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回到府邸中的嵇临奚,急急收拾着去往边疆的东西,边关那样苦寒的地方,美人太子一定在那里受罪了,自己过去,可不能让殿下再遭罪了。
因为奉旨抄了一两个大官的家,他偷偷没了不少好东西。加上一些官员为了不被弹劾会送他礼,以及王相安妃的赏赐,嵇临奚已经不复从前的穷困了,库房打开,里面囤积着不少金银珠宝奇珍。
“快将马车给我停在门外。”他吩咐下人。
下人连忙去了。
嵇临奚掀开车帘一看,皱眉道:“太小太小,给我去雇一个更大的来,要四轮,行驶起来稳的那种。”
下人又去了。
宽敞的马车,里面除了能坐人的三边木台,空无一物,最里侧的木台,还能让人躺着入睡,四轮的马车,能够极大程度减震。
嵇临奚满意极了,开始自己亲手铺设马车内里,一边布置一边思索在抵达边关后要怎么才能哄得美人公子与自己乘坐同一辆马车。
铺在木台上的,是五六层的绸缎,最上面再铺一层柔软的动物皮毛毯子,足够柔软暖和,枕头也是棉枕,一个担心不够,放两个。
只这样还是不够,车里太单调了些。
一层又一层的葱辖纱揽在马车里,让马车内里显出云雾一般动人的美感。
“夜明珠!还有夜明珠!”嵇临奚锤了锤手。
想起安妃上次赏赐下来的夜明珠,他连忙去库房里拿了出来,在马车里安上了几处烛台,将夜明珠放在里面,帘子落下,看着里面依旧明亮如初,这才满意点头。
想着自己与美人公子同乘其中,还能在夜明珠的照映下看着心上人姣好令人心动的面容,他已经是有几分情意骚动了。
嵇临奚提起衣摆,又快步走回库房里,收拾去边关的东西。
太子喜欢下棋,带上一副玉做的棋盘,他这段时间偶尔闲下来也在苦练自己的棋艺,想着以后两人能一起下棋,就像在邕城的时候,他偷溜进日升院里,想一看美人容色,躲藏在灌木丛中,看到的是燕淮和楚郁下棋聊天。
那一天嵇临奚记了很久,从那时起,他就越发嫉妒燕淮了,无比希望能那样陪在美人身边的是自己,而不是燕淮。
还有茶。
美人公子喜欢喝茶。
他在库房里翻了翻,将几盒自己抄家得来的极品茶叶翻了出来,那些玉做的碗筷勺子茶杯,更换的衣物,库房里被他从早上翻到正午。
明知很多东西太子大抵是用不上的,他还是忍不住想都带去,总想着万一呢,万一呢,万一用得上呢?
担忧太子在边关受伤没有好药,嵇临奚拿了一百两的银两,让下人去京城中最好的药店买疗伤的药来。
又想着带上好酒。
有机会两人坐在马车里,小饮几杯,醉意朦胧下,美人公子不胜酒意醉倒在他怀里……
……
一名西辽士兵被长矛贯穿,燕淮用力一带,西辽士兵从马上坠落于地,有人从身后纵马靠近,长刀就要劈下,他驾马躲开,长矛从腰间一转,一个绕腰横扫,就将那人从马上打下,不用燕淮出手,就已经有将士补刀,刺进对方胸膛。
两军交战,厮杀的叫喊声、刀枪剑戟撞击声,惨叫声。
这场交战持续了整整一夜,一夜后,双方都死伤惨重,有尸体不断被运回城中,有的携儿带女来到边关只为和丈夫在一起的女人一个一个看去,只盼望其中没有丈夫的尸体,若看到丈夫尸体在其中,嚎哭不已。
受伤严重的将士也被一批一批送进城里,军医穿梭其中。
“快来人!帮帮忙!!”
下了一夜的雪,地上积雪也无比厚实,更显冰冷。
来往交织步行匆忙的人中,楚郁看着他们脸上或是急迫,或是愤怒,或是痛苦的脸色,身后的发带被吹得飘扬,他走到一名军医身边,蹲下身来,见身边来人,忙于给人处理伤口的军医也来不及去看到底是谁,酒一浇,将纱布递了去,“给他们包扎伤口!”
说着连忙去处理下一个将士身上的伤了。
接过纱布的楚郁低下眉目,将纱布绕着伤员裹了三圈,弯下腰,牙齿用力一咬,纱布断开,手指灵巧系了结。
军医们实在忙碌。
这场对战下来,死者数百人,伤者千人之数,技术高超些的军医去处理伤势重的,剩下的处理伤势轻的。
“酒呢!还有酒吗!”
有人连忙送上酒去。
此刻军医们眼中也只有伤者,没有其它,拿到酒就去忙碌了。
“纱布!拿纱布来!”
又有人拿来纱布。
忙碌不休,来往的兵士和军医都忘却了腹中饥饿,只想着如何让受伤的将士得到最快的救治。
直到再次入夜,伤员们方才处理得差不多,率领着军队回城的娄将军步伐沉重,纵使西辽那边比他们死得更多,伤得更多,也无人露出欢欣的神色。
视线在接受救治的伤员上慢慢扫过,娄将军眼神忽然一顿,定住脚步。
楚郁在为最后几名伤员包扎,原本昏过去的伤员,经过处理后已经慢慢转醒,看到面前的莹白面容,微微低垂的琥珀色瞳孔,神情怔松。
“好了。”楚郁抬起眼,温柔开口安抚对方,“好好修养身体吧。”
“谢……谢谢……”
“不用。”楚郁说了这一句,就去给下一个人包扎伤口去了。
娄将军走了过去,因为怕引起骚乱,让受伤的将士因动作拉扯伤口,他并没有开口,只站在楚郁身后,神情复杂望着对方。
楚郁对别人视线是极为敏感的人,他转头,“娄将军。”
“娄将军……”
“娄将军……”
将士们看见娄将军,眼中一下亮出光来,口中纷纷出声。
听着将士们的呼喊,娄将军一一看过他们,红着眼眶开口道:“对不起……将士们,是我娄况对不起你们,让你们这么多人受伤,这么多人……”他无法再说下去。
众将士忙道:“娄将军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至少我们把西辽军打退下去了,没让他们成功攻城,为后面大军和军粮支援拖延了时间!”
“对啊对啊!况且西辽那边,损失可比我们这里重得多了!”
“是啊!他们五万大军,却被我们两万不到的人打得都退了好几里!!”
战事就是如此,拼的就是士气和威慑。
他们若后退一步,西辽那边只会士气大振猛攻过来,所以他们不仅不能退,还要打得狠,比西辽军还要狠,只有这样西辽军才会怕,才会退。
也只有如此,他们才能守住城。
……
两军休整之际,是商议下次军事行动之时。
这一次,娄将军亲自派人来请太子,一处简陋房中,长桌上摆放着地图和城防图,众多将领在场,娄将军道:“经过这次损耗,接下来西辽那里就疲力难以攻城,我们只需要守城,等到朝廷支援到来,如此就能彻底让西辽败退。”
“太子殿下,你看如何?”他侧头询问。
“娄将军所说,确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有将领出声询问:“太子殿下,您与娄将军共同坐镇边关,不知道关于抵御西辽来犯,您那里是否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楚郁看向那名将领,慢条斯理说:“没有谁比娄将军更了解边关与西辽,孤虽为太子,在战事上却是一个门外汉,孤能想到的,娄将军早比孤想到了。”
那将领憨厚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是末将逾矩了,请殿下赐罪。”
楚郁收回看他的视线,“无碍。”
娄将军冷下脸色,训斥了对方几句。
接下来就是城防的布置。
那些能被潜伏进来的地方需要派一部分将士前去看守,弓箭兵的位置,投石机的位置,城门下方能用投石机扔上大石,城墙上自然也能用投石机投下大石,但依旧会有西辽兵突破这些防线攀爬城墙,到时依旧是一场苦战。
商谈到深夜,议事结束后,娄将军率先跪在地上,开口道:“今日多谢殿下提供的医疗物资,更多谢殿下不顾身份协助军医救治伤员,臣娄况,替边关将士和百姓叩谢殿下。”说着深深一拜。
楚郁将他扶起。
他说:“娄将军,应该是孤替陇朝的社稷和陇朝的百姓来谢您,若无娄将军多年镇守边关,抵御西辽来犯无数,边城一破,陇朝只怕生灵涂炭。”
“臣……臣也只是谨遵镇国公离世前的嘱托——”娄将军泪如雨下,“当年,臣本是镇国公手下的小将,跟随镇国公镇守这一片土地,谁能想到……”
彻底击退西辽之时,也是镇国公及其几个子嗣死于战场之日,那场战争,实在太过于血腥残忍,虽结果换来陇朝十多年的安稳,但付出的实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