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已被神父古井无波的態度激怒。
    他的目光宛如利剑，透过铁柵栏直刺神父的心窝。
    “確实如此么？你也这么认为。”
    维克託身体前倾，他詰问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施展遗忘咒？卢西恩神父，诚实！我想，圣灵教的圣典应该教导你要诚实！”
    卢西恩神父，不为所动。
    他很诚恳的说道：“是的，圣灵教导我诚实。我作为一个苦修士，不敢违背圣典，我无时不刻不在警醒自己，必须以诚实的態度面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我保证我刚刚说的都是事实。”
    “你在耍我吗？”
    维克托被气笑了：“在你的遗忘咒下，路易消失了！他创造的帝剑术，现在是嘉德莉婭的绝技！这能被称为『诚实』吗？你在愚弄世界！”
    卢西恩轻轻皱眉：“我不认识路易，据我所知，他已经死了。”
    “他的確死了，为嘉德莉婭而死！”
    “既然死了，那么就是不存在了。”
    维克托抬头：“……什么？”
    “不能理解吗？教授，死掉的人就不是人了，只是和人长得很像的肉块。”
    神父的双手依然放在桌子上。
    那样规矩，那样镇定。
    他看上去像是一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你说的那位路易先生，他不再有人的尊严和权力，帝剑术超凡入圣，但这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关联？我发动遗忘咒篡改人的记忆，又伤害了哪个人呢？”
    维克托只是觉得诧异。
    甚至惊悚。
    他看著卢西恩平静的面目，听著卢西恩平稳的语气，哑口无言。
    片刻之后，他才说道：“你真是圣灵教的修士？”
    “当然。”
    “圣灵是这么教导你的？”
    “这是我自己对圣典的理解。”
    卢西恩认为，维克托是一个愚夫。
    他头髮都白了，早有一套自己的、看待世界的標准，这样的人也可以被感化，但是优先级很低，往往是吃力不討好。
    卢西恩的时间和精力都有限，与其在老帮菜身上死磕，还不如感召年轻人。
    奥兰瑟尔有很多未成年人，他们更值得被拯救，也更容易沐浴在圣灵的神辉之下。
    抓紧时间吧！
    “教授，我长话短说了。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你还留有关於『路易』的记忆，但我们认为这不是一个好的信號。嘉德莉婭不能有污点，而你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很多人，因此……”
    一封带著神性的羊皮卷缓缓展开。
    特製药水书写的魔法文字透著无穷的神秘，这是一份经由“商业圣灵”洛迦见证的契约。
    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就不得不遵守契约上的文字。
    一旦违背，神罚顷刻而至。
    卢西恩接著说道：“签下这个，你將重获自由。非但如此，奥兰瑟尔董事会將授予你终生教授的头衔，而我也会出手，用圣光碟机散你体內的隱疾，令你重回巔峰——你曾有『雷迅卿』之名，剑术大家。”
    维克托不屑至极：“这些文字，我看不懂！”
    “你不得再提及任何与『路易』有关的事。第一次违反，你將昏厥；短时间內再次违反，你將死亡。”
    卢西恩简述契约內容。
    他又道：“这不苛刻，对吗？在我看来，这份契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教授……我们应该把关怀和爱护寄托在活人身上，而不是在一个死人身上纠缠，那只是肉块。”
    神父的劝解，无法打动教授。
    维克托只是觉得他面目可憎。
    他眼里有火，极度炽烈：“你的认知，我无法苟同。我不会放弃发声，路易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会告诉我认识的每一个人，嘉德莉婭是一个卑劣的窃贼，帝剑术是路易的杰作。”
    “没有意义。”
    卢西恩再做最后一次努力：“教授，你不签这个协议，董事会不会放你出去；即便你重获自由，也没有人能认可你的言论。路易，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彻彻底底的。”
    维克托教授没有再回答。
    他闭上了眼睛。
    “交易一直有效。想通了隨时告诉我，教授。”
    卢西恩不再浪费时间，果断起身离开。
    ……
    ……
    缺什么就补什么。
    因为奥兰瑟尔中立协定，风纪委本质上是瘸腿的，没有执法能力的监察机构，就是一只只会哈气的小猫。
    为了弥补天生劣势，奥兰瑟尔的“风纪院”，相当的庄严。
    中环深处，一栋漆黑的大楼高耸如剑，立在一段上坡道的顶端。
    阳光洒落，照得风纪院熠熠生辉，其上隱藏著符文阵列，有震慑人心的效果。普通超凡者靠近风纪院，下意识不苟言笑，已经受阵列干扰。
    路易站在坡底，抬头看著风纪院大楼，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
    帝剑术30级，猎魔人剑术20级，光铸魔法9级，如果算综合等级，路易现在是59级。
    这个等级，已经是一方豪强。
    新晋白银黄金，荣耀英雄殿堂。
    冒险者协会划分的境界，59级怎么也是半步荣耀，很不得了。
    只是技能等级提升反哺而来的“属性值”，不是线性成长。
    多体系超凡者，也没有理论上那么强，属性会被稀释。
    强行换算，59除以1.5，路易大概40级。
    奥兰瑟尔绝大部分应届毕业生，差不多就是这个级別，不算太弱。
    路易拾级而上，朝著风纪院走去。
    迎面，走来一位神父。
    头顶剃圆，留外围环状发，漆黑神袍外披著一件猩红色祭披。
    路易看著他祭披上的七叶棕櫚金章，有些惊讶：“金章？圣灵教的地区主教，通常也只是银章……这个人，为圣灵教做过什么贡献么？”
    七叶棕櫚金章，是一种荣誉。
    佩戴者不一定在圣灵教內有崇高的地位，只意味著他有突出的贡献，得到“水星教堂”的嘉奖。
    或者……
    他胸前金章不是水星教堂授予，而是某位圣灵，亲自授予。
    思索间，那神父已到眼前。
    他深邃的紫色眼睛紧盯著路易，丝毫不掩饰他的好奇。
    路易轻轻点头，错身而过。
    下一刻。
    “阁下！”
    神父止步，叫住路易。
    他手上捧著圣典，笑著说道：“能否占用你一点时间？我想向你阐释圣灵教的教义。”
    路易看了他两眼：“抱歉，没空。”
    “真是可惜！我在冥歌海渊附近，设了一个圣坛，你叫什么名字？我隨时欢迎你来。”
    路易张嘴，想要自报家门。
    下一瞬，他闭上嘴，重新组织语言：“有空的话，我会去看看。”
    “我是卢西恩。西里尔·卢西恩。”
    神父表现的十分友善。
    他又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看著你，我內心有不同寻常的感触。我相信我的感觉，你和圣灵有缘，请务必来！”
    “？？？”
    路易大皱其眉，真想告诉他自己不是小男孩。
    想了想，算了。
    他胡乱点头，朝坡顶的风纪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