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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塌了,又惹老婆生气了!

      察觉门外的身影远去,沈初紧绷的脊背才微微鬆懈下来。
    他沉沉吐出一口浊气,仰面倒回宽大的床榻。
    瘦削的身子陷在锦被里,一截藕白的手臂无力地搭在额上,乌髮凌乱地铺散开。
    双眼木然,盯著头顶的素白纱帐,好似在放空。
    春眠重新点亮烛火,又在香匣里翻找安眠香,忍不住低声问:
    “夫人,你与將军到底闹了什么矛盾,为何不让他进屋?”
    在春眠印象里,夫人和將军的感情一向很好。
    虽然將军嘴欠,常让夫人生气,但也只是佯嗔薄怒罢了,从未真的记恨过。
    而且將军征战三年,夫人每日掛念魂不守舍,府里下人全都看在眼里。
    怎么人回来了,反而吵起架来?
    “春眠,你听过预知梦吗?”
    沈初的声音带著一丝飘忽。
    春眠皱起眉头:“预知梦?”
    “就是……梦里所见,会变成现实。”
    春眠脸上立刻浮现忧色:“夫人,你是不是伤到头,出了幻象了?”
    沈初侧过脸,没有回答。
    不是幻觉。
    是真的。
    那痛楚,铭心刻骨。
    梦中,裴云朝用那双曾温柔抚过他脸颊的手,狠戾地折断他的腿骨。
    眼神冰冷如刀,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剥。
    他被死死摁在地上,锥心刺骨的疼痛从脚踝炸开,蔓延四肢百骸,痛得他浑身痉挛、止不住地发抖。
    那感觉太过真实,仿佛刚刚亲身经歷过一般。
    沈初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又轻颤起来。
    裴云朝……真的会那样对他吗?
    沈初不信。
    他明明那般珍重自己……
    沈初和裴云朝成亲时,没有很多人祝福,沈家和裴家的长辈都不同意。
    他们都说,两个男人成亲,伤风败俗。
    当时沈初想过退缩,他並不是个十分坚定而有勇气和世俗对抗的人。
    然而裴云朝问他:“阿初,你想吗?你若是想,我们便成亲。”
    裴云朝眼睛亮亮地看著他,好似只要沈初同意,这世间一切都不能阻拦他。
    沈初点了头。
    那天晚上,裴云朝进了宫。
    他拿著自己征战多年的军功,求了皇上赐婚。
    皇上赐婚,无人敢疑。
    裴云朝穿著喜服,身骑裹著红绸的黑马,將他从沈府接到了將军府。
    也正是那一日,裴云朝与家人决裂,他单独立府,从此不再是裴家子孙。
    愿意为自己放弃一切的人,真的会变成梦中的模样吗?
    沈初不相信。
    但是又不得不相信。
    春眠点完安眠香,一转头便看见沈初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正细细地发著抖。
    小丫头急坏了,“夫人,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觉得冷?”
    冷,就是很冷。
    浑身刺骨地冷。
    想到裴云朝会变成梦中那副狰狞模样,寒意冻结四肢百骸。
    他不想再经歷一次那样的绝望。
    被至爱之人亲手碾碎真心……再来一次,他真的会疯掉,会死掉的。
    若早知兰因絮果,便该趁早放手。
    “夫人,你……你怎么哭了?”春眠见他眼角滚落的眼泪,“你身上哪儿疼啊,奴才去请大夫过来!”
    “春眠,”沈初唤住她,声音暗哑发颤,眼角泛著血丝,“去拿纸笔来。”
    “我要写下和离书。”
    哐当——
    春眠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
    慌乱中带翻了案几上的茶杯。
    碎瓷和水渍狼藉一片。
    *
    翌日清晨,沈初起得很早。
    他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內间设有一张窄小的檀香木榻。
    往日裴云朝惹恼了他被赶出主屋,便会蜷在这张榻上。
    他人高马大,蜷在榻上连腿都伸不直,第二日便哼哼唧唧地缠著沈初诉苦,说自己哪儿哪儿都疼。
    沈初每每心软,便放他回房。
    掀开內间的布帘,裴云朝果然在榻上。
    他四仰八叉地躺著,睡姿极不雅,床上的素兰纹锦被可怜地落在地上。
    沈初默默拾起被子,轻轻盖回他身上。
    掖被角时,目光不经意扫过他额角处的一寸新疤,疤藏在碎发底下,不仔细看看不见。
    看样子是战场上新添的。
    看那位置,若再深半分,便能要了他的命。
    沈初指尖轻颤,轻轻抚摸上去,指尖刚触碰上,一只强健的手臂便猛地箍住了他的腰。
    “夫人……”
    裴云朝睡眼惺忪,含糊不清地嘟囔著,手臂收力。
    沈初猝不及防,整个人失去平衡,扑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鼻尖几乎撞上鼻尖。
    “唔,再睡会儿……”
    裴云朝满足地搂紧他的脖颈,將脸深埋进他颈窝,贪婪地深嗅他发间的气息。
    三年没闻到这味儿了,镇北將军早已牵肠掛肚。
    好一会儿,他清醒了些。
    “阿初,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抹了什么迷惑人心的香粉?”
    裴云朝一般喜欢唤他阿初,私底下没正行的时候会唤他夫人或者娘子。
    他是个放浪的性子,嘴里蹦出什么话都不意外。
    “没有。”沈初否认。
    “那为何让我这般牵肠掛肚,成天跟失了魂一样。”
    裴云朝低笑,热气喷在沈初敏感的耳后。
    沈初:“……”
    这一大早就说浑话……
    “醒了就去洗把脸,我有事要与你商討。”
    裴云朝將被子盖在头上,翻了个身背对著他,闷声闷气说:“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不听。”
    沈初:“……”
    他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那封摺叠整齐的纸笺。
    短短五百字,他熬了一夜。
    写了撕,撕了写,废纸堆了满篓。
    明明心意已决,落笔时却仍如刀割。
    “云朝……”
    沈初唇瓣微启。
    “阿初。”
    裴云朝打断他。
    声音隔著被子传来,冷冷的,不似方才打情骂俏。
    “你若是再与我提和离的事,我真会忍不住,现在就將你剥了摁在床榻上。”
    他顿了顿,又道,
    “我可忍了三年,你估摸著会下不来床……”
    沈初:……
    他轻咬后牙,下頜绷紧,手中和离书攥得发紧。
    梦中的裴云朝也会强行与他发生床事。
    动作粗暴,过程激烈,没有半分温存。
    沈初叫哑了嗓子,抓破了床帐,十指挠破了他的后背,眼泪流了满脸……
    然而裴云朝不给他半分温柔。
    沈初闭上眼,想將那些痛苦的记忆彻底遗忘。
    再睁开眼时,眸底一片森然。
    “那你就试试看。”声音冷得像冰锥。
    他猛地转身,一把掀开门帘,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去。
    “欸,阿初!”
    裴云朝见势不妙,立马翻身下床,
    “阿初!错了,我错了!”
    “我说笑呢,我哪有这胆子!”
    他一边提鞋一边在后头追著。
    沈初自顾自往外走。
    那张素来温润沉静的脸上,罕见地带著几分怒意。
    “阿初!”
    裴云朝为自己喊冤。
    “我真是说笑,我以前不也常这样逗你,什么时候真敢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你哭两声我动都不敢动,你一喊疼我就停,我哪回没有依著你的来?”
    “我就过过嘴癮!嘴癮还不让人过了?”
    沈初骤然停下脚步。
    回眸,看向裴云朝,眼神阴寒。
    这眼神……
    裴云朝只觉双膝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