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笼中剧场
    “剩下的活很简单，只要……”
    记忆中浮现出犬神米洛摇尾巴的模样。
    “现实中的侦探工作，可不像电影里演得那般打打杀杀，得靠这里……”
    随后出现的，是抬手点着脑袋满脸自信的樱井敏夫。
    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所谓很简单的工作，不需要打打杀杀只需要动脑子的工作，会演变成这种情况。
    御剑单手握住胁差【金刚智火退魔锷】，雪亮刀身已经完全没入地面，好将身形强行固定在原位。
    他的另一只手抱住林原明美，而这位大明星则拽着自家经纪人的手。
    三个人就像一串葫芦似得拉住彼此。
    之所以保持这个奇怪姿势，是因为正前方传来极为强劲的吸力。
    当那个鸟笼模样的诅咒媒介开始放光，很快就化作一团漆黑漩涡，向外持续产生夸张的牵引力，整个房间仿佛骤然落入风暴之中，涌动的狂暴气流将各种物体吹得到处乱飞。
    与此同时，御剑发现这股牵引力不仅存在于物质层面，同时也在精神维度扩散。
    但不知为何，相较于现实中好似八级大风的惊人吸力，发生在精神层面的扰动却十分微弱，至少对他来说并不强，像吹口气那样稍一用力，就靠自身意志将其驱离。
    “汪汪汪！是常世暴动！开什么玩笑，居然用‘钥匙’来当媒介！敏夫查到的嫌疑对象明明只是个凡人，那家伙哪有途径搞来这种级别的法器啊啊啊啊啊啊啊！”
    米洛紧张地不断吠叫，两条毛茸茸前肢死扣住地板，此刻已拖拽着几道长长抓痕，下半身更是悬空而起，尾巴像螺旋桨一样疯狂转动。
    “小刘海，我感觉好困……”怀中林原明美喃喃自语，可她抓住天海由纪的手却依旧咬牙握紧。
    “明美？明美你怎么了！？！”天海由纪紧张地喊道。
    “米洛！”御剑同样也在呼喊，对于这种陌生情况，他能询问的只有犬神老前辈。
    “汪！精神牵引！常世暴动会对周围产生物质和精神两方面的牵引！没有修行过的普通人很难抵抗，灵力敏感者甚至还不如普通人，她的灵魂要被吸进常世了！”
    米洛努力用后腿去够地板，心中懊悔自己怎么就不是白熊犬或阿拉斯加犬，萨摩耶虽比大部分中型犬更高壮，但在真正的大型犬中却属于垫底辣狗，实在不够看。
    “怎么帮她？”御剑抓住关键立刻问道。
    “你现在做不到，老夫也……”
    “小刘海，接下来就拜托了。”御剑忽然听林原明美在自己耳旁如此说道。
    然后，这个看起来纤细的姑娘忽然推开他，紧接着双手猛然发力，以自己被牵引着向前飞去为代价，借助反作用力将天海由纪甩向反方向。
    “明美，别！”
    天海由纪尖叫着今日第三次跌进沙发，并将本就不稳定的沙发向后撞倒，坐垫、靠背与地板形成稳定三角结构，反而让她变得十分安全。
    与之相反，林原明美快速化作一团光芒卷入漩涡中心。
    “救人！”
    米洛叫了一声，生前担任搜救犬的经历让它毫不犹豫松开前爪，主动飞向不断传出牵引力的常世入口。
    而比它更快的，是御剑！
    拔出插在地上的【退魔锷】，白发少年一个箭步撞进漆黑漩涡，本来强劲无比的吸引力忽然为之一滞。
    如同被巨大物体堵住，过了几秒漩涡才勉强开始吞没他的身形，速度非常慢，就像把大口径炮弹强行塞进小步枪，十分艰难。
    “什么鬼？”米洛目瞪口呆注视着这一幕，随后也开始进入其中。
    一人一狗即将完全进入常世，它抓紧时间冲御剑叮嘱道：
    “别被常世吞没，里面可能是一段历史，也可能是一段故事，或者什么更奇怪的东西，但你一定要记住自己是谁！”
    御剑虽然听不懂却顾不上继续追问，这次进入常世的感觉，与先前截然不同。
    四周安静得可怕，每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水，湿漉漉的清冷感觉迅速弥漫，身体好似被浓雾包裹，周围光芒消失不见，直到跌入黑暗深处。
    世界变得朦胧而虚幻，化作仿若现实的幻梦，无声无息淹没所有人。
    最终齐齐化作光芒被卷入漩涡深处。
    又过了不知多久，这道漩涡被某种无形力量自然平复。
    天海由纪颤颤巍巍爬出翻倒的沙发，披头散发地跪坐在一片狼藉的房间内。
    许久才忽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天海小姐？”助理打开门，也被屋内景象吓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先前什么都没听到，直到刚刚才被天海由纪的尖叫惊动。
    “报警……”
    “天海小姐？”
    “我说报警！立刻！马上！快！”
    ……
    现世正在发生的混乱一幕姑且不提。
    陌生国度，趴在茶铺桌上的年轻剑士眉头微蹙，眼皮抖动数下缓缓睁开，露出一双满是疑惑的深褐色眼瞳。
    “我睡着了？”暝清十睁开双眼，耳旁传来的叫卖声让他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间茶铺内。
    自我介绍一下，暝清十，二十四岁，是浪人。
    目前绝赞脱藩中。
    年轻人舍弃一切前来江户试图一展心中抱负，奈何始终无人赏识，是位响当当的没钱吃饭境强者。
    所谓江户，乃是东京都的前身，作为幕府统一战国后确立的新都城存在至今，可以说是整个日岛最大的人口聚居点。
    众多武士与平民居住在江户城及周边区域，由此发展出饮食、娱乐等多个领域都十分丰富的近代市民文化。
    但这是往好里说。
    实际情况是，周围地区的农民被擅长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老爷们折腾得活不下去，只好携家带口来江户打工混饭吃。
    而众多武士也被幕府拘束不能从事其他行业，偏偏给幕府当狗还不是所有人都能当的。再加上近期由于财政困难，幕府对武士俸禄进行了一番技术性调整。
    份额也不多，区区三成罢了。
    并非削减三成，而是保留三成……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暝清十脱藩不为别的，就为吃口饱饭，其他什么理想啊抱负啊都只是托词。
    最实际的问题，是肚子问题。
    至于什么是脱藩，那就说来话长了，暂且按下不表。
    “好饿啊。”暝清十按住肚子，在茶铺老板鄙夷的目光中狼狈逃离。
    谁让他只点了价格最低廉的便宜番茶（用比较硬的芽、比较嫩的茎和加工时剔除的残次叶做的‘茶’），却在店里足足待了大半天才离开。
    这还是因为煎茶制法的发明降低了茶叶价格，使其逐渐成为大众饮品的结果。
    放百多年前，他这样的落魄武士哪里喝得起茶。
    顺带一提，刚才暝清十所在茶铺又叫【茶渍屋】，本质属于江户时代的快餐店，主要提供冷饭、煎茶或番茶，搭配梅干、海苔等廉价配菜制作成茶泡饭。
    价格不贵吃起来方便，是小市民阶级最常光顾的店面。
    当然，茶泡饭也有奢侈版本。
    “想吃八百善式茶泡饭啊……”暝清十嘟囔着心中奢望。
    他说的八百善式茶泡饭，乃是高级料亭（饭店）「八百善」用玉露茶、越前米，以玉川取来的上等好水冲泡，再选用当季稀缺食材充当配菜，单碗售价就高达3000文的超级奢侈品。
    实际上，就连这个名字都是暝清十从之前护卫的富商口中听来，他根本不知道里面有啥，没来由猜想一定很好吃，毕竟卖得那么贵。
    平凡、平庸、平平无奇的暝清十抱怨着走到街上。
    耳旁充斥着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两旁楼房全是低矮木质结构，往来行人大多穿着类似短袖上衣的甚平、作务衣，又或是衣身宽松、敞开前襟的‘野良着’，这些都是江户时代平民常穿的服装。
    偶尔也有身穿和服羽织、顶着一丝不苟月带头发型的武士匆匆穿过。
    但这些贵人就像那碗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八百善式茶泡饭一样，与暝清十没有半点关系。
    低头又叹了口气，借着地上积水，暝清十发现自己的头发变长许多，随意在脑后扎成一束高马尾。
    咦？为什么是变长？
    心中诧异的暝清十用力甩了甩头，感觉自己今天分外奇怪。
    难道是茶水里掺了酒？
    开玩笑，茶铺老板不做生意改开善堂了？
    此刻，水中倒映出的年轻浪人，身穿棕红色吴服与黑色长袴（阔腿裤），尽管浆洗得十分干净，依旧能看到层层补丁，长袴更是与身高不相符，如同七分裤那样露出一截脚踝，显得十分寒酸。
    实际上，这件衣服早些年是鲜艳的大红色，乃是他们家还没落魄时作为正装置办的好衣服。
    奈何经过这么多年一代代传承，衣服的颜色早就如家名般暗淡无光。
    等等，我有这么高吗？
    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暝清十呼吸越发急促。
    他斜依着小巷墙壁才勉强没有摔倒，慌乱中年轻人的手似乎触碰到什么东西，不由下意识将其握紧。
    咔。
    刀镡与刀鞘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动。
    暝清十低头与家传宝刀相对视，深红色木质刀鞘平平无奇，刀镡护手与柄缠材料也无甚奇异，值钱的装饰物更是半点没有，就是把看起来很便宜的寻常打刀。
    可他却不由自主想要触碰那冰凉握柄。
    然后，顺理成章地拔剑出鞘。
    雪亮剑身倒映出白发碧眼的年轻脸庞。
    御剑明，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