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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黄泉夺命招

      周昌转过街口,朝自己那辆破雷凌轿车走去。
    车位对面就是他租住的房子。
    他钻进车里,却没有立刻把火打燃。
    周昌的思绪还停留在宋佳等三个人那边——也不知道,宋佳她们对自己试探出了个怎样的结果?
    当下事情皆未明朗,周昌更不能操之过急,只能耐心等待。
    原本他还想借着与宋佳等人的交谈,多了解一些与‘青江大厦’有关的情况,但这三个人也不愧是特殊部门里出来的人才,嘴巴很严实,该说的他们都会告知周昌,不该说的,三个人基本多一个字也不会透露。
    哪怕周昌旁敲侧击,用心揣摩,取得的情报也少得可怜。
    目前大概能确定的就是:青江大厦内,很可能正在闹鬼。
    隐匿其中的杀人鬼,就是周昌看到的那个白衣披发高瘦身影。
    而肖大牛在此世之中的身份背景、因何跑去了青江大厦等等问题,周昌没能从宋佳那边得到一丝相关的线索。
    还是只能靠他自己来调查。
    周昌思忖着,从衣袋里拿出了一个塑料袋。
    袋子里装着一团染血的黄符纸。
    纸上的鲜血已经干涸,色泽渐暗。
    这团黄符纸,是肖大牛临死前塞给周昌的。
    黄符纸上并没有任何字迹,只是沾染了肖大牛的鲜血。
    但是,即便是这斑斑血迹,此时也足够周昌用之来展开调查了。
    ‘剪刀寻煞科门’,在各支脉端公手中,算是一个实用性很强、普及性很高的科门。肖大牛大概是希望周昌以其血迹作为目标,追索‘煞根’之所在。
    乃或是以此与其他同伴重新联系起来。
    周昌将那团黄符纸仔细藏好,他看了眼小路对面自己的出租房。
    ‘李晓棠’说不定何时就会再回来这个房子里,这个居处于自己而言,并不是一个安全的所在。
    或许可以考虑再置办一个居所,作为自己的‘安全屋’。
    一念及此,周昌脑海里念头涌动起来:“这处安全屋,不仅仅是自己如今的应身‘何炬’可以使用,假若日后自己再入阴矿,又被冥冥之中的存在,分配了另一道应身,且应身恰巧也在白河市及其附近停留之时,也可以使用这处安全屋。
    安全屋,不仅用以防备他人的审查,作为自己临时更换身份的据点、巢穴。
    也须要布置种种仪轨、手段,用以防范鬼神的追杀。
    而且,自己可以在各个地域多置办几处类似的安全屋,以备不时之需。”
    想法很美好,但周昌如今这具应身,手里并没有多少积蓄。
    明明何炬工作很勤奋,一个月载客单量也颇多,单价也还不错,但其手里就是没多少存款——很可能是把钱都花在李晓棠这种女人身上了。
    因为没钱,所以置办一个居所作安全屋的考虑只能暂时作罢。
    这时候,周昌隔壁邻居家的防盗门忽然打开来。
    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太太,推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孙女笑吟吟地出了屋子。
    她拉着穿着汉服衣裙的小孙女走到马路边,一眼就看到了对面道边停着的周昌的车子。
    老太太定睛看到‘何炬’就坐在车里,立刻带着五六岁的小女孩,笑眯眯地走近了周昌的车子,伸手轻轻敲了敲车玻璃。
    周昌先前已然看到了自己的邻居,他之所以没有摇下车窗打招呼,还是因为摸不准自己与这家人之间的熟悉程度。
    是以便装作低头玩手机的样子,自己不作主动,令老太太带着孙女先主动凑过来。
    他将副驾驶的车窗玻璃摇下,看起来有些富态、嗓门很大的老人便弯着腰,笑着向周昌打招呼:“出门去上班呀,小何?”
    “对。”周昌矜持地笑着,看了看老人和她身后眼神好奇的小女孩,又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正好一块出村,我载你们一程吧。”
    “好啊,好啊!”
    老人等的就是周昌这句话。
    她喜滋滋地拉开了车后座,带着小孙女上了车,在车上和小孙女笑着道:“乖乖,你跟何叔叔说,咱们要去哪儿呀?”
    “何叔叔,我们要去方特游乐园!”小女孩也不怕生,她趴在中间扶手箱后头的位置,大声向周昌说道。
    “今天她放周末,她妈妈还在工厂加班,就让我带她去游乐园玩。
    哦呦,之前答应人家很久了的,一直都没去。
    这次彻底是磨不过她了。”老太太笑着说道,“方特离咱们这里应该有点儿远吧?小何,你正常算钱就好,待会儿阿姨拿给你……”
    “一脚油门的事儿,都是邻居,互相帮忙,不用给钱,不用给钱。”周昌摇头推拒着。
    老太太点了点头,没有再就此推辞甚么。
    驾驶座的周昌也沉默下去。
    只有小女孩好奇地打量着车里的环境,乖巧地坐在座位上,偶尔小声地询问奶奶一些问题,并不如有些孩童一般上了车便到处摸索玩闹,惹人心烦。
    但老太太大抵是耐不住性子,不愿忍受这沉默的行程。
    她首先打开了话匣子:“小何啊,你前几天——就是情人节那天应该挺忙的吧?
    我看你车子早早就没有停在家门口了,一直到第二天凌晨四五点才回来——哦呦,我睡眠不好,经常四五点就醒了,我那天正好看到你停车回了家嘞。”
    老者的话,叫周昌心头一突。
    依着李晓棠先前与他的对话,他在情人节那天,应该根本就没有出过门才是。
    既然没有出过门,那自己的车子怎么会不停在家门口,又怎么会在四五点钟的时候,才驱车回到出租屋这边?
    难道是自己把车借给了别人来开,老人家其实是看错了?
    但她分明说的是,她看见自己停车回到了家……
    周昌本能地觉得这其中肯定存在着甚么诡异的误会,他还未有言语,邻居老太太又跟着说道:“哦呦,我看你那天回来,脸色不是很好,很消沉嘞……
    应该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吧?
    不过我看你女朋友,正巧在情人节那天过来找你。
    还在你的房子里待到很晚才离开,你们两个几乎是一个前脚走,一个后脚回来啊。
    那天应该还有别的朋友来找你玩吧,你怎么没在家呢?
    你女朋友和你那个朋友,在出租屋里聊了很久的天嘞……”
    别的朋友?
    周昌闻声皱着眉,通过后视镜看了看老太太的神色。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完全就是典型的那些街头巷尾老人窥探别人家的隐私时,就会自然流露出的神色。
    但她所说的话,大抵是真的。
    今下将这番话对周昌说出来,一是为了满足自己打探别人家八卦的心理,二则也是为了旁敲侧击地给周昌提个醒。
    周昌确实被她‘提点’到了。
    他没有想到,情人节那天,自己竟然根本没有呆在家。
    那与李晓棠当时同处一室的‘人’,究竟是谁?!
    何炬在白河市这边,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朋友,倒是李晓棠人际关系比较复杂——难道是李晓棠把她的朋友叫去了何炬的出租房?
    周昌一时觉得何炬脑顶绿油油的。
    一时又忽而反应过来:“李晓棠不可能清楚,如今的何炬与过去的何炬不是同一个人!
    在她眼里,何炬始终如一!
    那既然如此,她若是在情人节那天,带男人来男友的出租屋偷情……这种事情,她有甚么理由告知于‘何炬’?她当时与我——也就是她眼中的何炬说的,情人节那天,她分明是与何炬在出租屋里共度的!
    假若她不是与何炬共度的情人节,她怎么会把这事拿出给跟‘何炬’说?
    她还有什么脸,回来回应何炬结婚的要求?
    除非……当时在出租屋与李晓棠共度情人节的,确实是何炬。
    而外出去开了一天车的,同样是何炬——
    有两个何炬!”
    “我那个朋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周昌声音低沉地问。
    他此时的语气,也附和一个感觉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该有的语气。
    “那我没有注意到嘞……”老太太沉吟了片刻,又迟疑着道,“好像没看到他从你家门里走出去啊……你不然还是让房东帮你查查这一片的监控?
    你那个朋友,和你声音还挺像的。
    我在隔壁模模糊糊听到他说话,还以为是你回来了。
    但没看到你的车停在路边……”
    “也许是我没开车,半路回来和李晓棠共度了情人节……”周昌在心底轻声回复着。
    邻居老太的话,让他更笃定了一些想法。
    屋子里与李晓棠共度情人节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李晓棠和周昌交谈时,她称情人节那天,两人是共同度过的。
    而邻居老太称,情人节那天周昌出去开了一天网约车,到第二天凌晨才收车回来。
    两个人说的大概都没有假话。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情人节那天,何炬为了实施报复女友李晓棠的计划,同时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他先佯装出门去开网约车,而后悄悄回到出租屋里,在李晓棠到来之后,将之杀死。
    自身则又再度潜伏出去,在第二天凌晨开车回了家。
    第二,当时其实有两个‘何炬’。
    一个何炬去开车,一个何炬留在出租屋,和李晓棠共度情人节,而那天究竟发生了甚么,只有另一个何炬清楚。
    明明第一种可能,似乎更贴合事实。
    但周昌内心却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他想起自己利用出租屋床头墙壁上的霉斑进行‘剪刀寻煞’之时,水盆里反而映照出何炬的面容……
    “那个……小何啊,可不要想不开嘞。
    你好好开车啊,人生在世,活着让自己高兴就好,不要去想太多不开心的事情。”
    老太太看着周昌神色变幻,她也有些害怕。
    生怕周昌走神,一下把车开到别人车头上去。
    “好,谢谢。”
    周昌点了点头。
    他面上露出些丝笑意,又与邻居老太太攀谈了一番。
    邻居老太掌握到的情报只有这些,当时出租屋里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她也不知晓。
    只说当时她听到李晓棠与周昌的那位‘朋友’说说笑笑了很久,之后还一起吃了饭,吃饭吃了很久,她只能听到两人吃饭时偶尔发出的一些声音。
    就此,周昌开着车,与邻居老太偶尔闲聊着,在半个多小时后,将老太太和其孙女送到了方特游乐园。
    临下车的时候,老太太留下了一张五十元的纸币作车费。
    这一趟行程大抵要是按网约车来算的话,也就是六七十元,老太太留下了五十元纸币,正好是周昌扣除平台抽成之后的收入。
    与这五十块钱相比,周昌更大的收获是通过与邻居老太交谈,了解到了何炬日常与左邻右舍的人际关系。
    及至何炬与女友李晓棠之间发生过的一些事情。
    “我记得你们在阳庄住了有三四年了吧?
    你们刚来的时候,你那个女朋友人很瘦很瘦,脸色蜡黄蜡黄的,看上去气色不好。
    那几年你吃了不少苦吧?
    我经常看到你在家门口的煤球炉上,给你女友熬中药,还在旁边的建筑工地上打过工……
    诶,有段时间,你经常在家门口烧香烧纸……周围邻居觉得晦气,有个孙大爷还和你吵了起来——你还记得吗?我记得你那次一连烧了一周的纸和香,你女朋友那一周都没露过面……
    房东那个时候都想赶你们走了,还是我帮你去劝说的。
    再往后来,又过了几个月,一直没看到你女朋友,你和我们说,她去外面的大公司里上班了——她再一回来找你,跟从前就完全不一样了呀,简直跟从前好像是两个人!
    所以我们这些老邻居,那时候闲聊都说你那时候烧纸,说不定是感动了祖先。
    你家的祖先祛了你女友身上的病,她一下子好起来,气色也好了,人也变漂亮了……”
    邻居老太的话,仍在周昌心念间回响着。
    周昌打开‘搭搭’平台,在游乐园附近接了几个单子,一直忙活到下午一点多才收车。
    他随意在路边找了个卖炒河粉的摊子,点了份炒米粉,开始玩手机。
    邻居刘老太的话,其实藏有大量的信息。
    譬如何炬当时为何连在出租屋门口烧了一周的香纸?
    那时候,李晓棠在何处,缘何一直没有露面?
    此后李晓棠忽然大变模样,一下子就疾病全无——这和何炬那次烧纸烧香究竟有没有联系?
    何炬烧纸烧香,是在做怎样的一种仪轨?
    愈是深入探询,周昌便愈能发觉自己这具应身与他女友之间,存在着许多谜团。
    这些谜团里隐藏的东西,或许才是造成如今何炬与李晓棠这般模样的‘根因’。
    这些谜团,周昌一时之间也无从探究出答案。
    他只能先从浅表处入手,一点一点去探查。
    目前最方便让他了知‘何炬’与‘李晓棠’的,只有他手里的这部手机。
    这部手机,何炬也用了多年没换。
    应身的使用习惯、应身的许多秘密,在这部手机里也会留下一些痕迹。
    周昌这次打开了何炬的网购平台。
    他沿着何炬最早的网购记录不断翻找着,很快找到何炬购买中药药材的订单记录。
    那些中药材的订单,此后持续了十几页。
    周昌综合将这些订单综合一番,把同一时间下订的单子归在一起,粗略地整理出了三个中药药方。
    他记下药方,继续向前翻找,便再没找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这时候,饭摊老板将一盘炒河粉端了过来,周昌一边吃饭,一边翻开了何炬的短视频平台。
    首先投映入周昌眼帘的,是某化妆品牌投放在短视频上的情人节化妆礼盒广告。
    周昌面无表情,拇指划过那则以艳红色为背景色的视频广告,视线里跟着陡地一案。
    一个冷冽干脆的声音传出手机:“齐家镇怪谈……相传,在北宋年间……”
    周昌手指再划下:
    这次是一位黑衣道士在唱诵道乐:“解厄韵——志心朝礼,大圣北斗七元君能解三灾厄……”
    韵律很好听。
    周昌点了个红心,继续下划:
    一个农村妇女坐在餐桌旁,竖着手指说道:“看了上一期大家的评论,大家很想了解‘仙儿家’会附在什么样的人身上,那我这期就简单跟大家说一下吧。
    说得可能不是很全面,有些不对的地方,希望各位同道多多见谅……”
    这个视频引起了周昌的注意,他看了视频一会儿,嘴角抽了抽,又把视频划下。
    那个女的说几句话就露出了狐狸尾巴,根本就是借这种迷信来诱人进她的小群,而后好通过洗脑、恫吓从别人口袋里划拉钱。
    “我,孟良市三乐县九龙坟镇寺庄村人,瘟癀派第六百六十九代弟子!
    今天口封天下!
    凡是见此视频者,就能得到我心传的‘黄泉夺命招’!
    跟着我念咒语……”
    周昌看着视频里,一片昏黑的背景中,有个穿着汗衫的老者摇着蒲扇,摇头晃脑又一脸严肃地说着话,他觉得这老者大抵也是个和前面那个自称被仙家附体的妇女一样的骗子。
    然而,等那老者真正念开了咒语,周昌心头陡生触动:
    “九龙使者,夺命威灵,头似山岳,眼似风云,手如利剑,口似血盆,身长万丈,食鬼吞神,坐蜡坛下,手转生魂,万祸消尽,保命长城……”
    咒语声中,周昌手腕之上缠绕的那根红绳里,忽然延伸出了一根暗红色、头发丝一般细的丝线!
    周昌一眼看到那根丝线,就识出了它!
    瘟丧神的遗物流淌出的鲜血,浸润了红绳之后,红绳里就延伸出了这根丝线!
    彼时,丝线之后,还隐隐响起婴儿的啼哭与呼唤声!
    但在此之后,不管周昌如何摆弄,都无法再令红绳发散出这根红色细丝!
    直至如今,这根丝线从周昌手腕上游曳而下,如一条蛇般顺着周昌的胳膊,游上他的脖颈,倏地一下,钻进了他的眉心里!
    “嗡!”
    周昌眉心陡有丛丛铁念丝游曳而出!
    他立刻捂住眉心,强行将那丛丛铁念丝收了回去!
    念丝在他眉心里交织成一个茧团!
    茧团之内,正包裹着那根细嫩的红色丝线!
    那根丝线与茧团,好似形成了一颗‘种子’,只待风雨过后,就能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