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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罗氏全家进城避祸

      陈平玉脸上火辣辣的疼,泪珠子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她捂著红肿的脸颊,一路哭著,跑回了自家那间破旧的小屋。
    “娘!娘啊——!”
    罗氏正在昏暗的灯下纳著鞋底,听见女儿这般悽惨的哭声,心猛地一紧,针尖险些扎破了手指。
    她“霍”地一下丟开手里的鞋底,三两步就冲了出去。
    “平玉!这是怎么了?哪个天杀的打你了?!”
    罗氏一把抱住扑过来的女儿,瞧见平玉那高高肿起的半边脸颊,五个清晰的指印刺眼夺目,她的心疼得像是被人生生剜了一块,声音都控制不住地变了调。
    陈平玉紧紧搂著罗氏的脖子,小小的身子在她怀里抖个不停,抽抽噎噎地,將方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罗氏越听,心越是往下沉,如同坠入了冰窟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乾二净。
    “砒霜”、“米缸”、“洗洗照样吃”这些骇人听闻的字眼,一股彻骨的寒气,猛地从她的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她实在难以置信,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愚昧狠心之人!
    “那个老虔婆!她是真的疯了不成!”
    罗氏的声音颤抖。
    “砒霜啊!那是要命的东西!那是能隨隨便便用水洗洗就吃的吗?她这是要害死一大家子的人啊!”
    罗氏再也顾不得其他,將抹眼泪的陈平玉往闻声出来的陈仲和怀里一塞。
    “看好孩子!”
    她自己则像一阵风,冲向陈家老宅的灶房。
    刚一衝进门,借著屋里透出的昏黄灯光,罗氏便看见陈老太太在一个大木盆里,费劲地淘洗著那缸要命的米!
    雪白的米粒在浑浊不堪的泥黄色水中翻滚搅动,旁边还放著好几个已经淘洗过几遍、盛著污浊米汤的水盆。
    “娘!”
    罗氏一声厉喝,声音嘶哑,“这米万万吃不得!那是砒霜!是剧毒!水根本洗不掉那毒性的!吃了会出人命的!”
    陈老太太冷不防听见罗氏又跑来“寻衅滋事”,一张本就阴沉刻薄的老脸,顿时拉得比驴脸还要长。
    她那双闪著寒光的三角眼猛地一翻,眼白多过眼黑,张口便是一阵恶毒的咒骂:
    “你个搅家精!丧门星!又来这里放什么驴鸣狗屁!老娘我吃的盐比你这贱蹄子吃的米还多得多!这点子屁事还用得著你来教训老娘?”
    她唾沫星子喷得老远,几乎要溅到罗氏脸上。
    “我看你就是巴不得我们陈家所有人都死光死绝!你好霸占陈家的祖產!你这个黑心烂肝的丧门星!”
    闻声而来的刘氏,脸上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阴阳怪气地帮腔道:“老二家的,你如今可了不得了,是秀才娘了,懂得比娘都多了啊,呵呵。”
    三婶王氏也走进来,不怀好意地往火上浇油:
    “可不是嘛!人家现在发达了,早就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罗氏懒得和这两个女人拌嘴,她焦急地劝道:“娘,你听我的,这米不能要了,我回头让平川送点米回来……”
    她虽然和这家人关係不好,但她心肠可没有这群人恶毒,让她眼睁睁看著一家人都毒死,她的良心办不到。
    恰在此时,陈老太爷带著陈仲文和陈仲武从外面回来了。
    看见家里的女人们又吵作一团,眉头立刻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只当是寻常的婆媳斗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一天到晚吵吵闹闹!真不让人省心!”
    陈仲文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没看见院中的剑拔弩张,径直就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陈仲武也陪著笑脸:“爹说的是,都是一群不省心的老娘们!”
    屋里,无论罗氏怎么劝说,陈老太太和她两个儿媳妇压根不听。
    罗氏看著这一屋子不可理喻、愚昧至极的人,一颗滚烫的心从里到外,都凉了个通透。
    她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要吃,你们自己吃!我们一家绝对不会吃!”
    吼完,罗氏对著陈仲和大喊:“当家的!我们走!带著平玉马上去庐州府找平川!这个家待不了了!”
    “啊?”陈仲和张了张嘴,黝黑的脸上满是错愕和茫然。
    罗氏却是不容他有半分的犹豫,一把拉起还站在门口的陈平玉。
    又一把死死拽住陈仲和的胳膊,转身就往自家那破败的小屋方向奔去。
    她的动作快利落,飞快地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打了个简单的包袱。
    锁好门,她连头都没有回,拉著丈夫女儿,毅然决然地走出了桃村。
    她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离这群无可救药的疯子远点,再远点!
    幸亏今天被女儿看到了,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罗氏一家三口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村口。
    陈家老宅的院子里,陈老太太兀自对著他们离去的方向,骂骂咧咧:
    “走了好!走了乾净!那个扫把星,搅家精!看见她老婆子我就晦气冲天!”
    她狠狠地朝著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又颐指气使地对著刘氏吆喝起来:
    “还愣著干什么?死人吶!赶紧把米给老娘煮上!今晚咱们吃顿好的,去去这满身的晦气!”
    王氏则在一旁继续摇著扇子,諂媚地煽风点火:“还是娘您有主意,有魄力!这种不知好歹的搅家精,就不能给她半点好脸色看!”
    陈老太太闻言,得意洋洋地挺了挺乾瘪的胸脯。
    她浑然不知,一场灭顶之灾,正隨著锅中米饭的香气,悄无声息地降临到这个院子。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陈家老宅的堂屋里,灯火通明。
    陈家人围坐八仙桌旁,陈老太太亲自坐镇主位,將那锅用砒霜米煮出来的,散发著“香气”的白米饭,一勺一勺地分到各人的碗里。
    大房和二房吃得开心,这白米饭平时可是吃不到的,今天算是开荤享福了!
    “吃!都多吃点!一点都不给他们留!”
    老太太恶狠狠地说道,仿佛吃的不是饭,而是罗氏的肉。
    饭菜的香气在空气中瀰漫。
    眾人也都饿了一天,纷纷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饭刚过半。
    坐在陈老太太身边的宝贝金孙陈平西,突然“哎哟”一声尖叫。
    他扔了筷子,小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奶……奶奶……我肚子疼……好疼啊……”
    陈平西皱著一张蜡黄的小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声音里带著痛苦的哭腔。
    大房刘氏起初还並未在意,不耐烦地呵斥道:
    “小孩子家家的,没出息!肯定是吃多了撑的!”
    她话音未落。
    陈平西“哇”的一声,將刚吃下去没多久的饭菜,悉数吐了出来,污物喷了一地。
    他隨即疼得缩成一团,在冰凉的泥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小脸憋得青紫,眼珠子都开始往上翻。
    紧接著。
    桌边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有了剧烈的反应。
    “哎哟,我的肚子……疼死我了……”
    “不行了……我也疼得受不了了……”
    呕吐声、痛苦的呻吟声、悽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陈仲文捂著剧痛如绞的肚子,额头上黄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很快浸湿了衣襟。
    刘氏和王氏更是疼得面无人色,惨叫连连,声音悽厉得不似人声。
    陈老太太抱著在地上剧烈抽搐不止,口吐白沫的宝贝大孙子陈平西,嚇得魂飞魄散。
    她那双颤抖不止的手,哆哆嗦嗦地摸著孙儿冰凉滑腻的额头。
    “难道,真是因为砒霜?”
    那双平日里闪烁著刻薄恶毒光芒的三角眼,此刻被恐惧和所填满。
    “快,快去找大夫!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