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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4章 女子也能顶半边天

      第744章 女子也能顶半边天
    朱幼薇的银剪在指间转了个圈。“王大人觉得这是琐事?”她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听得清楚,“那您可知上月工坊为何能多织出三千匹布?”
    王振噎住了。他当然不知道,工部的账册上只记着最终数目。
    “就因为听了张婶的建议,我们给织机加了防潮垫。”朱幼薇走到一台机器前,掀开底座上钉着的毛毡,“这样阴雨天也不会受潮变形,每天能多织两时辰。”
    陈寒接过话头:“李郎中方才问为何要听她们意见。”他拍了拍织机,“这台机器经手七代织工,她们比谁都清楚哪里该改。”
    小桃抱着滑石粉回来,正好听见这话。她鼓起勇气走到工部官员面前:“大人们要不要看看我们的账本?”
    李岩皱眉:“账本有什么好看?”
    “我们每改一处机器,都会记下效果。”小桃翻开账册,指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这是改梭子后的记录,每人每日多织三尺布。”
    王振凑过来看,惊讶地发现账册上不仅记着数字,还画着简图。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年轻织工小声解释:“我们画得不好,但能看明白。”
    陈寒不知何时站到了官员们身后。“现在诸位明白了吧?最好的匠师就在这儿。”他指向满院子的织工,“她们的手摸过的线比我们吃的米都多。”
    日头渐高,院子里的讨论越来越热烈。有个胆大的小媳妇提出织机踏板太高,朱幼薇立刻让人拿来锯子。看着郡主亲自蹲在地上改机器,工部官员们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这……这实在有失体统。”李岩擦着汗说。
    陈寒头也不抬地削着木楔:“那您说怎么改合适?”
    李岩语塞。他连织机有几个零件都不知道。
    正午时分,改好的织机发出第一声脆响。梭子在新滑轨上轻快地穿梭,比原先快了三成不止。张婶摸着织出来的布面,笑得露出缺牙:“好!这布比昨日的密实!”
    工部官员们看着欢呼的织工,表情复杂。王振悄悄拉过小桃:“你们平日都这么……这么没规矩?”
    小桃正在本子上记数据,闻言抬头:“什么规矩?”
    “就是尊卑有别……”王振声音越来越小。他看到院子里朱幼薇正和一个年轻织工共用一个茶碗,那姑娘笑得见牙不见眼。
    陈寒走过来拍拍王振的肩:“王大人,知道为什么巾帼工坊的布比别处好吗?”
    王振茫然摇头。
    “因为这里的每一寸布都带着她们的心思。”陈寒指向那些粗糙却灵活的手指,“她们把织机当自己的孩子,天天琢磨怎么让它更好。”
    回工部的路上,李岩一直没说话。直到看见衙门牌匾,他才突然开口:“王兄,你说我们是不是错了?”
    王振摸着袖子里小桃塞给他的布样,没有回答。那布匹上细密的纹路,像极了院子里那些织工眼角的皱纹。
    傍晚收工时,朱幼薇叫住了小桃:“今日做得很好。”
    小桃正在收拾工具,闻言一愣:“奴婢没做什么呀。”
    “你让工部的大人们看到了真相。”朱幼薇的银剪在夕阳下泛着金光,“这才是最有力的证明。”
    小桃似懂非懂地点头。她望向院子里陆续离开的织工们,忽然发现她们走路的姿势不一样了——挺直腰杆的样子,像极了戏文里说的那些读书人。
    最后一缕阳光照在新改好的织机上,木料散发出淡淡的松香。陈寒锁好工坊大门,转身看见朱幼薇站在台阶上出神。
    “想什么呢?”他问。
    朱幼薇收起银剪:“我在想,今天张婶摸到黑金木时,手抖得厉害。”
    陈寒沉默片刻:“她织了四十年布,从没人问过她怎么改机器。”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惊起了屋檐下的麻雀。那些鸟儿扑棱棱飞向晚霞,像极了院子里重获新生的织机声,自由而欢快。
    夜色渐深,金陵城的灯火次第亮起。
    工坊后院的小屋里,张婶就着油灯抚摸新领到的工钱。
    铜板上的洪武通宝字样被她摩挲得发亮,就像她今日在众人面前说的那句话——“老婆子这辈子,头一回觉得手艺人也能抬头做人。”
    暮色四合时,金陵城的茶馆酒肆里挤满了议论纷纷的读书人。
    聚贤楼二层的雅间里,几个身着长衫的秀才围坐在八仙桌旁,茶盏里的水早已凉透。
    “听说了吗?今日陈国公竟蹲在织机旁听那些妇人指手画脚!”方脸秀才拍着桌子,震得茶盏叮当作响,“这成何体统!”
    坐在窗边的瘦高个放下手中《洪武正韵》,慢条斯理道:“李兄此言差矣。巾帼工坊的布匹如今远销南洋,连沐王府都抢着要货。若说女子无用,这又作何解释?”
    “可她们毕竟是女子啊!”姓李的秀才涨红了脸,“自古男女有别,如今竟让粗使妇人与国公平起平坐,这……”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众人探头望去,只见一队蓝布包头巾的女工正从巾帼工坊方向走来。为首的正是小桃,她手里捧着本账册,正与同伴说着什么。
    “瞧见没?那就是今日给国公爷提意见的女工。”隔壁桌的商贩压低声音,“听说她改良的织机,能让产量翻倍呢!”
    李秀才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盯着小桃挺直的背影,突然想起家中那个整日缩在灶台后的妻子。
    “就算……就算她们有些本事,也该懂得尊卑上下。”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国公爷何等身份……”
    瘦高个忽然笑了:“李兄可知道,上月工坊纳了多少税银?”
    “多少?”
    “足足三千两。”瘦高个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数字,“抵得上半座县衙的岁入。”
    茶盏从李秀才手中滑落,碎瓷片溅了一地。
    与此同时,徐记布庄的后院里,徐掌柜正对着账本唉声叹气。伙计小跑进来,附耳说了几句。
    “什么?她们又要扩建工坊?”徐掌柜的胖脸皱成一团,“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东家,听说这次要招三百女工,工钱比咱们高两成……”
    徐掌柜猛地合上账本:“备轿!我要去见郑大人!”
    夜色渐深时,郑清卓府上的书房里烛火通明。老尚书盯着眼前厚厚一迭文书,手指微微发抖。
    “郑公,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徐掌柜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那些女子如今越发猖狂,连织机都要插手……”
    郑清卓突然抬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徐掌柜,上月你布庄的账目对不上,是怎么回事?”
    徐掌柜的哭诉戛然而止。
    “老……老朽……”
    “巾帼工坊的账目,每一文钱都记得清清楚楚。”郑清卓从案头拿起一本蓝皮册子,“这是老夫孙女带回来的《新式记账法》,你要不要看看?”
    徐掌柜的胖脸瞬间惨白。
    五更鼓响时,朱标正在东宫批阅奏章。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显得格外修长。
    “殿下,陈国公求见。”
    朱标放下朱笔:“宣。”
    陈寒大步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他简单行过礼,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
    “新织机改好了,效率能提高四成。”
    朱标展开图纸,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改良之处,字迹工整清晰。
    “这是……”
    “女工们提的意见。”陈寒嘴角微扬,“张婶说踏板太高,刘嬷嬷建议加宽梭道,小桃想到了用滑石粉……”
    朱标的指尖在图纸上轻轻摩挲:“朝中有人上书,说这事有违礼制。”
    “礼部王大人今早还去工坊偷看来着。”陈寒笑道,“后来被小桃发现,硬塞了本《织机改良录》给他。”
    烛爆了个灯,映得两人脸上明暗不定。
    “陈寒,你说这世道是不是真的变了?”朱标突然问道,“从前女子连院门都不出,如今却能对着工部官员侃侃而谈。”
    陈寒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变的不是世道,是人心。殿下可还记得三年前,我们推行新学时那些人的嘴脸?”
    朱标轻笑出声。他当然记得,当时满朝文武跪了一地,说这是要亡国的征兆。
    “报!”侍卫在门外高声道,“通政司急奏!”
    朱标展开急报,眉头渐渐舒展:“有意思。苏州织造局上书,请求派巾帼工坊的女工去指导新机使用。”
    晨光穿透云层时,金陵城的早市已经热闹起来。卖炊饼的王老汉一边揉面,一边对排队的人说:“听我闺女讲,今日工坊要发上月的红利,每人能多拿半贯钱呢!”
    “真的假的?”一个挑担的货郎瞪大眼睛,“女子也能分红利?”
    “怎么不能?”王老汉把面团摔在案板上,“我闺女现在认的字比我都多,前几日还给家里换了新瓦!”
    货郎挠挠头,突然问道:“王叔,工坊还招人不?我媳妇手可巧了……”
    与此同时,国子监的讲堂里,年轻的监生们正在争论。一个白面书生拍案而起:“女子就该相夫教子,如今这般抛头露面,简直有伤风化!”
    “周兄此言差矣。”后排站起个黝黑少年,“《周礼》有云,妇人功绩,以成丝麻。织造本就是女子本分,何来有伤风化之说?”
    “可她们现在……”
    “现在怎么了?”黝黑少年从怀中掏出一块靛蓝布,“这是家母在巾帼工坊织的,上月挣的银子比家父的俸禄还多。周兄若觉得不妥,大可以不用这'券青布'。”
    白面书生顿时语塞。他身上穿的长衫,正是用“券青布”做的。
    日上三竿时,巾帼工坊的院子里挤满了人。朱幼薇站在台阶上,手里捧着本大红账册。
    “上月超额完成任务,按规矩每人加发半月工钱!”
    欢呼声震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小桃带着几个识字的姑娘,正帮着分发铜钱。一个头发白的老妇人捧着钱袋,突然跪倒在地。
    “郡主娘娘,老身……老身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朱幼薇连忙扶起她:“张婶快起来,这是您应得的。”
    “奶奶!”一个总角小儿从人群中钻出来,扑到老妇人怀里,“先生夸我字写得好,赏了吃!”
    张婶颤抖着从钱袋里摸出几个铜板:“去……去学堂买纸笔,好好念书……”
    院门外,几个路过的书生停下脚步。他们看着院子里喜气洋洋的女工,又看看自己破旧的衣衫,突然觉得满腹诗书有些索然无味。
    “李兄,要不……咱们也去工坊找个活计?”
    “胡说!我们是读书人……”
    “读书人也要吃饭啊。听说工坊管事的月钱有五两银子呢!”
    李秀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起家中卧病的母亲,又想起昨日那个挺直腰杆的女工背影。
    “走……走吧……”
    夕阳西下时,朱幼薇站在工坊的阁楼上远眺。金陵城的炊烟袅袅升起,与晚霞融成一片。
    “今日又有十七个书生来报名。”小桃捧着账本走过来,“都是识字的,我想安排他们教女工们念书。”
    朱幼薇的银剪在余晖中闪着光:“你看着办就好。”
    “郡主……”小桃犹豫了一下,“您说这世道是不是真的变了?”
    朱幼薇望向皇宫方向,那里正传来悠长的钟声。
    “变的不是世道。”她轻声道,“是人。”
    ……
    一个月后,朝阳初升,钱塘江上泛起粼粼波光。
    小桃站在船头,手指紧紧攥着包袱,指节发白。
    两年前,她还是郡主府里的小丫鬟,如今却要独自掌管杭州府的女子工坊。
    “别怕。”朱幼薇站在她身侧,银剪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工坊的章程你都记熟了,两百名女工等着你安排,按部就班来就是。”
    小桃点点头,喉咙却哽得发疼。她想起临行前母亲的哭骂,说女子不该抛头露面,更不该离家千里去做工。
    “郡主,我娘她……”
    “你娘会明白的。”朱幼薇拍拍她的肩,“等你把工钱捧到她面前,她自然知道你是对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