得优势，五五开的胜算还是能保证的，所以剑奴跟剑主完全不一样！
    正因如此。
    剑奴才不需要有自己的意识。
    而剑主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识。
    甚至屡屡发生叛逃的事。
    惊鲵是一个例子。
    黑白玄翦也是一个例子。
    所以，叶擎苍愿意争取惊鲵，正是看在惊鲵还有争取余地的份上，就跟黑白玄翦可以争取是一个道理，如果是六剑奴那种几乎失去了自我意识的傀儡，他早就把对方杀了或吞噬了。
    用无面人操控的那种。
    根本不会给对方留机会。
    惊鲵的反应，自然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必着急做出抉择。”
    “耐心看着就是了。”
    “希望你能在我真正执掌罗网的那一刻真心实意的喊我一声首领，并且，向我宣誓你的效忠。”
    “因为我要的不是听命行事。”
    “而是效忠。”
    “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我这里还有另一个方案，那就是我还挺中意你的，如果你不讨厌我，我也可以把罗网交给你来打理……你可以理解为，婚后共同财产，甚至是让你当这个罗网首领都没问题，不知道你是否意动？”
    叶擎苍笑着发出了邀请。
    随后，摆摆手。
    示意惊鲵不必在眼下回答。
    随后，敲响了小院的大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