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倾倒下下来的水幕，將世界都变成一片混沌的灰。
    沼泽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浑浊的浊浪已拍打在黑色藤蔓墙的基座上。
    台地，成了一座孤岛。
    “沙……沙沙……嗬……”
    那源自沼泽深处的摩擦声，穿透雨幕，越来越近。
    突然，远处的水面炸开一大团水。
    一声不似鱷类的愤怒咆哮，压过了雷鸣。
    墙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雨幕中，一头比货运马车还庞大的巨兽在浊浪中挣扎。
    它覆盖著石板般的厚皮，头顶的独角搅动著水流。
    “是碎岩犀！三级魔兽！”一名老佣兵失声惊呼，这已经超出他们能处理的范畴了，“它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下一秒，他就知道了答案。
    五头体型惊人的巨鱷，如附骨之疽般掛在碎岩犀的身上，死死咬住它的四肢与脖颈。
    “吼——！”
    碎岩犀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它双目通红，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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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猛地扭动身躯，头顶那根独角亮起微光，狠狠自下而上的一顶！
    “噗呲！”
    一头巨鱷被犀角从下顎贯穿头颅，污血与脑浆炸开。
    绝地反击。
    但这绝地反击反而害死了犀牛，那头死去的巨鱷阴差阳错的死死掛在牛角之上，碎岩犀几次都没有把那死鱷鱼摔下。
    体型最大的一头巨鱷抓住了这个空隙，全身肌肉瞬间虬结，发动了铭刻在血脉中的杀招。
    死亡翻滚！
    一阵让人牙酸的骨断筋折声音传来。
    巨大的水炸开，碎岩犀粗壮的后腿被硬生生拧成麻，巨大的身躯轰然栽倒。
    更多的巨鱷涌了上来。
    它们咬住猎物的不同部位，开始了此起彼伏的翻滚。
    水面彻底沸腾。
    不到五分钟，那头壮硕可怕的碎岩犀，就被活生生分尸。
    坚韧的表皮甚至没怎么破损，碎岩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在水中起伏的碎肉皮袋。
    墙上，死一般的寂静。
    雨点击打盔甲的噼啪声，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连成一片。
    “守……守不住的……”
    一个年轻民兵的长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转身就想跑。
    “我们会像那头犀牛一样被撕碎！”
    他的崩溃带动了其他的懦弱者，又有几个人跟著往后逃窜。
    老沃克僵在原地，浑浊的眼球倒映著一张张扭曲的面孔。
    他看见一个半大的小子被嚇得尿了裤子，瘫在泥水里哭喊著找妈妈；看见曾经吹嘘自己能猎杀野猪的汉子，此刻却丟下武器，连滚带爬地想挤开人群。
    他自己的心，也一寸寸沉入冰冷的谷底——守不住了。
    这就是沼泽的真面目，这就是“哭泣之月”的愤怒，是任何人力都无法抗衡的天灾。
    他默默背向城墙，浑浊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准备融入那片奔逃的人群，像一条认命的老狗。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无意中瞥向墙头——那个年轻的领主，维林·克莱因，依旧站在那里，像一根钉死在角楼上的標枪。
    雨水冲刷著他年轻的脸庞，他仍在挥臂对佣兵们吼著什么。
    他为什么不慌？
    他为什么不逃？
    我们这些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他为什么要用命，守著这个地方，守著这些村民，守著……他这个准备逃跑的老东西。
    一股滚烫的羞耻与愤怒衝垮了老沃克心中的恐惧。
    他凭什么不逃？他凭什么还守著我们这群……准备逃跑的老东西和软蛋！
    “啊——！”
    老沃克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猛地转身，一把揪住一个正要从他身边挤过去的年轻民兵的衣领，枯瘦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直接將对方摜在湿滑的墙砖上。
    “跑？你娘的往哪跑！”老沃克双目赤红“看看领主大人！看看！你想让你的婆娘和娃儿，死在这群畜生的嘴里吗？！”
    他的拐杖狠狠顿在泥地里，声音嘶哑而决绝：“都给老子……站回墙垛后面去！乱了就全完了！”
    骚乱被这声暴喝短暂遏制。
    也就在此时，那片刚刚残杀了碎岩犀的水域，再次沸腾。
    十几双冷酷无情的竖瞳，从水中升起，齐刷刷锁定了这座高地。
    它们被这里更浓郁的生命气息吸引了。
    “沙……沙沙……嗬……”
    摩擦声匯成一片，巨鱷们缓缓沉入水中。
    十几道破开水面的波纹，缓缓向营地靠近。
    巴雷特站在维林身后，他看著下方那如狼群围猎般包围营地的巨兽群，握著剑柄的手已经因用力而发白。
    他曾是帝国边境军的十夫长，经歷过无数次惨烈的攻防战。
    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感到无力。
    藤蔓编织的城墙，真的能经受住这巨鱷惊人的咬合力吗？
    他看著维林的背影。
    “大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弩箭的穿透力有限，它们的头骨太硬了。”
    “我知道。”维林淡淡地回应。
    “一旦城破……”
    “它不会破。”
    维林打断了他。
    雨水顺著他的额发滑落，流过他镇静的脸庞，流过他掛满冷汗的手心。
    他的眼睛里是终於识別到巨鱷的系统面板。
    【灰沼巨鱷】
    【等级：三级】
    【血脉：腐殖龙鱷（白银阶）33%，驳杂血脉67%】
    【能力：死亡翻滚、水下呼吸、重甲】
    【综合评价：具有群体狩猎习性的强大魔兽，撕扯能力极强，防护力强，善於水下作战。】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
    巨鱷们终於来到了高地近前，他们爬上还未被淹没的城墙脚下，正如维林所预料的那样，被棱堡锐角形状的突出部自然而然的分流——统一行动的狼群变成了两三条一组的分散群击。
    它们现在只能沿著墙体的夹角匍匐前进，將自己脆弱的侧腹暴露在城墙射界之下。
    星形结构已经生效了，但材料强度能撑住吗？
    维林不確定，但他还有底牌，不过是一群强一些的鱷鱼，他绝不是没有反抗之力！
    他举起了手，冰冷的雨水冲刷掉了掌心的汗。
    整个营地所有的哭喊与尖叫，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绝望的、恐惧的、茫然的目光，都匯聚到了那个站在城墙顶端的年轻骑士身上。
    “第一组，”维林声音高昂，穿透了暴雨与雷鸣，传到了每个佣兵的耳中。
    “准备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