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阳谋无解
    “詹姆斯这家伙挺恶心人的，一出手就是拉拢巴闭成为他的白手套。”
    “然后就是对洪兴的打压。”
    靓坤半点没有藏着掖着，把詹姆斯做过的事情几乎都说了一遍。
    “当然，其中也包括对你们倪家将要采取的毁灭性打击。”
    “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倪永孝疑惑地看着靓坤，在他看来，哪怕是詹姆斯的计划成功了，靓坤也是既得利益者，犯不着把事情告诉自己。
    靓坤端着茶杯笑着喝了一口：“你是一个聪明人，该知道我要做什么。”
    “你想要让我们两败俱伤？”倪永孝对靓坤的小动作洞若观火。
    靓坤哈哈大笑，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阿孝，我刚刚说过你是一个聪明人，你怎么又变傻了？”
    “我可不是要让你们两败俱伤……不过我倒是真的希望你们能够两败俱伤。”
    “你这是什么意思？”倪永孝闻之色变。
    靓坤淡定地说道：“你想要和对方两败俱伤，现在可是没有这个实力。”
    “出来混的都讲究实力，不论你们粉贩还是詹姆斯都吃这一套。”
    “大浦黑和白头翁也是江湖上名声响当当的人物，又各背靠着一家大社团，然而面对詹姆斯的时候，不还是乖乖地听从他的命令吗？”
    “他们清楚知道在面对詹姆斯的时候，自己没有这个实力来反抗詹姆斯，毕竟他们走粉了嘛。”
    “你能有这个实力对抗詹姆斯？”
    “人家可是港府的暴力机器。”
    倪永孝瞪着靓坤，满是怒火。
    靓坤看了他一眼，说得更清楚了一些：“阿孝，你和我不一样，是受到高等教育的人才。每次我见到你的时候，我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你是一个人才。”
    “我不相信你不会看到倪家现在的处境。”靓坤挥了挥手，与其变得真诚，“我之前就对你说过，你之前压根就没有接触到家族产业，好好过你的小日子不好吗？非得做粉贩？”
    “你哥哥怎么不做？你姐姐怎么不做？”
    “偏偏是你来做？”
    “你老豆倪坤不是一个东西，但他没有让自己的子女继承倪家。”
    “你老豆经常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出来混，是要还的！”
    “这本身就是他给一众子女的警告。”
    “然而你还是掺和进去了。”
    看着倪永孝若有所思的表情，靓坤忽然笑了：“你有你的考量，我也有我的考量。”
    “我们是走不到一起的。”
    “除非你能马上放弃倪家，回归之前的日子。”
    “然而我想，你肯定不愿意放弃。”
    “当然，我肯定不会放弃的。”倪永孝推了推自己的眼睛，回答得毫不犹豫，“父亲的死因没有查到，我是不敢放弃的。”
    靓坤耸耸肩：“也对，倪坤是被人用行刑的方式枪决的，你肯定想要知道杀手是谁。”
    “李生”倪永孝紧紧盯着靓坤，“你知道杀害我老豆的凶手是谁吧？”
    靓坤笑了笑：“我当然知道。”
    倪永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真知道？”
    “很难查吗？”靓坤奇怪地看着倪永孝，“你老豆的江湖地位很高的，他的仇家更是数不胜数。故此对自己的安全肯定上心。”
    “能够查探清楚倪坤生活习惯的人，本就是他的身边人，或者说是能够靠近他身边的人。”
    “光是我知道的，就能给你举出六个嫌疑人来。”
    倪永孝急迫地站了起来：“李生，是哪六个人？”
    “你不是雇佣了世界上最好的私家侦探吗？”靓坤诧异地看着倪永孝，“现在还没有查出来？你请的这个私家侦探不行啊，他是不是故意骗你钱？”
    “你……”倪永孝脸色大变，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靓坤竟然知道自己雇佣了私家侦探？还点明是世界上最好的私家侦探？
    这事情连自己的保镖罗继都不知道。
    不！
    具体说来，这事情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
    靓坤怎么知道的？
    “你好像很惊讶？”靓坤摇头叹息，“这其实不难猜。”
    “你一个好好的会计师放弃优渥的高薪工作不去做，非得回家继承一个烂摊子，这表面你是一定要给你老豆报仇的。”
    “我的堂口先前就在你们倪家的势力范围内，我可没有听你的手下说起过这种事情。”
    “这与你的性格不符合。”
    “那反过来说，你一定是在暗地调查。”
    “很容易猜吧？”
    倪永孝缓缓点头：
    “是很容易。”
    容易吗？
    容易个球，要不是王道一直提供情报，靓坤连倪永孝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人家毕竟是高级经济分析师，数学逻辑不差的。
    隐藏手段更是高明。
    就连他的贴身保镖罗继都不知道倪永孝的活动。
    靓坤凭什么知道他的活动？
    还不是靠着王道的情报？
    靓坤淡淡道：
    “那么知道你老豆行踪的人，只有两伙人。”
    “一拨是你们倪家的五大头目。”
    “另一拨是差馆。”
    “差馆？！”倪永孝迷惑地看着靓坤，“五大头目我怀疑，但是差馆？”
    靓坤耸耸肩：“差馆想要让你老豆伏法都多少年了？”
    “不过说真的，差馆的人真想要你老豆死，也不会用暗杀的方法，他们损失不起。”
    倪永孝深深地点头。
    他就没有怀疑过差馆，就如同靓坤所说的那样，差馆的人就算是想要让倪坤正法，也不会采取暗杀的手段。
    这会打破差馆与社团的潜规则。
    事情要到了互相暗杀的地步，最吃亏的还是差馆。
    倪家是只有一个，可是不下于倪家的势力，在香江有很多个。
    如果想要搞定倪家就用暗杀，其他的江湖势力是不会允许这样做的——今天倪家死于条子的袭击，改天会不会轮到我？
    这是很自然的想法和考量。
    “也就是说，杀害你老豆的，必然是五大头目之一。”
    “这你不用去胡思乱想。”
    “那个杀手要么是五大头目本身，要么就是他们的手下人，不会有第三种情况。”
    “李生如此信誓旦旦，想来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吧？”倪永孝的眼神有些迫切，“请把这个人告诉我！”
    靓坤叹息道：“阿孝，收手吧，你离开倪家这个是非之地，重新做你的会计师去吧。”
    “不！”倪永孝脸都要挤在一起了，“绝对不行。”
    “我老豆养育了我，他用的钱全都是走粉的脏钱。”
    “我虽然之前没有接触过家族事务，但这双手早就是黑的了。”
    “你以为我有路子要走吗？”
    “没可能！”
    他这一喊叫，王道和罗继走了进来。
    后者连忙道：“倪生，怎么了？”
    “让他们留在这里吧，免得你又一惊一乍的。”靓坤如此说道。
    倪永孝缓缓点头，或许有外人在场的缘故，他的话语重新恢复了平静，“我倪家只是表面上看着不错，实际上危机四伏。”
    “我若是不回来接这个烂摊子，那么我大哥或者我大姐就得回来接手。”
    “要不然，别人占领了我倪家……迎接我们的必然是死亡。”
    “他们是绝对不会让我倪家的人还活着的。”
    靓坤和王道对视一眼，耸耸肩道：“看样子，你很庆幸嘛。”
    “不然，我为什么要回来？”倪永孝说出这个话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即便我要离开倪家，我也得把我父亲的仇报了才行。”
    “幕后杀手不会让我们一直逍遥的。”
    “这是杀父大仇，万一我查出真相，还得去找他拼命啊！”
    “有道理！”靓坤轻轻点头，出来混江湖的，能够斩草除根那自然是要斩草除根的，什么祸不及家人的话听听就好。
    什么？手段谈过下做？
    你都出来混了，你不做下作？
    别闹了！
    倪永孝恳切道：“李生，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我父亲吗？”
    “我的规矩你懂的。”靓坤微笑道，“我是不会和走粉的有牵连的。”
    罗继脸色一变，刚想要上前就被倪永孝拦住了：“李生，咱们都是聪明人，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靓坤哈哈大笑：“阿孝，你都已经走粉，你说你不会出卖我？”
    倪永孝定定地看着靓坤，后者笑得肆无忌惮，他长长叹了口气，忽然露出了笑容：“多谢了。”
    “阿继，咱们回去吧。”
    罗继惊愕道：“倪生，他还没有告诉咱们杀害老爷的凶手呢。”
    “不，他已经告诉我们了。”倪永孝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行了，咱们回去吧。”
    靓坤依然大笑：“阿继，你倒是聪明。不过，我还是劝你，赶紧收手吧，要不然，你不死在鬼佬手中，也得死在我们手里。”
    倪永孝身形一顿，淡淡道：“老豆生前说过，出来混早晚都要还。如果我死在你们手里，那是我的命，怨不得别人。”
    靓坤笑了笑：“你有数就好。”
    倪永孝笑了笑，带着罗继离开了。
    “这家伙真的是一个聪明人，可惜，他走粉。”靓坤是真的觉得挺可惜的。
    王道不以为然：“走粉的家伙连灵魂都卖给了魔鬼，为了赚钱，他们几乎没有下限。这样这样的家伙随时都能翻脸。”
    “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你说倪永孝知不知道我的暗示？”靓坤很是好奇。
    王道轻笑道：“会的！”
    倪永孝回到车上，满脸的阴沉。
    罗继通过后视镜看到倪永孝的样子，不由的担心：“倪生，靓坤说了什么，让你变成这幅样子？”
    “靓坤不安好心。”倪永孝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他要我和那个鬼佬詹姆斯自相残杀。”
    罗继大怒：“这是把咱们当枪使，想的美！”
    “不按照他说得不行啊。”倪永孝苦笑不已。
    罗继一怔：“咱们既然知道了他的打算，为什么要按照他指挥的去做？”
    “这是阳谋！”倪永孝颇为头疼，“靓坤这家伙吃定了咱们，偏偏咱们还不能不听他的。”
    罗继脸上恰到好处露出了茫然的神情：“倪生，我不懂。”
    “你是我的保镖，又不是我的谋士，懂这个干嘛？”倪永孝失笑，他有一句话没有说，若罗继的头脑跟他的身手一样凌厉，他倪永孝早就弄死罗继了。
    平时，倪永孝绝对不会跟罗继说这话的，不过他今天心情激荡，还是多说了一些。
    “靓坤很是狠辣，他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于是用了一招阳谋。”重新戴上眼镜，倪永孝缓缓说道，“先是告诉我们詹姆斯那个鬼佬的情报，又点出咱们的不理处境，看着是为咱们着想，其实是告诉我们……”
    “倪家现在是内忧外患，正处在生死危机当中。”
    罗继张大了嘴巴，然而他谨记自己的本分，心里有无数的想法，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问。
    倪永孝早就知道罗继不会发问，他用过的保镖很多，罗继是唯一一个跟了他五年的保镖，能用罗继这么长的时间，那自然是因为罗继不但身手高超，嘴巴还十分严实。
    “靓坤绝对知道杀死我父亲的凶手是谁，但他没有告诉我，却特意点名了有两伙人一定之情。”
    “一伙人是倪家的五大头目。”
    “另一伙人是差馆的人。”
    “这家伙在跟我说话的时候，谈论詹姆斯的时候，多了一些。”
    “有些话不用说明白，我已经知道了。”
    罗继更是惊奇，他怎么不明白呢？
    “杀死我父亲的凶手，就是五大头目之一。”倪永孝说这话的时候，斩铁截铁半点不含糊。
    罗继皱眉道：“可是，咱们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有人知道。”倪永孝现在整个人都是阴沉的。
    罗继脱口而出：“靓坤？我去把他绑回来。”
    “……”倪永孝一阵无语，“阿继，你不要做傻事。”
    “要是你真的绑了靓坤，咱们今天晚上就得逃命了。”
    “靓坤现在可不是一般的古惑仔，他现在是一位成功的商人。”
    “到那个时候，黑白两道都会出动来找咱们的麻烦……”
    罗继瞪大了眼睛：“除了他还有人知道真相？”
    “你啊，你啊！”倪永孝苦笑不得，但他还是解释道，“没错，除了靓坤还有其他势力知道父亲被杀的真相。”
    这下子罗继变聪明了：“也就是说，知道老爷被杀的人不止靓坤一人？”
    “王道是靓坤的头马，他应该也会知道，但这个不重要。”倪永孝解释道，“王道和靓坤是同一个势力的，我从靓坤这里问不出答案，自然不可能从王道那里得知。”
    “剩下的只有一个势力了。”
    “差馆，詹姆斯！”
    罗继惊愕道：“鬼佬？”
    “没错，靓坤说是不能告诉我真相，可他把该说的都说了。”倪永孝微笑道，“你之前没有在办公室，所以没有听到靓坤的话。”
    “詹姆斯是雾都来的鬼佬高官，还是政治部的高级警司。”
    “有权查看任何一位华人警员办的案子。”
    罗继恍然大悟：“原来鬼佬是知情人……”
    他的声音有些迟疑。
    倪永孝立刻就捕捉到了：“你有什么话直接将就好。”
    “倪生，这会不会是个陷阱？”罗继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倪永孝仔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会！”
    “倪生三思啊！”罗继有些着急。
    倪永孝笑道：“放心吧，靓坤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的。”
    “他很纯粹，他认为我和詹姆斯两个打起来，死了谁都不会心疼。”
    “他更知道，只要我和詹姆斯见了面，铁定要打打杀杀的。”
    “他为什么有这个判断？”
    “倪生，靓坤之前说过，詹姆斯想要对付咱们。”罗继赶紧提醒。
    倪永孝笑了笑：“那可不是重点。鬼佬要钱而已，了不起我们可以跟他合作，咱们虽然少赚了点，但多了一把保护伞，还是划算的。”
    “可是靓坤压根就不担心我们两人合流，你说这是为什么？”
    倪永孝的笑容变的阴冷，
    “他知道害死我父亲的是谁，甚至未尝没有存着想要消灭我之后，再去找人合作的念头。”
    “也就是说，我的内忧外患，都是迫切的。”
    “除了跟詹姆斯死磕，无解！”
    罗继小心翼翼道：“倪生，其实可以多让一些利润出来啊。”
    “咱们先报仇要紧。”
    “……”倪永孝沉默了好长时间，然后说出了让罗继震惊不已的话，“那样的话，咱们就得一辈子都走粉了。”
    啊？！
    罗继不可置信道：“倪生，您打算转型？”
    “对！”倪永孝叹了口气，把自己将来的打算说给罗继听，“走粉确实来钱快，但盯着的人太多了。”
    “九七也快到了，等到香江回归之后，老家那边绝对不会对香江的社团坐视不理的。”
    “走粉在老家是枪毙的罪名！”
    “我们要是不转型，将来死路一条。”
    “倪家要转型，还得尽快……”
    罗继瞪大了眼睛，真的想不到倪坤竟然有这样的意思。
    这……太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了。
    “可是，眼前的这一关不好过啊！”倪永孝看着窗外，心里暗暗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