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羽双腿发软，几乎是本能地转身想逃，可一只脚还没迈出门槛，身后就传来了那个让他灵魂结冰的声音。
    “站住。”
    他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钉住的雕像。
    “把你这块破铁拿走。”
    张依宁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吩咐佣人清理垃圾，“別把你的东西，弄脏我的办公室。”
    陈飞羽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能感觉到门外两个女保鏢冰冷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背上。
    他咬著牙，慢慢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哈腰地回到桌前。
    “好的大小姐，这就拿，这就拿。”
    他伸手去拔那把深嵌在桌面里的开山刀。
    张依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低头翻看著帐本，手指在纸页上轻轻划过，就像刚才那颗子弹划过陈飞羽的耳廓一样，精准而冷酷。
    “对了，”她轻描淡写地补充道，“这张桌子，一百万。照价赔偿。”
    “噗”的一声，陈飞羽使出吃奶的力气，终於把刀拔了出来。
    他握著刀柄，听到这个数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一百万？抢劫吗？他心里瞬间燃起一万句脏话，可话到嘴边，又被桌子上那把格洛克手枪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脸上肌肉抽搐，赔笑道：“好的大小姐，我……我马上就带钱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
    张依宁终於抬起了头，眼神里带著一丝玩味。
    “去找远叔，扫码或者刷卡都可以。毕竟是出来混的，连一百万现金都拿不出来，传出去不好听。”
    她顿了顿，指了指那张被劈开一道大口子的红木桌，“赔了钱，这桌子你可以劈了当柴烧，我没意见。”
    “不……不用了大小姐！”
    陈飞羽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这句话比直接扇他耳光还让他难受。
    他感觉自己就是个跳樑小丑，从头到尾都被这个小姑娘玩弄於股掌之间。
    他抓著刀，狼狈地转身就走，像一条夹著尾巴的丧家之犬。
    “懆！”一出门，他再也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走廊的墙上，然后又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陈飞羽你他妈就是个傻逼！被个小丫头片子给唬住了！”
    他低声咒骂著，可脑子里回放的却是张依宁举枪时那漠然的眼神。
    那不是唬人，那个眼神告诉他，她真的会再次开枪，而且杀了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越想越不对劲。
    会里不服张依宁的老人不止他一个，但荣哥最看重的那两个堂主，一个管著码头，一个管著赌场，都对张依宁服服帖帖。
    殊不知，其实那两个堂主都是张依宁之前朝陆轩那要来的黑料给嚇破了胆。
    他今天之所以敢来，就是被另一个堂主王麻子怂恿的，说要替老兄弟们出头，探探这小丫头的底。
    现在看来，自己就是那个被推出来探路的蠢货。自己为了涨气势还带了刀。
    门口那对双胞胎女保鏢，像两尊门神，眼神锐利地扫过他，其中一个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两姐妹是荣万昌特意为张依宁安排的保鏢
    陈飞羽被那眼神看得心中一颤，再也不敢停留，加快脚步朝楼下走去。
    ……
    楼下，管帐的远叔，赵观远，正戴著老镜，对著电脑屏幕上的象棋残局冥思苦想。
    他曾是荣万昌的司机，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后来右臂废了，就退下来管著帮会的钱袋子。
    陈飞羽闯进来的时候，带著一身的戾气和屈辱。
    “远叔！我来赔钱！”他把一张黑色的银行卡拍在桌上，老脸通红，“张依宁那张桌子……一百万！”
    远叔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地挪动了一下滑鼠，吃掉了对方的一个“炮”，这才推了推眼镜，指了指旁边的pos机：“嗯，卡插进去，密码自己输。”
    陈飞羽拿起卡，动作粗暴地插进机器，输完密码，眼睛死死盯著那张即將列印出来的凭条。
    “滴——”
    凭条吐了出来，他一把抓过，上面的数字让他眼睛瞬间瞪圆了。
    “不对啊远叔！怎么是一百三十万？！”他吼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
    远叔终於抬起头，慢悠悠地端起旁边的茶缸，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末，呷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知道。大小姐今天早上开会前就吩咐我了，说你下午会来赔桌子钱，让我收一百三十万。”
    “什么？”陈飞羽如遭雷击，脑子里嗡的一声，“她……她早上就知道我会去找她麻烦？！”
    这个认知，比刚才枪口顶著脑袋还要让他恐惧。
    这说明，他今天所有的行为，包括被王麻子怂恿，提著刀衝进办公室，全都在那个小姑娘的预料之中！
    他感觉自己被剥光了衣服，赤条条地扔在大街上，供人围观。
    “那……那多出来的三十万是干嘛的？”他的声音乾涩，带著一丝颤抖。
    远叔又低头看起了棋盘，隨口道：“大小姐说，那是你替你那个叫王五的兄弟垫付的安家费。她说你是个讲义气的好大哥，不能让你在兄弟面前丟了面子。”
    “噗——”
    陈飞羽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昏过去。
    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她不仅算到了自己会来，算到了自己会赔钱，甚至连自己想贪的那三十万都一起算了进去，还用这种方式还给了自己！
    “懆！”陈飞羽脸上那道刀疤因为愤怒而剧烈地扭曲著，他抓起那张薄薄的凭条，像是抓著一块烧红的烙铁。
    “王麻子！我懆邇冯！”
    他猛地摔门而出，满腔的恐惧和屈辱，此刻尽数化为对那个把他当枪使的王麻子的滔天怒火。
    他被张依宁玩了，还赔进去一百三十万，这笔帐，他要跟王麻子好好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