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7章 国有奸逆
安国,一系列有关於儒家的政令颁布了下去。
比如缩减各地方儒道科举的名额,注重提拔自学成才的文人。
各地另开新学,培养其它类型的人材。
增加地方官吏中非儒道文人的人才占比。
削减儒道文人的一些特別待遇,加强监督对於科举入仕文人的考核。
……
这一件件政令,放到以往哪怕只是提出来一件,都能让朝堂上的一些官员跳脚了。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站出来反对什么,因为没有了十足的底气。
不过依旧有儒家的老学究去找到安靖,想让朝廷收回一些政令,说是这些措施不利於儒家,安国以儒道立国,也是在折损安国国运云云……
安靖直接回懟,说这些举措既是在开源节流,也是在应变儒道气运的衰落。
要是有谁能立地修成儒圣,举起安国的大梁,朝廷不介意取消一些政令。
这样的话说出来,直接堵了悠悠之口。
立地成儒圣,那可比修成其他圣境可难太多了。
整个安国有可能修成儒圣的,恐怕也就安家那一位半步文圣了。
哦,现在北方的那一位,也是不少人认定有那个潜力的人物。
不过那一位年轻人明显不待见当下的儒家,而今安国出现这样的状况,对方指不定早已拍手称快了呢。
……
金秋时节,永定城外有著一望无垠的金黄。
那是一片片成熟的庄稼,正等待著人的收穫。
一位妖族走在田地间,查看著庄稼的长势。
“过两天差不多就能收穫了,这么多田地,得收穫多少粮食啊。”
旁边的一人不禁道:“我们让人预估了一下,就永定城城郊的这些地,能够收穫……”
旁边的几人听得报出来的数量,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那样的產量,简直是他们以前都没听说过的。
有人的脑子比较灵光,乍一想不禁道:“这么多粮食,够永定城所有人吃好几年了吧?”
有人道:“那感觉也不多啊!陆先生可是说过,以后要將北域、太平域变成天下的粮仓,让天下百姓都不愁吃。”
眾人闻言神色各异,他们没亲耳听陆正这么说。
但这样的话,很多人都在传。
还有一些类似的话,也被人传扬。
最开始,他们还觉得那些话过於异想天开、不切实际。
但亲眼见证了这片地方的变化,他们確定陆正的那些话不是吹嘘。
反而让他们觉得有些事比修行更容易做到。
……
永定城中,陆正在自己的临时居所里翻看著一些道门高人的手稿,正看得津津有味。
毕竟云逍请他抽空尝试编一下经,他自然还是得用心一些。
而且这些道门高人的笔记难得,多学一些也没有什么坏处。
都说一法通则万法通,陆正虽不精於道门之学,但不至於一窍不通,一点都看不明白。
之前突破到问道的时候,陆正是感觉到了来自道门的力量加持。
过去他也曾学过一些术法,算是入了门的。
当然因此让他去编什么道门真经的话,至少现在而言,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就在陆正琢磨之际,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原本虚掩的房门,一道身影出现在眼前。
“先生!”
来人朝著陆正恭敬一拜。
陆正见到来人,微微一笑,“元燾殿下。”
来人正是元燾,不过其面容比之前消瘦了很多,脸色有掩饰不住的疲倦。
陆正不禁道:“可是魏国出了什么事情?”
见元燾没了初为太子的时意气风发,他还以为元燾遭遇了什么大难。
元燾闻言道:“魏国还好。我只是……只是有些心力交瘁,所以过来拜访一下先生……”
陆正点了点头,开口道:“坐下慢慢说吧!”
元燾寻了个位置坐在陆正的一旁,抬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
犹记得自己还是魏国皇子的时候,元燾感觉自己的日子还挺逍遥,想干什么干什么。
然而自从当上了太子,各种事务压到了他的头上,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一下子重得很,一刻都不能懈怠,都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元燾实在有些承受不住压力,带著几个亲卫悄悄来找陆正,想要来这边放鬆一下心情。
他见得太平域又扩张了许多,陆正还和大多数妖族势力达成了合作协定,发展得相当顺利。
顺利得可以说让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比较起魏国,这之间的落差让元燾的心里更不好受。
元燾不禁感慨道:“还以为先生会在青城主事,居然已经到了这里。这不到一年时间,这边的变化真是大,反观……”
元燾都有点惭愧不好继续说下去。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了,成效却远不如陆正。
陆正淡淡一笑道:“我以前跟你说过,魏国的情况和这边不一样,想要改变魏国的现状,是需要足够长的时间。”
魏国的权力固化太严重,又不像北域这边,一个个势力各自立山头,整合起来反而方便得多。
元燾轻声道:“我知晓的,魏国推行改制,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我没想到会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哪怕已经预想过一些坏的发展,但应对起来也让我焦头烂额……”
元燾在那里大倒苦水,讲述自己的难处。
有些话实在不好在他的那些下属面前说,只能在陆正这里宣泄一番了。
陆正依旧笑容淡定,安静听著元燾的诉说。
等元燾说了一番,陆正这才道:“有些事慢慢来,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多培养一些心腹,好分担一些事务。我能让这边改天换地,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能力所为。”
元燾闻言欲言又止。
陆正见状道:“但说无妨,这里不会有其他人听见。”
现在整个永定城,他现在的境界算是最高的存在了,还没有谁能做到偷听他们的谈话。
元燾神色微凝,沉声道:“我担心我等不及了……这段时间,不到一年,我已经遇到了八次刺杀,每一次都惊险无比……”
“魏国改制,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朝堂內外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
“佛祖降世居於伽蓝,但影响和作用终究会慢慢变弱,是不可能一直压制某些人的。”
“地方的佛门、权贵,还有朝堂之上,那些离我很近的王公大臣,有太多人蠢蠢欲动了……”
元燾忧心忡忡道,“太难了。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明君能臣会改革失败,我担心哪一天,我也会步入他们的后尘。”
元燾神色有些恍惚,已经没了曾经的意气风发。
陆正平静道:“你准备妥协了?”
元燾沉默一阵,笑了笑,说道:“先生觉得我还能妥协吗?从我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无法回头了啊!”
他已经得罪了很多人,现在走回头路,不仅太子的位置不保,铁定性命也难以保全。
毕竟他都没听说有几个废太子能安度晚年。
元燾转而诚恳道:“不知先生能否再助我一力?”
陆正闻言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元燾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觉得先生你应该有什么法子,能让我破局而出,至少比当下的情况更好一些。”
陆正不禁道:“你可真是会抬举我……不过我確实想到了一点,就看你敢不敢作为了。”
元燾不由得眼神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先生请言!”
见到元燾迫不及待的模样,陆正表情淡定。
他看著元燾,吐字清晰道:“魏国改制举步维艰,当是国有奸逆,在君之侧啊……”
元燾闻言神色骇然,仿若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惊得他浑身都为之一震。
国有奸逆,在君之侧。
这个“君”指的可不是他,而是那一位……
元燾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跳如擂鼓,清晰可闻。
陆正不紧不慢,又继续道:“一个腐朽的国,想让它焕发生机,就要去剔除那些腐肉,注入新的血液。那满堂的衣冠皆已老朽,需要一个个年轻又有理想的后辈人去代替……”
“殿下既然觉得自己没了退路,为何不亮剑呢?”
元燾张了张嘴,一时惊得无话可说。
这是让他去清君侧啊!而清君侧做到最后一步是什么,也不用多说了。
元燾都没想过这种事情,结果陆正就差直接明说了。
而且他还不好因此对陆正做什么,毕竟这样的谈话传出去,对他是最为不利。
陆正神態依旧,开口道:“殿下以为如何?”
“我……”
元燾感觉说好或不好都不太对。
陆正道:“我不知道你现在在魏国到底有多大的权力,有多大的决心。所以只是给你一个提议。”
元燾坐在那里思索良久。
仔细一琢磨,他未尝没有机会做那样的事情。
如果成了的话,真能一下子扫除很多麻烦。
歷史上也不是没有成功的例子。
元燾心中蠢蠢欲动,忍不住道:“若是清君侧,那我父皇该……”
真走到那一步,如何安置大魏皇帝还是一个问题。
要是处理得不好,就是引祸上身,背上骂名。
到时候,哪怕他登上了那个位置,想要推行改制反而难度会变得更大,得不偿失。
陆正缓缓道:“大魏皇帝,治国有方、仁德爱民,可予菩萨果位,封为广德普世菩萨,移驾伽蓝寺,与佛祖为伴……”
元燾表情一愣,好傢伙,这连菩萨的尊號都给想好了?想得过於周到了吧?
元燾看著陆正的眼神有些莫名。
陆正毫不在意,又道:“真到了那一步,你和他谈吧,想取另外的尊號也行,反正一个菩萨果位还是能给得起的。”
加封一个菩萨不算什么难事,去佛祖那边打个招呼,费些佛道本源力量就成。
如果是佛位的话,还是一尊活的佛,那就有点不太现实了。
陆正自己都没到那样的境界呢,还让他人立地成佛,那才是真的异想天开。
元燾思索一番,觉得陆正的提议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清楚陆正和佛道之间有著很深的渊源,让自己的父皇封为菩萨,也是最好的约束方式了。
陆正又道:“有些事,想好了再去做吧,不可操之过急。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
“如果你成功了,这边还有不少魏人,你可以招揽他们回去做事,他们的能力不差……”
元燾心中火热,觉得陆正还是很为他考虑的,能想到这么多。
他不禁郑重道:“不管成与不成,今日之事,元燾守口如瓶,绝不让先生受到波及。”
陆正不在意道:“你万事小心吧。”
许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元燾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都轻了不少,目光也恢復了些光彩,变得不再像之前那样萎靡。
元燾又和陆正討论一下其它事宜。
之后,元燾又悄然带著几名亲卫离开。
元燾刚走不久,青婉好奇找到了陆正,“他来的时候那样子,我还以为他是来避祸呢!你跟他说了什么,怎么让他又变了模样?看起来又跟个没事人一样。”
陆正道:“他是压力太大了……就隨便聊了些。”
“压力太大?”
青婉嘖嘖道,“该说不说,一国太子的压力確实蛮大的,要做的事情挺多。说起来,我以前读史书的时候,发现一个问题,由太子顺承继位的皇帝,半数都没有呢!”
陆正不禁道:“这確实是个问题。”
青婉轻声道:“你觉得他能走到那一步吗?”
陆正想了想,说道:“不好说,不过他越早登上那个位置,对我们而言越是好事。”
青婉摸了摸下巴,狐疑道:“越早?我看大魏皇帝还正值壮年呢,那不得等个……”
忽地,青婉想到了某个可能,忍不住朝著陆正眨了眨眼。
“他不会是想……”
陆正悠悠道:“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青婉背著手,低语道:“年轻的一代要变革,向著老一辈的权贵发起了衝锋,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