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院，就在陆荣恒隔壁。

    两人像是晚年好友一样，常常在休息时段凑在一起东扯西扯，完全看不出一个是陆家的家主，一个是干练的原总经理。看不出两人几天前依旧是针锋相对，看不出两人结寒水之冰十数年。

    “你这样的性子和能力真是很适合在小帆身边帮他。”陆荣恒不无遗憾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还想让我在这里给他看着公司？”陆余似笑非笑，与老人对视。

    陆荣恒叹一口气，“抱歉。”对利用你的歉意，对没能救你的歉意。

    “不用，你没有这个责任，这样足够了。”陆余满不在乎。“到现在有些事情也没有意义了，就是有些想去以前的地方在看一看。”可惜应该是不行了。

    “一个小孩子，怎么就像老人家一样的想法了？”陆荣恒摇摇头看陆余。

    “你以为是谁害的？跟你这个糟老头子在一起久了，我能年轻到哪里去？”陆余学着陆荣恒的样子反驳道。

    姜乾就在一边守着，不说话，也不走开。

    没过多久，陆荣恒走了，被陆正帆和苏凛接走了。陆余待在旁边的房间，没有出来过。

    陆荣恒没有再来，只有姜乾，每日来这里报道，带给他一些消息。陆余一天天弱下去，精神很多时候都是萎靡的，这样的时候，姜乾通常来了都不敢走，直到第二天早上他醒来。

    陆余知道他在怕什么，也没有说破。说到底，他也怕一个人在这里，怕一个人走了都没人知道。

    “哦？结婚了？”陆余眨眨眼，脸色苍白脸型消瘦，显得眼睛更大了，可却因为病着，本该闪闪发亮的眼睛黑沉沉的，少了许多生气。

    “嗯。看不看录像？”姜乾轻声问他，就怕碰碎了他。

    “好啊！”陆余提起了一些兴致。

    两人就靠在一起看着录像，看屏幕里的两人宣誓，看他们为对方戴上戒指，看他们亲吻接受亲友祝福，看他们互诉爱意。

    “姜乾，我是不是从来没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

    “没有。”

    “我不会说的。”

    “嗯，我也没想说。”

    “那你没什么想说的？”

    “我会永远记住你。”

    “……还是忘了吧，这样好像挺对不住你的。”

    “你都要走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录像直到结束黑屏。

    一个阳光不错的下午，陆余突然清醒不少，姜乾还没有来，他就坐在病床上，看着外面的落日。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哥哥的样子。

    现在，他希望从夕阳里走出来的是姜乾。

    姜乾还没有来。往常这个时候，他确实还没来。

    陆余累了，他想躺在床上等等他，他知道快了。

    可他还是困。

    “我是真心拿你当弟弟看的。”

    这种事我知道啊。

    “你只要知道你该做什么。”

    谁知道呢。

    “不管他们怎么想，我会记得你。”

    谁要你记得，呆子。

    他困了，还是睡了，他想姜乾不会叫醒他的，但他会看着他，明天早上他会等自己醒来再走，这么想着，他安心了。

    姜乾站在墓前，上面是陆余的黑白照，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他心疼。

    刘二来了，“陆余那小子说过想让你离开，你的想法呢？”

    “我留下。”

    “随你。有事可以找我。”说完就走了，他现在是刘家的掌权人了，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些不在的人，也没有时间，再去找那样的兄弟了。

    没过多久，陆荣恒走了。

    他的墓离陆余很远，远到不在同一个地方，远到不提醒就没人知道陆余原本是陆家的养子。

    姜乾站在陆荣恒的墓前，有些茫然。

    蒋玉珍来了，“陆余和陆老爷子都不在了，你走不走？”

    “我留下。”

    我走了，谁还记得你姓陆，我走了，谁还记得你留下的痕迹。

    他们都听不到，都看不到。

    我在这里帮你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