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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灯火

      第345章 灯火
    整个节堂,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周公山党徒们全都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能猎虎的魁首竟然就这样死在了他们的眼前,死在了一柄玉斧下。
    可这些人愣住了,在场的保义將们却飞扑向那些周公山党徒。
    也是看到这,那些党徒们才反应过来,继而也爆发出惊天怒吼。
    他们目毗欲裂,纷纷拔出腰间的兵刃,状若疯虎般地冲了过去!
    “报仇!”
    “为渠魁报仇!”
    “这帮狗东西真是岁毒啊!將咱们骗进来杀!”
    可这些人刚衝出去,一直缩在席位上的王稔、刘长遇等人猛然抬起案几就砸向了这些周公山党徒。
    而那个王稳的弟弟王缩更是直接抽出一把匕首就扑倒了一个披甲的党徒,刚刚就是这人嘲讽他兄长是条狗。
    此刻王缩一刀刀都捅在了这人的喉咙上。
    “噗!”“噗!”
    刀刃入肉的声音一直不停,那党徒惨叫一声,难以置信地看著王缩,最后没了气息。
    王缩满脸失血,將这人的脸歪到一边,嘲讽道:
    “你们呀,人是不错,可就是长了一张狗嘴了!这不,丟了命了吧!”
    隨后他就又向另外一个周公山党徒扑去,手里的匕首如同蝴蝶一样,在人家甲胃的细缝中捅刺。
    这些两山豪杰的暴起就是一个信號,那边三河王氏三兄弟也起身怒吼著冲向了这些甲士。
    三河王家的老大王茂礼,怒吼一声,举著条案將这些党徒一个个砸翻,又拦住一个企图从侧翼绕过去的党徒,大吼一声:
    “好狗胆!节帅在此,岂容尔等反贼放肆!”
    他的两个弟弟也紧隨其后,举起条案就將这些周公山的人全都砸翻在地,最后被一拥而上的土豪们全给捅死了。
    片刻,都没用保义军將们出手,这些看著和土狗一样的两山和三河豪杰们就將这十几名披甲党徒给屠杀了。
    这一刻,看著这些退的土豪们,赵怀安似乎明白了,为何这些其貌不扬的土豪们能在庐州有这样大的名头。
    这些人就和他当年在西川时一样,都是一无所有的土狗。
    可却敢打敢拼,像野狗一样顽强敢杀。为了生存,就是天王老子挡路,也敢咬下一口肉来!
    以前赵怀安的保义军武士们也有这种气质,但隨著挣的钱越来越多,起的宅越来越大,这种野狗气质已经越来越少了。
    看著这些满脸血污的豪杰们,赵怀安点了点头,第一次对这些人有了满意。
    ■■
    与此同时,衙署之外,南面的校场上。
    一百多名周公山的党徒,正百无聊赖地守著他们来时乘坐的牛车和坐骑。
    他们一边驱赶著蚊蝇,一边低声抱怨著这该死的天气,浑然不知衙署之內已是血流成河。
    就在这时,校场四周的营房和墙角后,忽然涌出了数百名身披铁鎧的甲兵。
    为首一人正庐州都押衙刘威,身后甲兵正是此前庐州本管的五百牙兵,这些人在郑祭走后就都留了下来,加入了保义军序列。
    看著这些还发憎的周公山余党,刘威猛然拔刀,然后快步冲了上去,大吼:
    “一个不留,杀!”
    身后箭矢如蝗,长枪如林,刀光剑影,哀豪不断。
    片刻后,一场同样毫无悬念的屠杀,在寂静的午后,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刀尖犹在滴著血,刘威用布简单擦拭了一下,便下令:
    “首级都砍了,节帅有令,这些盗寇血债纍纍,都要悬首示眾!”
    节堂之內,浓重的血腥味刺鼻欲呕。
    十来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到处都是鲜血。
    王稔、刘长遇、王茂礼这些人气喘吁吁,既有杀人的兴奋,又有侥倖活下来的后怕。
    他们不傻,如果这一次他们和那个张崇一样桀驁,现在躺在这里的就会有他们。
    这位节度使真的是个手段狠的,那张崇说杀就杀了。
    那边,隨张崇过来的那些党徒中,有一人活了下来,此刻就跪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他就是王绪。
    在混战开始的一瞬间,他没有选择反抗,而是当机立断,整个人趴在地上,向赵怀安的方向一个劲地磕头,每一次都发出重重的响声。
    当屠杀结束时,他又立刻连滚带爬地膝跪在赵怀安面前,一边磕头,一边涕泪横流地高喊:
    “节帅饶命!节帅饶命啊!张崇谋反,罪有应得!草人有重要情报要稟报!有天大的情报啊!”
    赵怀安还坐在软榻上,居高临下地看著此人,点了点头,问道:
    “哦?说来听听。”
    王绪如蒙大救,连忙说道:
    “节帅明鑑!张崇他—实则早已暗中投靠了草军!他与草军约定,一旦草军东下,他便在庐州城內举事,作为內应,为草军打开城门!此次前来赴宴,他本就心怀不轨,只待节帅予以高官厚禄,他便先虚与委蛇,待机而动啊!”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王稔、王茂礼、刘长遇等人更是嚇出了一身冷汗,然后就是对著张崇的尸体破口大骂说实话,他们刚刚还真的有点被这人给哄住了,以为这人是个为庐州乡梓的豪杰,却没想到是个叛徒!
    这人该死啊!毕竟一旦此人卖了庐州,他们这些守城的岂不都要跟著陪葬?
    岁毒啊!
    赵怀安听完,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仿佛早已知晓一切。
    他看著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王绪,笑道:
    “你很不错,叫什么名字?”
    “草人——.草人王绪。”
    听到这个名字,赵怀安似乎觉得在哪听到过,旁边一直正襟危坐的张龟年连忙靠了过来,喊道:
    “应该就是寿州的那个屠夫。”
    赵怀安恍然,原来是刘行全的那个大舅子啊!这人当年要不是跑得早,也得被他一刀剁了。
    不过这会嘛—
    想到这里,他扫了一眼王绪,哼道:
    “很好,你就是王绪啊,我认识你!”
    这一句话,王绪的裤襠就湿了,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赵怀安下一句就是:
    “张崇已死,周公山不可一日无主。从今日起,你便是周公山的新魁,你去把山上残党都召集起来,庐州厢军后营都將就由你来坐!”
    “这事能做到吗?”
    王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里逃生走一遭,让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磕头:
    “能!草人能做到!谢节师不杀之恩!谢节师再造之恩!
    赵怀安笑了笑,隨后挥了挥手,对一旁的李师泰说道:
    “老李,把这些尸体,都拖出去。张崇等人胆敢勾结草军,卖我庐州,死不足惜!將他们的脑袋,都给我砍下来,掛在城门口,示眾三日。”
    说到这,赵怀安直接站了起来,指著那些户体,大吼:
    “官贼不两立!谁敢勾结草军,谁就是我保义军的敌人!”
    “而对於敌人!这就是下场!”
    眾保义將齐齐大吼:
    “是!”
    很快,仆隶们端著水盆和抹布进来,开始清洗地上的血跡。
    尸体被一具具拖走,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道长长的血痕。
    然后赵怀安就没事人一样,重新坐回主位,端起一杯新换上的三勒浆,对堂下那些还处于震惊中的庐州豪杰们举杯笑道:
    “诸位举杯!祝圣上,祝我保义军!”
    这些人连忙去捡地上的酒杯,可刚刚案几都掀飞了,哪还剩什么酒?
    看到那边保义將们这会都举起酒杯了,这些人尷尬得手足无措。
    可没想到,赵怀安却拎著琉璃瓶走了下来,亲自给王稔、王茂礼、刘长遇这些人倒酒看著这些激动不已的庐州豪杰们,赵怀安举起酒杯,大吼:
    “敬我庐州豪杰!”
    眾保义军將们纷纷举杯,同样大吼:
    “敬我庐州豪杰!”
    如王稔、王茂礼、刘长遇这些底层武士哪里见过这阵仗,各个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举起杯子,大吼:
    “敬节帅!敬我保义军!”
    赵怀安哈哈大笑,举杯便饮。
    眾人將杯中的三勒浆一饮而尽,只觉得那冰凉的液体,一路从喉咙凉到了心底。
    今日,他们才算真正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节帅的“呼保义”,究竟是何等含义。
    他可以对义士豪杰温和慷慨,如春风化雨;亦可以对奸贼狠辣无情,如雷霆万钧。
    如果他们还是土豪,只会觉得保义军真霸道,可现在他们也是保义军的一员了,那是真好!
    宴至黄昏,方才散去。
    王茂礼、王稳等人被背鬼们客客气气地送出衙署时,走路都在发飘。
    下午这一宴,他们对这位节度使又有了一重新认识,此人不说战场如何,只在这酒场上可堪称圣手。
    但不管怎么说,这酒吃得舒服,这保义军诸將们也没有那种眼高过顶,尤其是那位六耶说话豪气,亮,其他人等说话也好听。
    更不用说,他们来的这一趟,还各个都有了官身。
    他们在宴上也问明白了这个厢军是什么军了,原来就是以前的州军。
    那位六耶说,他们保义军有自己一套,那就是衙军內外八军,寿州的牙兵和庐州的牙兵都已经被吸纳进来了,然后剩下的州县兵统一都按照厢军来设置。
    这下子王茂礼他们就明白了,一想到在庐州州军做个都將,他们各个兴奋。
    果然还是得跟对人啊!
    他们几家土豪在庐州也几代了,每任刺史都夸他们好汉,可没一个想把他们招募到州里的,反倒是节帅才来庐州几天呢?大伙各个就得偿所愿了。
    可见,人与人的关係啊,实际上只要吃顿酒就明白了。
    但就当这些人在党徒的扶下晃晃悠悠地出了衙署,一路高唱著出了南城门时,忽然就看见城门口悬著的十来颗高高悬掛、面目狞的头颅,一下子就酒醒了。
    尤其是那张崇的眼神,仿佛是对他们说,他会在下面看著你们怎么死!
    一阵风吹过,眾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此时年纪最小的王茂章终於忍不住了,问道他的大兄王茂礼:
    “大兄,这位节度使到底是啥人呀!”
    他兄长没说话,却听旁边的刘长遇望著那些熟悉的首级:
    “那赵怀安就是算命的说的,一將功成外骨枯!是天生干大事的人!”
    说完他还问想那王茂章:
    “王三郎,你可晓得为何大家都晓得『一將功成万骨枯”,自己多半就是那白骨,可为何还有那么多豪杰景从在这样的人摩下呢?”
    王茂章张了张嘴,最后摇了摇头。
    於是他便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因为这样的人才能成事!而我等大丈夫,也只有在此等人魔下,才有用武之地!”
    “死?实际上並不可怕,怕的就是碌碌无为而死?我三山好汉多少代,可现在谁还记得我们父辈是谁吗?”
    那边刘长遇忽然笑了笑,指著头顶上的首级,耸耸肩:
    “不过现在只有两山了。那周公山啊,怕是再没以后了!”
    王茂章忍不住抬头看著那张崇的首级,一代梟豪就这样死了,连带赫赫有名的周公山郎党都烟消云散了。
    那位节度使只用了一顿酒的功夫,就完成了父辈一直没能完成的事情。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丈夫当如是!
    三山、三河党徒归附州署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那个闷热的夏日黄昏,迅速传遍了庐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最先感到震动的,是东城的士绅与商贾。
    这些人和张崇是有极大利益关係的,其中有怨的,因为多少人家的商队、货物都是被周公山党给劫了去的。
    而有些则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因为这些个都是和周公山有瓜葛的,毕竟商队又不是固定出发,而且被劫多了,自然也就防著了。
    要不是有这些同行不断给周公山郎党们传信,他们能次次不拉?
    这就是朴实无华的商战,直接买通盗匪把你给劫了,自然就贏了。
    然后现在呢?雄踞肥西的张崇就这样人头掛在子城城楼上了,甚至连带他那十来名心腹党徒全被一锅端了。
    痛恨他们的,自然是拍手称快,但大伙却对那位节度使的手段更加震动。
    这是何等雷霆手段?才来不过七八日,先是驱逐了前刺史,又是裁汰了一眾州署的庸吏,贪官污吏被抄家,平抑了粮价,而现在连州里最凶横的豪盗都被剷平了。
    就七八日,人家节师做了那些个刺史多少年都没能做成的事。
    要不人家是节度使呢。
    总之,此时的庐州城上下对於这位节度使已经有充分的认识了。
    这是一个雷厉风行的猛虎,只认力量、信奉铁血。
    怪不得人家都叫这位节帅是“淮西之虎”呢!果然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称號。
    於是当夜,庐州城內大大小小的豪族、富商之家,灯火通明。
    他们连夜清点家產,备下厚礼,第二天一早,衙署门前便车水马龙,前来拜见节帅、
    输诚纳贡的队伍排起了长龙。
    他们明白,面对这样一位强横的统治者,任何观望和侥倖都是致命的。主动投献,输上忠诚,不仅是求个心安,更是为了在这场庐州权力的重新洗牌中,为自己的家族爭取一个有利的位置。
    而对於城中的普通百姓而言,反应则更为直接。
    当张崇等人的头颅被掛上城楼,並有官府的榜文详细说明其勾结草军、图谋不轨的罪行时,整个庐州城都沸腾了。
    百姓们对草军的恐惧是实实在在的,张崇的叛逆行径,无疑触动了他们最敏感的神经。
    赵怀安斩杀张崇,在他们看来,便是为民除害,是守护庐州的英雄之举。
    一时间,“赵节帅英明”、“保义军威武”的讚誉之声,在街头巷尾、茶坊酒肆间口耳相传。
    之前因保义军入城而带来的些许不安与疑虑,在这一刻被彻底衝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民心,就在这一杀一赏之间,被赵怀安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衙署之內,赵怀安並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因为他深知,杀戮只是手段,整合才是目的,而且他在庐州的时间不多,如今没几日高就要过寿州了,他必须在这个时候和老高见一面。
    这一次见面是江淮双雄的巔峰见面,直接决定著保义军和淮南方面今后的合作。
    所以他必须儘快完成庐州方面的整合。
    就在除掉张崇的当夜,赵怀安就將郎幼復等一眾庐州本地僚属召集起来,正式將庐州州治委任给了郎幼復,並將刘威留下主持庐州的军事。
    刘威除了要以两山、三河党徒为核心,將庐州厢军给拉出来,还要从州里输送两千名精锐送到光州集训。
    而王绪那边,赵怀安则派出了心腹將领李师泰,带领一支精兵,“协助”他返回周公山收拢残部,然后编入庐州厢军后营。
    如此,刘威手上的兵力將达到三千,足够能守住庐州了。
    而为了方便刘威掌控和树立威信,庐州此前的五百牙兵,赵怀安给刘威留下了三百,其他的都需要刘威自己去扩充兵力。
    將庐州的兵、政事务都下放后,赵怀安唯一收进幕府的权力就是財权。
    今后庐州的两税和盐铁、茶、商全部都会收到幕府手上,由直接隶属於幕府度支下的度支吏负责。
    短短数日之间,通过一场精心策划的堂宴,赵怀安快刀斩乱麻,以雷霆手段震,以利益捆绑,以民心为基石,迅速將庐州这盘散沙般的势力,整合到了一起。
    当然现在这种整合是毕竟粗糙的,也禁不住太多的磨链,但对於赵怀安来说,现今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庐州,这座江淮之间的重镇,已经从一个潜在的麻烦,被打上了保义军的烙印,为保义军日后扩充沿江势力打下基础。
    当夜,赵怀安独自一人登上庐州子城的西城楼,凭垛远眺。
    东城万家灯火,一片安寧祥和,城外,则是波澜起伏的西渺水,不断拍打著两岸堤坝。
    看了许久,赵怀安转身下了城头。
    从来就没有天经地义的安寧,总要有人为此负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