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
    火星铁馆的空调又坏了。
    jj市老城区的夏天闷得像蒸笼，汗水顺著陈莽的下巴滴在地胶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耳边还能听见老式风扇的吱呀声。
    “陈教练，还要继续吗…我、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他站在私教区，双手扶著一位女会员的腰，指导她完成最后一组罗马尼亚硬拉。
    “对，就这样，臀部往后推，別用腰发力……”他的声音低沉，带著点刻意压出来的温柔。
    女会员——王姐，脸蛋姣好，三十七岁，某银行支行副行长，穿著lululemon的瑜伽裤和粉红色紧身运动背心，脖子上还掛著一条爱马仕丝巾，正咬著嘴唇，按照他的指示缓缓下放槓铃。
    皮肤保养得还不错，妥妥的轻熟女一枚。
    她的动作不算標准，但陈莽没纠正，只是轻轻託了一下她的肘关节，確保她不会拉伤。
    “陈教练……”王姐做完最后一组，喘著气直起身，脸颊泛红，“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应该的。王姐长得漂亮就算了，还这么聪明。”陈莽笑了笑，顺手递过毛巾，“练得也越来越好了，臀线都明显了。”
    王姐接过毛巾，指尖似有若无地蹭过他的手背，眼神里带著点欲言又止的意味。
    她垂下眼眸，紧盯著陈莽的胸肌轮廓，双腿不自觉地夹紧了。
    陈莽假装没看见，转身去拿水杯。
    女人三十如狼，四十似虎。
    这半年来，火星铁馆的女会员里，十个有八个对他有点意思。
    被揩油也是家常便饭了。
    陈莽，今年21岁，九江大学临床医学系准大三学生。身高178，肩宽腿长腰细，浓眉大眼，脸是那种標准的“阳光帅哥”类型，笑起来眼角微微下垂，显得特別真诚。
    再加上他嘴甜，会哄人，从四十岁的富婆到二十出头的小白领，没几个能扛得住他的私教课。
    “陈教练，听说你要走了？”王姐喝了口水，倚在柜檯上状似隨意地问。
    “嗯，下学期要换校区，以后没法在这边上班了。”陈莽嘆了口气，语气里带著恰到好处的遗憾。
    王姐的眼神暗了一下，但很快又扬起笑容：“那太可惜了，我还想著续课呢。”
    “你可比他们那些糙汉子会教多了……”
    陈莽適时露出一个侷促的微笑，没接话。
    他知道王姐不会续课。
    或者说……
    她买课，本来就不是为了健身。
    下课之后，铁馆老板老刘把陈莽叫到前台结工资。
    老刘五十多岁，禿顶，肚子圆滚滚的，穿著件褪色的“火星铁馆”polo衫，手里捏著计算器啪啪按著。
    “你小子，真要走啊？”老刘头也不抬地问。
    “没办法，学校安排。”陈莽耸肩。
    老刘哼了一声，从抽屉里数出一沓现金递给他：“这半年，你可是咱们馆的『头牌』。”
    陈莽乐了：“刘哥，你这说得我跟夜场少爷似的。”
    “差不多。”老刘点了根烟，眯著眼看他，“你知道这半年来，因为你办卡的女会员有多少吗？”
    陈莽隨手点了点现金，没吭声。
    火星铁馆是老城区“最老资歷”的健身房之一，器械包浆，空调常年罢工，洗澡间的水龙头时冷时热。
    但自从陈莽来了之后，女会员的续卡买课率直接翻了一倍。
    “你这一走，我这生意得掉一半。”老刘吐了口烟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陈莽笑了笑，没接话。
    他知道老刘说的是实话，但他也没办法。
    他只是个大学生，健身教练只是兼职。
    收拾完东西，陈莽背著包走出铁馆。
    王姐还没走，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等他，换上私服的她倒显得曲线曼妙。
    “陈教练……”她递过来一张名片，指尖涂著精致的裸色指甲油，“以后要是回九江，可以…联繫我。”
    陈莽接过名片，扫了一眼——“王雅琴，xx银行九江分行副行长”，背面还手写了一串电话號码。
    他露出一个標准的“阳光笑容”：“谢谢王姐，有机会一定。”
    王姐满意地笑了，又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常联繫”之类的话，这才踩著高跟鞋离开。
    陈莽站在原地，等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隨手把名片塞进裤兜。
    他不会联繫她的。
    不是因为他清高，而是因为……这半年来，这样的名片他收了不下二十张。
    有富婆的，有女大学生的，甚至还有某个已婚女客户的——对方塞给他房卡的时候，他差点没绷住表情。
    但他从来不会真的联繫她们，陈莽卡顏。
    工作需要，不代表生活需要。
    陈莽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下午三点半。
    明天开始，他就要去新校区报导，在火星铁馆兼职的日子，到此为止。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公交站。
    一阵炙热的风吹过，裤兜里的名片被带出来一角，轻轻晃了晃，最终掉在了地上。
    陈莽没回头，也没去捡。
    ……
    ……
    新校区紧挨著jj市第一人民医院。
    附近有名的商业健身房叫“巔峰体能”，面积赶得上两家“火星”。
    开在南江区大学城最贵的写字楼里，除了常规的力量训练区，还有器械区、跳操区、单车房、造型室。
    落地窗，恆温泳池，连更衣室的吹风机都是戴森的。
    陈莽站在门口，仰头看著玻璃幕墙上烫金的logo，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在火星铁馆干了半年，他的身材不算差，但和海报上那些肌肉爆裂的教练比，还是差了点意思。
    “您好，请问是来体验的吗？”前台双马尾瑜伽裤小姐姐微笑著问。
    要不说人家是高端商健呢。
    前台妹子的顏值都这么能打？
    “你好，我来应聘私教。”陈莽稍稍感嘆了一下，露出標准的“阳光笑容”。
    前台小姐姐脸上的职业笑容明显一滯，视线如同胶著，注释了陈莽的脸好一会儿，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陈莽耐心地等待。
    她这才如梦初醒，略带仓促地开口：“……哦！抱歉，您…您有简歷吗？”
    陈莽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资料——火星铁馆的工作证明、nsca-cpt（美国国家体能协会私人教练认证）证书复印件。
    她扫了一眼，点点头：“好的，请您稍等，我联繫一下经理。”
    陈莽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环顾四周。
    巔峰体能的进口器械、香氛空气和隨时清洁的阿姨，与火星铁馆的锈浊汗味形成鲜明对比。
    不远处，一个女会员正在深蹲架前训练。
    她看起来二十出头，穿著紧身训练裤和运动背心，线条清晰身姿娉婷，动作却很標准——槓铃压在斜方肌上，下蹲时臀部后移，膝盖不內扣，起身时髖部充分伸展，一看就是练了很久的。
    陈莽职业病发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结果那女生正好做完一组，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眼神冷淡而疏远。
    陈莽习惯性露出微笑，点了点头。
    女生没理他，自顾自地加了片，继续下一组。
    陈莽有点尷尬，正想移开视线，却听到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看什么看，腿比我还细……”
    陈莽：“……”
    他无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突然有点不自信了。
    半小时后，面试开始。
    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精瘦男人，叫李锐，据说曾经是省健美队的，说话很直接：
    “陈教练，你的外形条件不错，但巔峰体能的要求比较高。”
    “我们这里的会员，很多都是高阶训练者，甚至有些是打比赛的运动员。”
    “你的专业证书没问题，但……实战经验差点意思。练了多久？”
    “快两年。”陈莽回答。
    “两年……”李锐靠在椅背上，手指交叉，“还是学生吧？训练年限短，没打过比赛，没成绩。”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带著审视，“你告诉我，拿什么吸引客户？会员凭什么买你的课？”
    陈莽听懂了潜台词——“你练得不够大。”
    他勉强笑了笑：“我可以学习，而且我在火星铁馆的会员反馈都很好……”
    李锐摇摇头：“火星铁馆的会员和这里是两个群体。”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实话，我们现在的教练，基本都上科技了。”
    陈莽一愣：“科技？”
    李锐食指敲了敲桌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是药物辅助。不然你以为那些肌肉是怎么来的？纯自然练成那样的，一百个里有一个就不错了。”
    陈莽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健美圈用药普遍，但没想到连商业健身房的教练都……
    “当然，我们不会强迫任何人用药。”李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愿意走这条路，隨时联繫我。”
    “我这里计划完善，还有优惠……”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
    陈莽接过，下意识道了声谢。
    嗡——
    仿佛一声无形的蜂鸣在颅內震盪，陈莽眼前突然出现两行透明的文字：
    【检测到命运转折点】
    【『莫欺中年穷』系统正在加载中……】
    “！”
    陈莽猛地顿住脚步，瞳孔骤缩。
    什么玩意儿？
    他下意识地抬手，五指张开在眼前用力晃了晃，又使劲揉了揉酸涩的眼眶。
    再定睛看去，那两行小字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呵…我还以为金手指来了呢……”
    陈莽老实了。
    去前台办了张学生年卡。
    既然当不了教练，那就先当会员吧。
    反正他本来也喜欢健身。
    巔峰体能的自由重量区在场馆负一层，墙上都贴满了镜子，灯光偏暗，器械摆放得很紧凑，有种地下铁馆的感觉。
    陈莽热身完，正准备上槓铃臥推，旁边突然凑过来一个黄毛。
    “哥们，一起练？”
    黄毛男生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个子不到170，但骨架很宽，穿著件印著“natural”的文化衫，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倒像是个体育生。
    “行啊。”陈莽点点头。
    两人轮流推了几组，重量逐渐加到100kg。
    休息时，黄毛主动搭话：
    “你是新来的吧？之前没见过你。”
    “嗯，刚办卡。”陈莽拿出摇杯喝了口蛋白粉，“我叫陈莽，学临床的。”
    他寢室还剩几桶之前客户送他的金標分离乳清，各种补剂塞了满满一柜子。
    喝不完，根本喝不完。
    “吴浩，九江大学机械系的。”黄毛擦了擦汗，“你练得不错啊，自然练了多久？”
    “快两年吧。”陈莽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是自然的？”
    吴浩笑了，指了指不远处器械区的几个正在练二头弯举的教练，半开玩笑道：“练得比我大的纯脂肪，比我乾的是骷髏兵。”
    “又大又乾的是脑袋尖尖……”
    陈莽顺著他的视线看去——那几个教练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肌峰高耸，像是皮肤下面塞了两个垒球。
    “他们都上科技了？”
    “明里暗里都打。”吴浩撇撇嘴，啐道。
    “巔峰体能就这样，教练不练大点，会员不买帐。”
    陈莽想起面试时李锐的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那你呢？你练多久了？”他问吴浩。
    “三年，我高中就开始玩街健了。”吴浩拍了拍肚子，“健身正反馈没那么明显，更在於日积月累。”
    “到了我们这个阶段，每年也就能长几公斤的纯肌肉。”
    他语气轻鬆，但眼神很认真：
    “我健身是为了健康，不是为了把自己搞成气球。”
    陈莽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这话有点道理。
    在火星铁馆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女会员们不在乎他练得多大，只要他长得帅、会说话就行。
    但在这里，在真正的训练者眼里，肌肉量和训练水平才是硬道理。
    “对了，你之前在哪练？”吴浩问。
    “火星铁馆，老城区那边。”
    “哦！我知道那家！”吴浩眼睛一亮，“听说那边有个教练特別帅，女会员都衝著他办卡，不会就是你吧？”
    陈莽：“哈哈……”
    他有点尷尬地点了点头。
    吴浩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以啊兄弟！不过在这里，你这招可能不太好使——”
    他指了指自由重量区角落里正在训练的几个女生：
    “看到没，那边的姑娘，个个都能蹲自身两倍体重。”
    “在这里，实力说话。”
    陈莽沉默了。他自认，天赋这块儿，自己还算拿得出手。
    可健身健美这行，光有天赋顶个锤子？
    看的是投入——兜里有米的人，知名教练候著，顶级器械堆著，黄金补剂供著；
    更狠的？直接科技加身。
    九龙拉棺嘛。
    呵，也不是啥新鲜事儿。
    他掂量著：是当个靠脸（和身体？）吃饭的教练，还是做个傻练的爱好者？
    说到底，自己未来是要穿白大褂的。
    教练？就是个临时饭票。
    什么健美明星、打比赛？压根儿没在人生计划表上。
    拼？拼个锤子！完全没理由拼命！
    就在这时，陈莽眼前浮现数行小字：
    【十九岁，被朋友拽进健身房，一年后你为了赚取生活费，你选择成为一名健身教练，教练生涯的前半年你確实凭藉过硬的业务能力和油嘴滑舌赚了一笔可观的“学费”。】
    【二十一岁，你来到了新的健身房，这里的教练卷到飞起，优胜劣汰，你被驱赶出了市场。失去了收入来源的你，终究没顶住“资本”的诱惑…一次“偶然”，你失足了。】
    陈莽看著小字，两眼一黑。
    健身教练…终成嘎嘎嘎了么？
    【2045年，四十一岁。你再次衝击职业卡失败，耻辱退役。身体早已泡在酒色里垮掉。看著一代代新星升起又陨落，你心底那点不甘心突然冒了头…可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现在也不晚！盯著自己萎缩的肌肉，你咬紧牙关——復出！】
    【叮！宿主陈莽，『莫欺中年穷』系统已激活，是否开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