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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既拿到了去往京城的举荐信,嵇临奚便准备动身前往了,得知他的决定,本以为他会继续留在书院里静心学习的怀夫子、山长及其它夫子不免得震惊。
    “你当真要去京城?”怀夫子问他,“京城繁华迷人眼,人人心思皆比井深,还是相府,稍有不慎,或许你连性命都要交代在那里。”
    嵇临奚跪地拜了拜:“若要求会试高中,京城一行,我必须前往,还请老师与师娘好好照顾身体,待临奚携着好消息归来。”
    怀夫子看他半响,扭过头:“你既然拿定主意,我也劝服不了你,去把你的行李收齐整,见你想见的人,晚上回家里吃一顿饭罢。”
    要说想见的人,其实也没多少,但也不是没有。
    嵇临奚去了一趟寻余镇。
    他之前在赵家上工时,赵家对他多有照顾,他去乡试结算的工钱,赵家也特意多往里面添了钱。
    这趟理应去得,未免落人把柄。
    买了点东西上门,得知他过了乡试要进京准备明年的会试,赵父赵母心中复杂,只叹可惜。
    他们韵儿没这个福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若是嵇临奚喜欢的是他们女儿,他们女儿未来就是官娘子,总比和他们一直做一个寻常渔女好。
    但转念一想,官娘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听说规矩多又复杂,再者世上多的是高中后忘恩负义的负心人,何须赌别人的真心?更别说这人还知晓韵儿的过去。
    如此一想两人彻底放下。
    送完礼,说了几句话嵇临奚就要辞别了,赵韵送嵇临奚离开,走出竹片围筑的院子,她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人。
    她第一次见还是“楚奚”的嵇公子,对方是与她差不多一样的人,看着寒酸贫瘠,叫人一眼看去,便觉得与那位高高在上的公子所处两个不同的世界,如今自己还是原来的赵韵,嵇公子却已经脱胎换骨,一眼看过去,贵气万分。
    不仅如此,还要去往京城。
    外面已经有专门的马车等候,嵇临奚正要上马,赵韵忍不住叫住他。
    嵇临奚回头,“赵韵姑娘还有何事?”
    赵韵咬住嘴唇。
    她本想托嵇公子去京城,能不能帮她望一眼那位公子现在如何,可若这样的话说出来,不就袒露了自己的心意?
    她到底是女儿家,掩下心中酸涩,改了措辞道:“没什么,我祝嵇公子一路顺风。”
    嵇临奚笑着道谢。
    也是看在赵家之前对他的照顾,赵韵帮过他一把,思索片刻,他没有立刻上马车离开,而是开口道:“赵韵姑娘,既手握与官府的书契,便是掌握一半改变自己命运往上爬的机会,何不往上爬一爬?”
    “往上……爬?”赵韵费解。
    嵇临奚之前是在赵韵面前露出过自己的小人底色的,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展开自己的衣袍:“你看我现在,若是我拿着一千两银子,不知争取要那一个读书机会,也不会有今日解元的风光,更别提去京城相府。”
    “赵韵姑娘,你难道真甘心一直待在这寻余镇,普普通通过这一生?”
    赵韵怔怔看着他。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过寻常一生,我承认,寻常有寻常的美好之处,它让人安心。”他的眼睛,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可以影响人心的力量,尤其是站在马车上,自高而下俯视时,“如今你好像已经十七,要不了多久,你的父母就要操心你的婚事。”
    “接下来就是嫁人生子,还要小心提防夫君会不会知道自己以前的过往,又或者坦白了,提防对方以后会不会有一天拿这件事来刺伤人心。”
    “你现在年轻貌美,手握和官府十年书契,一定有不少男人想要求娶你,但婚后,你难保你的夫君不会对这份书契动心,用家庭挟持教唆你拿出这份书契为他谋前程。”
    “可谋出来的前程是他的不是你的,他有了钱,你不过是他的附属,待到以后年老色衰,他纳新房小妾,你当如何?”
    赵韵不太懂嵇临奚为何要对她说这些,但从那张嘴里说出的话,让一直试图回归无忧无虑生活的她开始感到身体发冷。
    她呐呐张嘴:“我爹娘应是会给我寻一个好人的吧……”
    “赵韵姑娘,不要去试图拿自己的一生去验证一个男人的“好”,便说常席兄,你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吗?”
    “常席兄当然是一个好人。”为自己的心上人复仇不说,当初护着她从王家逃跑。
    “若是你深爱你的丈夫,丈夫意外离世,留有孤苦无依的老人,你要如何?”
    “当然是要照顾他们,给他们养老了……”
    “不养改嫁呢?”
    “太……不近人情了点,我应该不会那样做。”
    嵇临奚笑了:“如今常兄已经在外逍遥,不会再回邕城这个他认为的伤心之地,自然也不会再照顾那失去女儿的那对老人,以后他还会娶妻生子,这段过往于他来说不过是一段想起来感慨的记忆。”
    “赵韵姑娘,此事没有谁对谁错,但是男人的好与女人的好是不一样的,你不掌握自己的命运,别人就会掌握你的命运,结果不会比你自己掌握得更好。”
    “我若是你,现下就该读书认字,凭借着身上的赏银和那份书契去寻求别的商机。”
    “嵇公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都没怎么接触这些东西,我害怕……”
    “有和官府的书契在手,还有几百两残银,赵韵姑娘,你有什么可害怕的?”
    “十年里,它能为你带来源源不断的稳定钱财,也能为你带来很多机会,便是失败了一两次,又有何妨?实在不行,你也涨了不少见识,这些见识说不定能让你受用余生,那位公子已经为你如此考虑,你若舍弃,未免可惜。”
    “我言尽于此,你若考虑后还是喜欢现在的生活,便随自己心就好。”
    说完这些,嵇临奚不再停留,踏进马车里,放下帘子,让车夫赶马了。
    赵韵站在原地,揪着手中的手帕看着嵇临奚离去。
    往上……爬?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不适合,转身时,脑海里却浮现嵇临奚在她家中上工时努力勤奋的模样,除了认真干活的时候,手和眼睛几乎是不离书和纸卷的,便是太阳再大,衣襟和额角被汗水浸湿,也埋头苦读苦写。
    所以嵇公子才有今日的解元风光和准备赶赴京城,说不定进京以后,还能得见那位公子一面。
    倘若嵇公子交代出身份,那位公子,他一定会很开心吧?凭借嵇公子的本事,两人或许还能成为互相欣赏的好友。
    原本以为邕城分别,三人这辈子都不会有再接触贵人公子的机会,因为他们之间的身份天差地别,却不想现在,嵇公子就要到贵人公子面前了。
    她站住脚步,回头去看,隐约有些明白嵇公子的话了。
    ……
    马车里,对赵韵说了许多的嵇临奚已经将这个人彻底抛之脑后,要说他对赵韵有多大的情谊,也只有米粒那么大一点,无关情爱,只是一起经历过事又互相帮扶过的朋友之情。
    刚才那一番话,这米粒大的情谊也尽数托在里面,话说完,情谊也就没有了。
    自己马上就要启程前往京城相府,京城——
    想到美人公子,他心中躁动,将怀中被摸得瘦了一圈的玉棋放在眼前观赏。
    去京城为求学寻找攀折榜眼的路是一方面。
    想迫切见美人公子以解相思之苦是另外一方面。
    如今,自己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了,甚至比想象得还要早些。
    初遇时踏进药店里轻言细语说买药的美人公子,王家府邸再遇时贵不可攀浑身病弱的美人公子,知府衙门里含笑辞别的美人公子,每一幕的美人公子,他都记在心尖上,日夜作想……
    心念一动,他低头嗅着玉棋上不存在的残留香气,而后闭上眼睛,鲜红舌尖探出在上面一舔,吞进喉中品尝,仿佛自己终于得以一亲美人芳泽,神色充满陶醉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