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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 新来的领导

      第562章 新来的领导
    光阴如梭。
    转眼,便至一九四三年的七月。
    隨著日本在太平洋战场上节节败退,关东军愈发疯狂掠夺煤炭、大豆与钢铁等资源。
    为了配合运输,一条条铁路在延伸,一座座工厂拔地而起。
    在巨大工业投入和基础建设之下,偽满洲国竟呈现出一种光怪陆离的虚假繁荣。
    日本人甚至无耻地將此鼓吹为“大东亚共荣圈的奇蹟”
    然而,繁荣的表象之下,是百姓愈发深重的苦难。
    於此同时,抗联等抗日组织也在持续高压清剿下,被进一步削弱、打散,转入更加艰难的地下斗爭。
    上午十点。
    塞尔维亚大街上,穿著格子裙的洋妞和时髦的官太太、小姐们,露著雪白修长的美腿,煞是养眼。
    汽车內。
    洪智有时不时冲路过的女人吹声口哨。
    周乙边开车边道:“你似乎心情不错?”
    “谈不上不错。
    “只是觉得,老天爷对咱们人类最公平的一件事,就是时间。
    “甭管你是有钱没钱,是高官还是乞丐,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分不多,一秒不少。
    “轻鬆也是一天,压抑、难受也是一天。
    “所以啊,干嘛不对自己好点。”
    他侧过头,用下巴指了指周乙的眉心。
    “你看看你,眉心那道竖纹,再深点都能当第三只眼用了,何必呢?”
    周乙露出一丝苦笑:“是啊,过去这几年太难熬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抗联屡受重创,赵將军也——”
    他没有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语的沉重。
    抗联两大擎天之柱,先后离去。
    整个东北抗日力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
    沉默片刻,周乙接著道:
    “万幸,整个国际反法西斯战场,正在不断取得胜利。
    “山本五十六被美国人打死了,墨索里尼被捕,苏联人也贏了史达林格勒保卫战。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如果顺利的话,也许真如你所说,四五年,日本人就该滚出中国了。”
    “是啊。”
    洪智有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所以我又在满洲中央银行贷了两百万。”
    周乙直接麻了,“日本人这事把你当祖宗供著了。
    “你欠他们的钱,加起来得有一只手的数了吧?
    “他们就不怕你赖帐跑路?”
    “怕,怎么不怕。”
    洪智有笑了起来,掸了掸菸灰:“但他们自己印的满洲国圆,在他们眼里本质跟废纸也差不了多少。
    “再者,有小日山直登给我作保。
    “而且,我跟偽满银行负责人拜了把子,在东京给他置办了房子、汽车,还塞了不少美金。
    “他帮我造了很多虚假报表,贷款自然就批下来了。”
    洪智有靠回椅背,一副传道授业的模样。
    “跟银行打交道就这么回事。
    “有关係,溥仪养的一条猫,也能贷出钱来。你越有钱,他们贷得越多,甚至是追著屁股给你贷。
    “没钱,没门路,喊他们祖宗也没用,一毛钱都拿不到。
    “有钱的越有钱,没钱的越没钱。”亘古不变的真理。”
    周乙听著他这套歪理,无从反驳,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你倒是研究的透彻。
    “货都走完了吧?”
    “走完了。”
    洪智有答得乾脆。
    周乙神色愈发凝重:
    “可靠吗?
    “別打了辈鹰,回头让鹰给啄瞎了眼。”
    “不会,很可靠。”
    洪智有眼神篤定。
    他那些金条,压根就没放在一个篮子里。
    津海、美国、香岛,分了十几个地方储存,安全的很。
    况且,他现在捞的这些,都只是小数目。
    他真正惦记的是满洲中央银行地库里的黄金。
    將近三十吨。
    那笔钱,还有那些工业设备,凭什么便宜了那帮俄国毛子。
    到时候,他肯定是要想办法搞到手的。
    车內的谈话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周乙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道:
    “智有。
    “老魏跟我说,满洲省工委经不住华北那边的催促,密令哈尔滨地工委与张涛正式接触。”
    洪智有皱了皱眉:“这帮傢伙脑子是让门给挤了?
    “老魏是怎么说的?”
    周乙说:“老魏现在也很难。
    “之前,哈尔滨交通站是独立向省工委单线负责的。
    “现在省工委那边为了加强对下级交通站的指导和管理,在很多地方单独组建了工委小组。
    “哈尔滨这边工组的组长叫贺庆华。
    “现在老魏所有的工作都必须向他匯报,听他指挥。
    “还好,老魏一直在保护我,始终没有向贺庆华透露我的身份。“
    周乙的声音里透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继续道:
    “之前,张涛通过学委那边,筹集经费,开展印刷、宣传,工作做得不错。
    “其中,他还通过学委的人向贺庆华传递了几份重要情报。
    “现在,贺庆华觉得张涛已经歷练得差不多了,又取代龚青山城了刘振文的警务助理,位置十分重要。
    “他决定正式吸纳张涛,甚至亲见他。”
    “放长线,钓大鱼。”洪智有轻嘆了一声。
    “如今,鱼儿终於上鉤了。
    “刘振文一步步提拔、指点张涛,让他从一个不成器的学生,成为学委的骨干,屡次送出所谓的关键情报』。
    “再加上华北那些不明就里的傢伙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一切,终於让张涛成功吸引了满洲省工委的注意力。
    “不想,那些情报,肯定是刘振文刻意餵给他的。
    “我们,都低估了刘振文。
    “他无疑是一个极有耐心的狩猎者。”
    洪智有很中肯的评价道。
    周乙深以为然,由衷感慨道:“是啊,能这么长时间一点点去打磨张涛这颗棋子。
    “把一步所有人都认为的废棋、死棋,硬生生打磨成了一把利器。
    “刘厅长,不是寻常人啊。
    “如今,他已经是正厅长,高科长升了副厅长,我做了特务科长。
    “看上去我们都升了,但实际上,警察厅还是那套运行法则,他的权力比以前更大了c
    “而且,在抓红票这一块,高科长是坚定不移与他一派的。
    “走到现在,回过头来再看,老刘才是真正的贏家。“
    周乙嘆了口气,继续说道。
    “当然,贺庆华决定吸收张涛,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现在的高压政策下,整个抗日战线都遭受了重大挫折,叛变的人太多,愿意加入的新鲜血液太少。
    “像张涛这种在贺庆华和工组同志看来,那已经不是雪中送炭了。
    “那是直接送来了一栋带壁炉的洋房。
    “换了我是贺庆华,一个从学委中成长起来,歷经考验,还屡屡送出关键情报的人,我没有理由不吸收他。“
    洪智有掐灭了菸头:“能劝阻他吗?”
    “难。
    “老魏要是能劝,早就劝了。
    “你知道的,省工委既然决定要强化对地方交通站的领导,像哈尔滨这么重要的城市,派来的绝非等閒之辈。
    “老魏的性子,算是好相处的了。
    “但他提及这个贺庆华,就不对付,显然贺庆华很刚愎啊。”
    “那就跟他们切割开,各玩各的。”洪智有果断地说。
    “难啊。”
    周乙的声音里满是苦涩。
    “你知道的,我们有很严密的组织程序和纪律。
    “老魏现在又受他直接领导,即便我有什么重要情报,他也得递到贺庆华手里,由贺庆华往上边传递。
    “换句话说,交通站现在只负责搜集情报,没有上报的权限了。”
    车厢內再次陷入了死寂。
    良久。
    洪智有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急。
    “再想想办法。
    “你让老魏那边,隨时做好撤退的准备。
    “一旦贺庆华和工组出了事,交通站原班底儘可能保存了。”
    周乙紧锁的眉头没有丝毫舒展:“也只能是这样了。”
    他们现在的处境的確很尷尬。
    不配合,不商量,容易被当成叛变,犯组织纪律。
    这些条条框框砸下来,可不是好受的。
    配合吧,搞不好被人一锅端。
    很多时候,还能坚持真的只是因为个人信仰和热爱。
    警察厅,厅长办公室。
    已晋升为四等警正的张涛夹著文件,快步走了进来。
    “厅长,您找我。”
    刘振文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打量著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你看看你,比刚来的时候胖了不少。”
    刘振文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像是欣赏一件自己亲手打磨的作品。
    “褪去了那身书意,现在看著有点官相了。”
    张涛受宠若惊,连忙恭敬道:“全靠厅长提拔和教诲。”
    刘振文摆了摆,亲给张涛倒了杯:“哈尔滨工组那边,跟你联繫了吗?”
    张涛立刻点头,身体微微前倾:“联繫了。
    “我现在已经完全取得了学委的信任。
    “学委旗手林轩,现在把我当亲大哥一样看待。
    “他跟工组那边有联繫,不过按照您的指示,我一直刻意保持著距离,从来没有主动去跟踪或者打探过。“
    张涛顿了顿,补充道:“林轩明確告诉我,说工组领导已经在考虑吸纳我的事了,大概率是有希望的。
    “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很好。
    “成大事者,就是要沉得住气。”
    他看著张涛,眼神里带著鼓励。
    “你这次要是能成功打入红票工组,以后就能把这张网织得更大,把整个滨江省,甚至其他省的红票组织一打尽。
    “到了那个时候,你必定是奇功无数啊,小伙子。”
    刘振文的话像一团火,点燃了张涛胸中的热血。
    他连忙站起身,躬身礼:“全赖厅长您的指挥和教导。”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当然,还有雯雯小姐慷慨捐赠的那些经费。
    “厅长,我——我有点担心,这会不会连累到雯雯?”
    刘振文將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瞭然。
    他知道张涛喜欢雯雯,但明面上从不反对,当然,也不支持。
    不反对,是给这颗棋子前进的动力和希望,方便更好掌控。
    不支持,是因为张涛终究只是一颗棋子。
    而且,雯雯的心里早就有人了。
    刘振文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像个宽厚的长辈。
    “放心吧,我怎么可能让她通票呢?
    “这件事,我早就向警监部匯报过了,他们是同意的。
    “要真能钓出大鱼来,雯雯也算是为党国出了一份力,是功臣啊。“
    张涛听到这话,悬著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那我就放心了。”
    刘振文站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手去干吧。
    “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祝你成功,小伙子。”
    张涛挺直了胸膛,郑重行礼。
    “谢谢厅长!”
    三天后。
    张涛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迅速拿起听筒。
    “餵。”
    “好,我知道了。”
    他掛断电话,迅速换了一身不起眼的便装,脚步轻快地走下楼。
    哈工大,校园僻静角落里。
    一个身材清瘦,留著小平头的青年正焦急地来回踱步,不时地望向路口。
    他正是哈工大学委负责人林轩。
    看到张涛的身影,林轩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去。
    “涛哥!好消息,工组那边正式决定吸纳你了!
    “另外,贺组长打算亲见你面,给你当面交代作。”
    张涛的心头狂喜,但他强行按捺住,装出一副经验老到、顾全大局的沉稳模样。
    “眼下风声这么紧,贺组长亲见我,会不会太危险了?”
    林轩被他这份“为组织著想”的心意感动,更加佩服:“涛哥,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们自有安排。
    “你只管等电话就是了。”
    张涛这才“放”地点了点头:“行,那我听从组织安排。”
    说著,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小黄鱼塞进了林轩的手里:
    “老弟,这是我最近新攒下的一点经费,你帮我上交给组织。
    “我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先走一步。“
    林轩紧紧攥著那根金条,重重点头。
    “好,哥你心点。”
    翌日。
    老魏四下看了一眼,確定身后没有尾巴,快步一栋走进了眼前的老旧小楼。
    开门的是一个穿著白衬衣的男人,戴著黑框眼镜,打扮得像个大学教授。
    正是贺庆华。
    他引著老魏穿过客厅,进了一间密室。
    一坐下,老魏就开门见山:
    “老贺,你还是决定要吸纳张涛?”
    贺庆华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犹豫。
    “没错。”
    他顺手从抽展里掏出一根金条,放在桌上。
    “这是张涛让人转交的组织经费。”
    他看著老魏,反问道:“老魏,他是北平工委派来协助我们的同志,你们当初说要考察,如今考察了三年,还不够吗?“
    老魏沉声说道:“老贺,哈尔滨这条交通线,是为数不多拥有物资转移通道,並且能给上级组织提供大量经费的线路。
    “过去几年,我们运转、配合得很好。
    “这个时候引进一个背景复杂的新人进来,万一出了事,那將是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
    贺庆华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是我的到来影响了你们的作?”
    老魏皱起了眉:“庆华同志,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只是在劝你,务必慎重。”
    “慎重什么?”
    贺庆华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张涛现在是刘振文的警务助理,他能接触到警察厅最机密的核心情报!”
    他指著老魏,语气变得尖锐。
    “我知道你手下也有个高级暗线潜伏在警察厅。
    “如果他真的那么好使,之前那些救了我们同志性命的关键情报,怎么没见他搞到?
    不都是张涛搞到的吗?“
    老魏沉声道:“庆华同志,这才是最诡异的地方!”
    贺庆华冷笑一声:
    “老魏,我看你是担心张涛加入以后,你的那个暗线成了废棋,影响你进步了吧?“
    老魏目瞪口呆:“老贺,你!”
    贺庆华重新坐下,摆出了领导的架势。
    “根据省工委的决定和组织原则,哈尔滨地下交通线现在由我直接领导。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老魏死死地盯著贺庆华,眼中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
    良久,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缓缓开口。
    “好,你是领导,人事上的事,我就不说了。
    “但出於安全考虑,我和我的交通站,最近需要进入蛰伏期。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老魏站起身,转身就走。
    “你这是什么態度!”
    贺庆华追在他身后喊道:“魏山!谁让你蛰伏的,我批准了吗?”
    老魏没有理会他,头也不回地拉开门。
    “砰!”
    一声巨大的摔门声,震得墙上灰尘簌簌直落。
    贺庆华气的浑身发抖,又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岂有此理!”
    里间的门开了,一个留著小鬍子、穿著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
    “组长,这个魏山似平对工组的领导很不满啊。
    “实在不,就上报省工委,把他调走得了。
    “你看看他们这小日子过的,天天吃香喝辣的,经费多的不完。
    “这哪里是搞地下工作,分明是来享福的。”
    贺庆华摆了摆手:
    “不要这么说。
    “地下工作的前提是安全地活著,他们有这个条件,没必要没苦硬吃。
    “再者嘛,革命工作不分贵贱。他日子过得好点,山里的同志过得差点,都是条件所限。”
    他嘆了口气。
    “魏山同志的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过去也为组织传达了很多重要情报,这很不容易o
    “他无非就是思想太保守,小心过了头,有些不思进取罢了。
    “倒不於说要调或者处罚。”
    西装男问:“那今晚——还见吗?”
    贺庆华的目光再次变得坚定。
    “见,当然得见!
    “老魏不求进步,我们得进步!
    “现在整个抗日形势这么紧张,张涛对我们至关重要啊。”
    西装男立刻点头。”行,那我现在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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