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血色日：资金角力与监管抉择
    12月17日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可对于众多股民来说，这看似美好的清晨并不能驱散他们心中的阴霾。
    经过了昨天12月16号那个被称为“黑色星期一”的噩梦。
    亿万股民在昨晚便翘首以盼，紧紧盯着新闻和各类财经报道，渴望能从中寻得一丝慰藉和希望。
    今天一大早，不少人特地买来了财经四大报，急切地翻阅着。
    可内容却没有他们想要看到的！
    多数是对昨日暴跌行情的常规分析，还有一份报纸转载了香港媒体的报道，内容也并未对暴跌做出利好政策解读。
    报道中提到，1996年已接近尾声，在全球资本市场中，a股表现“冠绝全球”，上证涨幅达100%多，深证成指更是夸张，涨幅基本达到了300%。
    文中还提及，股市涨多了就会跌，跌多了便会涨，这属于自然正常的现象。
    看到这些，股民们心中瞬间凉了半截，他们意识到至少在当下，国家暂时不会出台政策来呵护市场。
    在吉州市国信证券的营业厅内，王志远早早来到现场。
    此时，距离集合竞价还有些时间，营业厅里早已挤满了神色焦虑的股民。
    他站在人群外围，像个沉默的旁观者，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议论。
    “这报纸转载香港媒体说的，咱们a股今年确实涨得太猛了，跌一跌好像也正常。”一位穿着灰色夹克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说道。
    旁边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股民苦笑着回应：“话是这么说，可心里还是慌得很。我最开始就投了3万，赚了点钱就不停加，现在总共投了20万进去。
    这三天来利润都快亏没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继续跌。今天我得赶紧挂单卖出去，保本要紧！”
    “谁知道呢！我昨天本来想割肉的，可跌停板上那么多卖单，根本跑不出去。
    今天集合竞价我就挂跌停价卖，能跑一个是一个！”另一位股民无奈地摇了摇头。
    “哎，散户就是这样，涨的时候拿不住，跌的时候又慌得不行。
    而那些大机构，说不定前几天就跑了。咱们还是太嫩，总想着一夜暴富，结果把自己套住了。”一位头发白的老股民感慨道。
    如果细细分析，其实大部分散户在牛市中也难获丰厚利润，甚至会亏钱。
    许多散户起初仅投入两三万试水，牛市行情好时轻松盈利三四万，便盲目自信，自封“股神”。
    在这种心态驱使下，他们不断加码，四处筹钱，将资金追加到十万甚至二十万。
    持续投入虽有账面盈利，但实际收益增幅远不及本金追加带来的风险增长。
    当资金达二三十万规模，遭遇个百分之三十下跌，前期盈利瞬间清零。
    更糟的是，牛市末期时，散户常心存侥幸、犹豫不决，未及时抛售股票。
    即便指数跌幅有限，因持仓成本高、资金量大，也难免亏损。
    9:15分，集合竞价准时开始。营业厅里的电子屏幕骤然闪烁，密密麻麻的股价数字开始疯狂跳动。
    果不其然，绝大多数股票再度被按在跌停板上，即便有零星几只没有跌停，股价也在跌停线边缘徘徊，跌幅超过9%。
    “又跌停了！完了完了！”
    不知谁在人群中喊出一声，营业厅瞬间炸开了锅，此起彼伏的惊呼和哀嚎响彻整个大厅。
    原本还维持着些许秩序的股民们瞬间失控，像潮水般疯狂涌向交易柜台。
    每个人都高举着单子，拼命往前挤，试图第一时间申报挂单卖出。
    柜台前早已被挤得水泄不通，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处理着单据，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许多股民挤不进去，只能踮着脚，伸长手臂，将单子使劲往前递。
    “我要卖！快点给我挂单！”“先处理我的，我先来的！”
    就在这时，顾俊辉和杨柳走进营业大厅。眼前混乱的景象让他们停下脚步，站在门口观察着。
    看着那些满脸焦急、拼命挤向柜台的股民，顾俊辉低声对杨柳说道：“你看，恐慌之下，理智全无。现在争着割肉离场，等行情稍有反弹，他们又会追高进场。”
    杨柳：“人性使然，在涨跌面前，能保持冷静的人太少了。这些人现在有多急切，等后面就有多后悔。”
    两人站在一旁，看着这资本市场无数轮回中的一幕。
    王志远在人群中见着顾俊辉和杨柳，赶忙挤到两人身边。
    “俊辉，柳柳，你们可算来了！”
    看着那些满脸焦急、拼命挤向柜台的股民，顾俊辉沉声道：“王哥，别人恐惧时我们贪婪，是时候入场了。”
    王志远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好！我们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来！”
    三人不再多言，穿过喧闹的大厅，朝着二楼操盘室走去。
    推开操盘室的门，小何、小周和小秦早已严阵以待，电脑屏幕泛着冷光，各类行情数据不断跳动。
    “就等顾先生你们了！”小何头也不回，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系统调试完毕，随时可以下单。”
    顾俊辉快步走到主操盘位前，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的a4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12只股票代码。
    “按昨天商量的，流通值前12只股票，每人负责两只。
    每只挂500万，集合竞价直接挂比跌停价高3分钱。记住，手速要快。”
    小周盯着屏幕上的跌停封单量，突然开口：“顾先生，有些股票封单超百万手，咱们……”
    “越是没人敢买，越有机会捡漏。”顾俊辉打断他，“3分钱足够让单子优先成交，只要有人恐慌抛售，我们就能吃到筹码。”
    滴答，滴答……墙上的挂钟指向9:24，营业厅里的喧闹声透过门缝隐约传来。
    操盘室里六人屏住呼吸，鼠标点击声与键盘敲击声交织成紧张的节奏。
    顾俊辉盯着倒计时，在9:24分40秒的瞬间，低吼一声：“挂单！”
    六千万资金砸向流通值前十二的股票，十二笔大额买单瞬间搅动盘面。
    原本封住的跌停板突然爆开巨量成交，成交量栏的数字疯狂跳动。
    散户们盯着突然刷新的成交数据，原本悬着的心突然一松——那些以为卖不掉的单子竟在同一时间全部成交。
    9点25分，集合竞价结束。
    在接下来开盘前的五分钟里，上海、深圳各大证券营业厅和机构操盘室纷纷注意到了这异常的动向。
    深圳黄河路的机构操盘手们快速调取交易数据：“十二只股票同时出现大额买入，这绝非巧合，是谁在跌停价扫货？”
    上海某券商自营部主管盯着屏幕上的成交量曲线，立即拨通电话。
    “重点关注这几只票的后续动向，查查有没有关联账户操作，这突然的大笔资金进场，背后恐怕另有隐情。”
    猜疑与讨论在不同城市的交易室里蔓延，各大机构都在试图猜测这笔神秘资金的来历。
    9点半，开盘钟声准时响起。上证以907.65点开盘，跌幅达到9.23%；深证成指开盘报3413.64点，跌幅更是高达9.53%。
    交易大屏上，两市绝大多数股票被牢牢按在跌停板上，偶有几只挣扎着打开跌停，又迅速被汹涌的卖单重新封死。
    营业厅内再度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有人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有人攥着手机不断刷新行情，手指微微颤抖。
    还有人冲到交易柜台前，对着工作人员大喊：“快帮我看看我的单子成交了没！”
    而二楼操盘室里，顾俊辉等人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观察着盘面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由于连续两天大部分股票跌停，再加上上周四、周五的大幅下挫，许多股票的累计跌幅已超过30%，甚至达到40%。
    这对于场外融资客而言，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
    那些使用1:2、1:3甚至更高杠杆的投资者，账户早已岌岌可危，不少人已触发爆仓线，或是徘徊在爆仓边缘。
    城市的各个角落，无数融资客陷入疯狂。
    有人四处打电话借钱，求亲告友只为筹集资金追加保证金；有人在街头巷尾奔走，试图将手中还能变现的东西贱卖。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临近10点，那些疯狂筹集资金、苦苦追加保证金的融资客们，其补仓操作意外带动了部分卖盘松动。
    原本如死水般跌停的盘面开始波动，上证与深证两大指数缓缓抬头。
    上证综指从开盘的907.65点震荡上行，逐步收复失地，最高回升至943.67点，跌幅收窄至5.65%。
    深证成指亦不甘示弱，在多空激烈博弈中，从3413.64点一路攀升，最高反弹至3496点，跌幅缩减至6.72%。
    交易大屏上，随着跌幅收窄，点燃了大厅里股民们眼中几近熄灭的希望。
    不少原本瘫坐的股民起身，死死盯着屏幕，喃喃自语：“要反弹了？真的要反弹了？”
    操盘室内，六双眼睛紧盯着跳动的行情屏。
    “顾先生，有三只持仓股打开跌停了！”小秦突然提高声调。
    屏幕上，早盘抄底的股票带动指数从开盘时的暴跌态势中挣扎着回升，原本被按在跌停板上的个股，艰难地反弹了两三个百分点。
    王志远难掩喜色，“按现在的点位，咱们已经有三个点浮盈了！”
    顾俊辉却不为所动，目光冷峻：“别被短暂的反弹迷惑。这不过是融资客补仓和机构自救，政策调控的威力还未完全释放。”
    他的话音刚落不久，盘面风云突变。
    10点半过后，卖压涌来，那些刚刚从跌停边缘挣扎着反弹的个股，又被汹涌的抛单重新拽回，指数曲线掉头向下。
    随着抛压加剧，散户们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
    11点半，上午收盘钟声响起时，上证跌回到909.21点，深证成指报3416.53点，几乎回到开盘点位……
    下午1点，股市准时开盘。
    卖盘依然汹涌而出，上证指数、深证成指一路震荡下行。
    每一次微弱的抵抗，都被更猛烈的抛压迅速击溃，绿色的数字不断刷新着低点，绝望的情绪在各个交易大厅蔓延。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下午3点收盘的钟声敲响。
    上证最终收于905.57点，跌幅扩大至9.44%，比开盘时的点位更低；深证成指以3398.91点收盘，跌幅高达9.99%，两市几乎所有股票以跌停价收盘。
    收盘后，杨柳快速敲击键盘，将当日交易数据整理成清晰的报表。
    “今天上证成交52.96亿，相较昨天13.78亿的成交额，放大了近四倍，但与上周五的101.2亿相比，仍显冷清。
    深证成指成交额30.1亿，较昨天7.35亿同样放大四倍有余，不过和上周五103.2亿的峰值比，差距悬殊。”
    顾俊辉站在屏幕前，目光锁定在几只关键个股上。
    “深发展a今天成交7.19亿，占深证成指总成交额近四分之一，龙头地位果然无可撼动。
    还有四川长虹，4.99亿的成交额也不容小觑。早盘跌停，却在尾盘被抄底资金强势拉起，最终只收跌5.49%。”
    王志远盯着k线图：“今天抄底的资金，怕是不少冲着这些龙头股来的。不过大盘整体还是太弱，单靠几只个股撑不起全局……”
    “所以更要等。”顾俊辉转身看向众人，“等恐慌彻底释放，等成交量回归常态。”
    这时，六个人围拢在一起，开始汇总今日购入的12只股票情况。
    包括深发展a、万科a等在内的多数股票，从早盘跌停价买入到收盘依旧跌停。
    唯独小何负责操盘的四川长虹出现转机——以500万资金在早盘跌停价建仓，截至收盘跌幅收窄至5.49%。
    相当于斩获了约4.4%的收益，盈利22万。
    “小何，今天我们都没赚到钱，就你操作的这个还可以啊！”王志远调侃道。
    小何脸颊微红，娇羞地笑了笑：“是啊，我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
    她的话让操盘室气氛愉悦起来。
    顾俊辉看向众人：“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晚上找家馆子好好聚聚，放松一下，明天才能以最好的状态应对。”
    众人纷纷应和，心中都明白。
    今天这6000万不过是小试牛刀，真正的考验，是明天即将入市的2.1亿资金。
    傍晚六点，吉州市步行街的「醉香楼」里灯火通明，雕红木桌椅间飘着浓郁的饭菜香。
    顾俊辉、杨柳、王志远等六人围坐在二楼靠窗的雅间，清蒸鲈鱼的热气氤氲中，酒杯碰撞声此起彼伏。
    同一时刻，上海陆家嘴的证券大厦、深圳深南大道的金融写字楼里，无数操盘室里的灯光通明。
    “连续两天暴跌，恐慌盘基本出尽了。”
    公募基金的首席策略师用激光笔指着k线图，“上周四、周五出逃的大资金，现在恐怕正盯着抄底机会。”
    话音刚落，另一位交易员调出资金流向数据：“深发展a和四川长虹的尾盘异动很说明问题，有大资金已经提前布局龙头股了。”
    而在京城金融街33号，证监会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椭圆形会议桌中央，投影屏上跳动着最新的股市数据。
    一位鬓角斑白的领导敲了敲桌面：“同志们，领导对我们今年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这既是鼓励也是鞭策。先看这份数据。”
    随着翻页，一组数据投射在墙上——“1990年ipo上市7家，1991年4家，1992年37家，1993年106家，1994年99家，1995年27家，今年至今已有182家了。”
    “今年资本市场对实体经济的支持成效显著，企业通过上市融资，既解决了高利率下的资金难题，又推动了现代化管理改革。”
    会议室后排，一位年轻干部举手发言：“但目前场外配资爆仓风险不容忽视，如果明日继续暴跌.”
    “密切关注盘面。”主位上的领导抬手示意。
    “若明天早盘出现极端行情，立即准备新闻通稿，稳定市场预期。
    不过记住，我们的原则是'不干预市场正常运行'，让市场机制发挥主导作用。
    上级既然肯定了我们的工作，我们更要在坚守原则的基础上灵活应对。”
    散会后，窗外的夜色已深，唯有证监会大楼的国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见证着这场资本市场的风云变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