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就在熊羆一掌拍飞一个失控的狼妖幼崽，將其震晕在地时。旁边废墟的阴影中，一道裹挟著凌厉恨意与失控妖力的身影猛地扑出！
    那是一个半妖少年，约莫人类十三四岁的模样，但半边脸上覆盖著鳞片，一只眼睛是诡异的竖瞳，手中握著一把淬毒的骨匕，速度极快，直刺熊羆后心！
    那眼神中的怨毒，绝非一个普通失控幼崽所能拥有！
    熊羆感官何其敏锐，回身格挡已来不及，只得怒吼一声，土黄色妖力瞬间在背后凝聚成厚实的岩石护甲。
    鏘！
    骨匕刺在护甲上，火星四溅，未能刺入，但那少年半妖被反震之力弹飞，摔在地上，嘴角溢血，却依旧死死瞪著熊羆，眼中燃烧著刻骨的仇恨。
    就在这一瞬间，熊羆庞大的身躯猛地剧震！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让他如遭雷击！
    那半妖少年的面容……那眉宇间的轮廓……那怨毒眼神深处隱藏的一丝熟悉感……与他记忆中那个被他亲手撕碎、临死前同样用这种眼神诅咒他的林家家主……竟有七分相似！
    尤其是少年脖颈处，一道淡淡的、仿佛胎记般的火焰纹路，更与当年林家嫡系的家族印记別无二致！
    “你……你是……林霸天？！”
    熊羆的声音带著难以置信的颤抖，巨大的拳头下意识地捏紧，狂暴的杀意不受控制地升腾！
    黑风岭的血债，他亲人的惨嚎，瞬间淹没了理智！
    復仇的火焰几乎要將他吞噬！
    巨大的熊掌抬起，指甲弹出如刀锋，带著毁灭的气息就要朝那挣扎起身、眼中只有仇恨的半妖少年拍下！
    “熊羆！”
    一声冰冷的断喝，如同九天寒泉灌顶，瞬间將熊羆从狂暴的边缘拉回！
    杨戩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战场上空，眉心“心秤”神格银芒如日，一道无形的律令枷锁瞬间缠绕在熊羆抬起的巨掌上，使其无法落下。
    巨大的银色心秤虚影在熊羆与那半妖少年之间浮现。
    左侧秤盘：浮现黑风岭林家屠杀熊羆亲族的血腥画面，以及那半妖少年脖颈处的火焰胎记。
    右侧秤盘：浮现眼前这半妖少年被仙门余孽蛊惑加入血沸盟、以及其此刻眼中只有被煽动出的仇恨、並无前世记忆的懵懂模样。
    秤桿剧烈颤抖，仿佛承受著难以裁决的重量。
    “前尘血仇，今世稚子。赎罪者，当举屠刀向谁？”杨戩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敲击在熊羆的灵魂深处，“此子今世，可曾手染你亲族之血？可曾知晓前世恩怨？汝之復仇，是清算罪孽，还是製造新的血债？心秤之下，汝自择之！”
    熊羆巨大的身躯剧烈颤抖，铜铃般的巨眼死死盯著那半妖少年，又痛苦地闭上。
    復仇的欲望与赎罪的信念在他体內疯狂撕扯。他仿佛看到心秤的秤桿，一端是自己沉沦地狱，一端是那懵懂少年魂飞魄散。
    巨大的痛苦让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悲吼。
    就在熊羆心神几近崩溃之际，一个平静却如同洪钟般的声音在他心湖直接响起：
    “痴儿。”
    孙悟空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焦土之上，暗金道袍纤尘不染。他並未看熊羆或那少年，目光扫过整个混乱血腥的战场，扫过那些双目赤红、痛苦嘶嚎的失控幼崽。
    “戾气非妖之本性，乃失衡之恶果，怨念之薪柴。”孙悟空的声音带著洞穿本质的深邃，“轮迴崩乱，妖力失驭如野马脱韁；仙门余孽，恶意煽动如火上浇油。此间幼崽，非生而嗜血，实为天地错漏、人心叵测之牺牲。屠刀指向他们，与当年林霸天指向汝之亲族，有何异处？”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浇熄了熊羆心中狂暴的復仇之火，让他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颤，眼中血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痛苦与……一丝明悟。
    是啊，他当年屠戮林家，是血债血偿，却也製造了新的孤儿寡母，新的仇恨种子。
    眼前这半妖少年，与他何其相似？
    不过是另一个被命运玩弄、被仇恨裹挟的可怜虫！
    孙悟空的目光转向战场边缘，那里，烬正沉默地站著，眉心深紫色的火焰印记微微跳动，似乎在感应著战场中狂暴而混乱的妖力波动。
    “烬。”
    “弟子在！”烬立刻躬身。
    “汝之混沌亲和，乃调和万物之匙。此间狂暴妖力，亦为混沌失衡之表象。汝可能疏导之，化戾气为可控之力，为这些迷途幼崽，寻一条生路？”
    孙悟空的话，如同点亮黑暗的火种。
    烬眼中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彩，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感受著空间中那些狂暴因子的脉动：“弟子……愿竭力一试！”
    得到孙悟空首肯，烬立刻行动。他不再压制眉心印记，反而主动引导深紫色的混沌亲和之力瀰漫开来。
    这股力量温和而包容，如同无形的潮汐，缓缓抚过战场。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最为狂暴、正与赎罪者缠斗的幼崽，动作明显一滯，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它们体內横衝直撞、撕裂血肉的妖力，仿佛遇到了某种吸引和安抚，狂暴的势头肉眼可见地减弱了一丝，变得稍微“听话”了些许。
    “有效！”哪吒惊喜道。
    杨戩立刻下令：“天兵结阵，配合烬，以困缚、隔离为主，不可再行杀伤！熊羆，带领赎罪者，將这些缓和的幼崽带离战场核心！”
    趁著烬的力量缓和了最狂暴的衝击，熊羆强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指挥队伍，小心翼翼地用特製的藤网和束缚法器，將那些暂时平静下来的幼崽隔离保护起来。
    看向那个被杨戩心秤之力暂时禁錮、依旧对他怒目而视的半妖少年时，熊羆眼中再无杀意，只剩下沉重如山的悲悯与愧疚。
    战后，在孙悟空的首肯和杨戩的支持下，烬於北俱芦洲与南赡部洲交界的缓衝地带——靠近净业谷却又相对独立的一片山谷中，建起了“化戾学宫”。
    学宫以疏导、转化失控妖力为核心，烬自任学宫祭酒，邀请熊羆等深知妖力暴走之苦的赎罪大妖担任教习，更有明法书院修士传授心性修持之法。
    那些被捕获的、尚有挽救余地的“血沸盟”幼崽，被送入学宫。烬以混沌亲和之力为引，引导它们感受体內狂暴力量，学习疏导之法；熊羆则以自身经歷，痛陈被仇恨驱使、戾气焚身的恶果与痛苦；书院修士则教导它们明辨是非，理解三界共生之理。
    漫长的、艰难的教化之路开始了。
    妖族的裂痕，並未弥合，但至少，一道沟通与转化的桥樑，在血与火的废墟上艰难地搭建了起来。
    “血沸盟”的动乱刚刚被艰难压下，登仙台前，万法碑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与紫气，交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投影！
    只见画面中，一名身著月白僧衣、宝相庄严、刚刚通过禪心试炼的年轻佛修，正口诵慈悲佛號，行走於山林。
    他周身佛光普照，吸引著几只懵懂的小妖靠近。
    然而，就在小妖们被佛光吸引、毫无防备之时，那佛修眼中骤然闪过一丝贪婪与残忍！
    他僧袍下的手快如闪电，指间弹出几道金针，瞬间刺入妖眉心！
    小妖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魂飞魄散，只留下几颗散发著草木精粹的妖丹被他收入囊中。
    画面一转，他竟在一处隱秘洞府，將这些妖丹融入一柄散发著邪异血光的降魔杵中！
    “孽障！”观礼人群中爆发出怒吼！
    “偽佛！披著袈裟的魔头！”
    观音尊者脸色骤变，瞬间出现在那佛修面前，玉净瓶杨柳枝挥洒，蕴含无上净化之力的甘露当头淋下：“邪魔外道，安敢褻瀆我佛！还不现出原形，涤净汝心！”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蕴含大慈悲、大净化之力的甘露，触及那“佛修”身体时，竟发出“嗤嗤”的腐蚀之声！
    那“佛修”面容扭曲，发出非人的惨嚎，皮肤下竟翻涌出漆黑的、带著仙法符咒气息的邪气！
    这邪气顽强抵抗著观音的净化之力，甚至隱隱有反噬侵蚀柳枝清光的跡象！
    “这不是佛门心魔！这是…仙法邪咒！”观音美眸中闪过一丝惊怒与瞭然，“你是何人？！”
    “哈哈哈！”那“佛修”在剧痛与暴露中发出癲狂的笑声，面容在仙法偽装崩溃下，显露出一张带著刻骨怨毒的青年面孔，“林家林梟！杨戩杀我祖父，毁我仙门！尔等佛门不是讲究慈悲吗？今日便让你们尝尝，被妖族仇恨反噬的滋味！可惜啊…功亏一簣…”
    他话未说完，体內邪咒彻底爆发，整个人在悽厉的惨叫声中化为一股腥臭的黑烟消散，魂飞魄散。
    灵山，大雷音寺。莲台之上，如来佛祖一声轻嘆，带著洞悉世情的悲悯与沉重，响彻诸天：
    “阿弥陀佛。魔不在外，而在心秤失察。此非佛劫，乃眾生心镜蒙尘之警。禪心试炼，当入心秤之衡，受律法之鑑。杨戩真君，自今日起，凡我佛门登仙弟子，其禪心考校，皆並归心秤体系，受汝司法监察。”
    如来此言，等同於主动將佛门新血的选拔权柄，部分交予了天庭律法体系。
    这是对杨戩心秤的认可，更是对三界新秩序的再一次郑重背书。
    佛道之爭的暗涌，在这一次血的教训和佛祖的决断下，被强行纳入了律法与精诚的框架之內。
    当佛妖衝突的阴云被暂时驱散，凡人世界的另一股狂潮，却以更加暴烈的方式衝击著三界平衡。
    南赡部洲，横断山脉。
    巨大的轰鸣声日夜不息，震得地动山摇。隶属凡人王朝“工造府”的庞大机关器械，在一位名叫墨衍的年轻大匠指挥下，正进行著一项前所未有的壮举——“开山引河”！
    “以机关移山填海！以火药开凿通途！”墨衍站在高高的指挥台上，意气风发，对著下方挥汗如雨的工匠和负责护卫的修士们高声宣讲，眼中闪烁著近乎狂热的自信光芒，“仙神能奈我何？天地法则？不过尔尔！此河一成，沃野千里指日可待！此乃人定胜天之伟业！给我炸！”
    轰隆！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环响起！成吨的火药被塞进预先钻好的山体孔洞。每一次爆炸，都仿佛巨锤砸在天地脉络之上！
    坚硬的山岩在恐怖的衝击波下如同豆腐般碎裂、崩塌，巨大的烟尘腾空而起，遮天蔽日。
    被炸碎的山石被巨大的机关傀儡运走，一条贯穿山脉、引动大江的巨型河道正在被强行开闢出来！
    然而，这种无视地脉走向、强行改变山川格局的暴烈手段，早已引得沿途山神土地惊惶不安，数次上书天庭，言此地脉已被撼动，恐有大祸！
    “凡人之事，自有其因果。”负责此区域的仙官因万法碑新立，不欲过多干涉凡人“精诚”之举，只是加强了监测。
    大祸，终究还是降临了。
    就在墨衍下令进行最大规模的一次爆破，企图炸开最后也是最坚固的一段山脊时。
    轰——————！！！
    前所未有的巨响伴隨著山崩地裂！然而，预想中的河道並未贯通，一股浓烈到刺鼻的硫磺气息混合著灼热的红光，猛地从炸开的山体裂缝深处冲天而起！
    “不好！是地肺毒火！”有经验的修士面无人色。
    那裂缝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积蓄了千万年的地肺毒火和狂暴岩浆，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顺著被强行炸开、扭曲了地脉走向的通道，咆哮著喷涌而出！
    更可怕的是，这股恐怖的能量流並未按照预想的河道奔涌，而是被地底扭曲的岩层强行改道，如同一条失控的火焰巨蟒，朝著山脉下方一个寧静的、依靠净业谷水系滋养的凡人村落——清河村，猛扑而去！
    炽热的高温瞬间点燃了山林，毒烟瀰漫，赤红的岩浆如同死亡的潮汐，眼看就要將整个村庄吞没！
    村民们哭喊著奔逃，绝望笼罩大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