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窗外天刚刚亮。
    屋内一片昏暗，只有书桌靠床的地方点着一盏床头灯。
    柔和的温暖灯光，落在女人比上好的美玉，还要白净细腻，温柔婉约的鹅蛋俏脸上，留下一道琼鼻秀挺的影子。
    刘晓莉还沉在梦的湖水之中，只是一对纤长婉转的柳眉轻轻蹙着，眉心皱起水波一样的起伏，似乎在梦中也有着什么心事。
    “啾啾~~”
    耳畔传来清脆的鸟鸣，刘晓莉也因此从这个模糊得看不清人脸，画面频繁闪回的梦境中苏醒。
    “窸窸窣窣……”
    她半睡半醒的翻了个身，从身后的怀抱中脱离，润白的纤手往颈子下捋了捋被角。
    随后唰的一下，浓郁的眼睫毛如蝶翼一般展翅。
    一对带着慵懒困意和温婉似水的杏眼睁开，黑白分明，眸光极富神彩与明亮，连带着整个卧室都亮堂了一丝。
    “这是个什么梦？居然会梦到一个小姑娘缩在我怀里哭哭啼啼的喊妈妈？”
    刘晓莉眨了眨眼适应眼前昏暗的光线，只是脸上表情有些奇怪的自语道。
    这个梦也太奇怪了，自己明明还是个二十二岁的黄花大姑娘，连结婚的年纪都还没到。
    更何况是当妈呢？
    怎么会梦到这种事情？
    “都怪开颜这混蛋……”
    刘晓莉也不知想到什么，抿紧了唇，白皙的俏脸悄然浮现一抹浅浅的羞粉。
    “呼……”
    她长舒了口气，连忙甩了甩脑袋，将这事儿抛之脑后。
    不过没起床，而是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冬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大概是六七点钟的样子。
    刘晓莉就放心的继续缩在被子里猫着，一边安静的看着窗外。
    不知何时窗口那棵国槐的金色叶子已经掉光，像掉了毛的凤凰。
    只剩下缠满斑驳纹路的树枝，像个灰扑扑，干枯枯。
    两只同样灰扑扑的麻雀，立在已然凝上了一层冷白寒霜的枝头上，一点都不惧寒冷，一只扭着脑袋梳理着另一只身上的羽毛，后者则发出清脆婉转的惬意啼鸣。
    刘晓莉静静地凝望着它们，黑白分明的杏眼眨也不眨。
    随后思绪渐渐浮上心头。
    让刘晓莉猝不及防的是，一转眼的功夫，今年已经过到头了。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1981年的最后一天。
    同时也是由同名小说改编的爱情电影《情书》，在国内正式上映的日子。
    对刘晓莉而言，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她作为程开颜的未婚妻子，命中注定的爱人。
    这样一部由未婚夫和未婚夫青梅竹马的初恋一同主演的，由他们之间为故事蓝本创作的爱情电影，摆在她面前。
    看还是不看。
    这对刘晓莉而言，是个让她既好奇期待，又让她吃味不已的烦心事。
    好在不用她纠结，因为她和程开颜很早就约定好了，等《情书》上映时要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约会。
    刘晓莉认为这应该也算是她作为胜利者的最后一丝怜悯和温柔。
    思索片刻。
    女孩干净利落的掀开被子起床，踩着拖鞋来到衣柜前，翻出那件纯白色的貂皮大衣披上。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份礼物，这样特殊的日子，当然要换上。
    很有纪念意义，也能提醒一下某人，不要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只能说这是恋爱中少女的小心机了。
    “哼！懒死你了。”
    换好衣服，刘晓莉转头撇了眼还在睡懒觉的程开颜，并没有叫醒他的打算，只是没好气的哼了句，接着转身出门。
    ……
    浴室内。
    “唰唰唰……”
    刘晓莉站在镜子前细致的刷着牙，白色的牙膏沫子抹在女孩红润饱满的唇周，显得有些娇憨可爱。
    含了口水，将沫子吐干净。
    嘴里还残留着薄荷混杂着牙膏令人不适的味道，陡然刺激得胃部一阵翻腾，一股微弱的呕吐感涌上喉头。
    “呕……”
    刘晓莉脸色一白，下意识撑着洗手池，张嘴欲吐。
    可很快，这阵感觉就减弱，消失不见。
    她微微欠着身子，咽了咽口水，将恶心感压下，美眸满是嫌弃的望着手边的牙膏，“下次还是不买这个牌子的牙膏了，刷得让人想吐。”
    吐槽完，刘晓莉蹲下来，从底下翻出一只印着鸳鸯和喜字的搪瓷脸盆，取下毛巾扔进去。
    又转身回客厅找来热水瓶，往里面倒热水。
    “嗯……”
    刘晓莉将白皙如玉的纤手浸在热水之中，一阵热力和舒适顺着手掌扩散至全身，这才将刚才的不适和恶心盖过。
    泡了一会儿。
    刘晓莉低头望着水盆里被泡得通红的玉手，抬手到眼前仔细检查了下，手指依旧纤长漂亮，白净似玉，没有发现半点开裂冻伤的痕迹，这才满意的点头。
    从前小时候在江城练舞，冬天有时候一个不注意就会有些指头冻伤，后来大了些才知道，是因为不能把冷冰冰的手立马放到热水里泡着，毛细血管一冷一热就被破坏掉了。
    至于现在，体质改善了好多，只要不把手放在外面，揣兜里基本上都是暖和的。
    自然不存在冻伤这一问题。
    “等下抹点乳霜在手上。”
    刘晓莉拧干毛巾洗了把脸，擦干手，抹上乳霜呵护好双小程同志爱不释手的纤纤玉手。
    最后将毛巾盖在盆上免得热气跑光了。
    “懒死了！”
    洗漱完毕，刘晓莉又看了眼洗衣机，发现昨天让某人去晾晒的衣服还在里面放着，无奈的嘀咕一句。
    自个儿抱到阳台一一晾晒好，然后打扫了下家里的卫生。
    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回房把程开颜叫醒去洗漱。
    二人出门时，刚好七点四十，中途简单吃了点东西。
    一溜烟的功夫，刘晓莉被送到中国歌舞剧院门口。
    “一会儿中午早点来接我，吃完饭还要去看电影呢。”
    刘晓莉背起包走了几步，回头对程开颜叮嘱道。
    “知道了！十一点半就带着饭过来。”
    程开颜应了声，骑着车离开。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刘晓莉转身往剧院里面走。
    来到剧院的训练厅，此时已有不少人正在台上做着热身训练。
    “星洁！”
    在不远处看到熟悉的身影，刘晓莉露出笑容，小跑着过去。
    “晓莉，吃了没？”
    林星洁坐在台下的板凳上，身子坐得板正挺直。
    她正拿着一个肉包子吃着，看到刘晓莉过来，嘴里咬着包子，松手从袋子里拿了一个递过去。
    “在路上随便吃了点。”
    刘晓莉刚才其实没吃饱，就接了过来，顺势挨着林星洁坐了下来，从包里翻出保温杯，“给。”
    “什么啊？”
    “热牛奶。”
    “谢谢。”
    二人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聊着最近的工作，生活上的事情。
    最近一个月，两人已经不再到北京舞蹈学院上课。
    因为按照北舞的培养计划，这个学期两人要和北舞其他年级最优秀的几个学生一起到外面的剧院实习。
    像刘晓莉和林星洁她们，就因为各自的优秀条件被推荐到舞蹈家的摇篮——中国歌舞剧院。
    每个月实习工资是三十元，还有相对应的单位福利，以及剧院老师的悉心教导。
    这份实习工作，涵盖了训练，打下手，演出等。
    对刘晓莉这个早已经在剧院工作了好几年的“老油条”来说，只能说游刃有余，轻轻松松。
    林星洁之前就来中国歌舞剧院练过舞蹈，再加上家学渊源，虽然没有晓莉这样轻松，但也适应得很快。
    “晓莉，星洁！你们俩过来，今天开始试表演《梁祝》，这是你们这学期的结业考试之一，看看你们这个月练得怎么样……”
    过了会儿，一个短头发，眼神锐利的中年女老师走过来来，拍着手招呼道。
    “来了！”
    刘晓莉与林星洁二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紧张。
    在十几岁到三四十岁的黄金年龄之间，舞蹈演员为什么越年长越厉害了？
    因为年纪越大，会的舞剧和舞蹈动作就越多，底蕴越深厚。
    舞蹈很吃熟练度的领域。
    每一部舞剧包含的动作成百上千，乃至上万。
    舞蹈演员们不仅仅要完美的完成每一个动作，极为流畅自然的完成动作和动作之间的衔接，舞蹈动作还要精准的踩在音乐节拍上。
    最重要的是还要兼具舞蹈之美。
    这需要需要极长时间的训练，需要舞者将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节拍都练到骨子里，形成肌肉记忆才行。
    《梁祝》毫无疑问是一部经典，动作繁多，难度偏高的舞剧。
    刘晓莉和林星洁二人都是舞蹈方面的天之骄子，练了一个月，也只敢说能流畅的表演完，但会不会出错，兼具美感就不敢保证了。
    不过两人倒没有退缩胆怯，相反还跃跃欲试起来。
    整理好心情，忙去了更衣室换上贴身的舞服，再穿上繁多的古装来到台上热身准备。
    一个多小时后，舞台清场。
    《梁祝》悠扬哀切的古筝声响起，刘晓莉和林星洁联袂上台。
    林星洁身高更高，饰演梁山伯，画着中性的妆容，一袭白袍。
    刘晓莉出演祝英台，青蓝色的魏晋长袍……
    二人随着音乐起舞，时而跃起，时而旋转，时而牵手……
    半小时后，一曲梁祝结束。
    “嗯……还不错，星洁表现得最好，晓莉也不错，不过最后的一幕你跳的不够好，怎么忽然像是腿软了？”
    剧院的老师拍着手走了上来，点评二人。
    “好像是刚才喝了牛奶，胃有点不舒服。”
    刘晓莉被批评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红着脸说。
    “下次注意，不过总体上来说你们俩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练到这个地步还是不错。”
    老师神色稍缓，挥手道：“把大衣都换上免得着凉了，休息一下，等下有些动作我给你们仔细讲讲。”
    “是。”
    二人齐齐点头，回去各自披着保暖的大衣出来听讲。
    边讲边尝试动作，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完事了。
    换回平时的干净衣裳，刘晓莉和林星洁就在训练厅坐着看别人表演，边看边聊。
    “晓莉今天下午有空吗？”
    林星洁试探着问。
    “下午我跟开颜约好了去看电影，怎么了？”
    刘晓莉解释道。
    “没，我本来也打算请你下午跟我一起练练舞的，既然你有约了就算了。”
    林星洁摇头道。
    “这个啊，那我们明天吧，明天陪你练。”
    “好啊，对了你们看的电影是不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情书》啊？”
    “是啊！我们家开颜的作品，也是他出演男主角，当然要去看啊，这可是他第一次出现在电影荧幕上，很有纪念意义的。”
    刘晓莉扬起下巴，小模样很是骄傲的说。
    “这倒也是，前段时间大众电影上刊登的程开颜那张照片，把我们学校好多女同志迷成什么样了都。”
    林星洁罕见的开了个玩笑。
    主要是在十二月十五号，十二月第二期《大众电影》刊登了关于《情书》剧组及其人员的专访。
    这份专访一经刊登后，就因那绝美的封面迅速热卖。
    封面上的那张照片赫然是《情书》中最经典，最让人怦然心动的一幕。
    穿着白衬衣，忧郁削瘦的美少年倚在窗边看书。
    夏日午后清凉的风掀起纱织窗帘的一角，拂动少年的额前的发丝，阳光顺着缝隙点亮他棕色眼眸。
    而照片的另一角，则梳着马尾，鬓角微汗，俏脸红润的少女托着香腮，一手握着钢笔，悄悄偷看。
    这张钱藏着年少时，少年少女之间青春懵懂，含蓄羞涩、美好纯真的照片一经刊登。
    就迅速引起无数文学青年们激动的热议，扬言仅此一张照片，就足以令《情书》载入世界影史。
    ……
    一转眼到了中午十一点半，几乎是准点儿的，程开颜就拎着饭盒从外面走了进来。
    “找谁？哦！找刘晓莉啊？她在里面呢。”
    有人往里面指了路。
    “晓莉姐，我来了。”
    程开颜一眼瞥见坐在板凳上和一个高个子女生说笑的温婉姑娘。
    “小声点！”
    刘晓莉很快就看到从训练厅各角落里投来的目光，忙起身比了个“嘘”的手势。
    程开颜连连点头，走过来轻声问：“去哪儿吃饭？”
    “去食堂吧，正好要下班了，星洁我们一起？”
    刘晓莉看了眼林星洁。
    “不用了，免得打扰你们。”
    林星洁横了眼程开颜，不冷不热的说。
    这姑娘倒是一如既往的烦自己，程开颜心中无奈的想着，不过既然是晓莉姐的好朋友，自然不能这样下去，遂温声笑着邀请道：“一起吧，林同志。”
    “那好吧。”
    林星洁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
    她虽然看不惯程开颜，觉得他凭什么让晓莉付出那么多，而且桃花还不少。
    就像刚才她和刘晓莉聊到的大众电影杂志。
    其实她有意的没提照片上的另外一个人，赵瑞雪，就是不想让晓莉心里不舒服。
    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林星洁也不得不承认，程开颜和刘晓莉之间的确是真爱。
    这是她从刘晓莉的日常生活中的一点一滴，从刘晓莉的言行举止精神状态都能感觉到的。
    三人往食堂而去，吃完了饭，就分道扬镳。
    程开颜推着车和晓莉一边散步，一边往电影院而去。
    “开颜，赵瑞雪给你回信没有？”
    在路上，未婚妻同志双手抱胸，冷不丁的问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