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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你们闯下大祸不自知

      他拋出了自己掌握的最核心的证据,他相信,在这个铁证面前,对方的任何狡辩都將不堪一击。
    沙瑞金听完,非但没有慌张,反而露出了一个近乎失望的表情。
    他轻轻摇了摇头。
    “小同志,你还是没明白。你的第二个错误,就是把『线索』当成了『证据』。”
    “什么意思?”
    侯亮平追问。
    “你说,你们查到一笔帐,是我做的。请问,证据呢?”
    沙瑞金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是帐本上有我的签名,还是转帐记录上有我的指纹?或者,你们有录音录像,证明这笔操作是在我的授意下完成的?”
    侯亮平再次语塞。
    他们確实没有这些直接证据。
    那家龙吟资本的財务制度本就混乱不堪,很多帐目都是模糊处理,他们能锁定到这个嫌疑人身上,靠的是大量的旁证和逻辑推断。
    可这些东西,在法庭上,是很难作为定罪的铁证的。
    “我们有旁证!公司的其他员工可以证明,那段时间,公司的財务大权就掌握在你手里!”
    一个年轻检察官忍不住开口,试图为自己的领导挽回一点顏面。
    沙瑞金的目光缓缓移向他,那眼神並不凶狠,却让那个年轻人瞬间闭上了嘴,后背一阵发凉。
    “旁证?掌握財务大权,就等同於我亲自操作了这笔非法的资金转移吗?这是什么逻辑?”
    沙瑞金的语气变得冰冷,“按照你的逻辑,一个局长管著一个局,那局里任何人犯了法,是不是都应该由这个局长来顶罪?一个市长管著一个市,那这个市里发生了命案,是不是就该把市长抓起来枪毙?荒唐!”
    “我不是这个意思……”
    年轻检察官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结结巴巴地辩解。
    “那你是什么意思?”
    沙瑞金不依不饶,“你们是国家的检察官,是法律的捍卫者,你们办的每一个案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经得起推敲,都必须建立在事实和法律的基础之上。”
    “而不是靠这种『我觉得』、『我推断』、『他可能』来给人定罪!这是对人民的不负责任,是对法律的褻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在狭小的审讯室里迴荡。
    侯亮平的拳头在桌子下面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光。
    他引以为傲的专业能力,他从最高检带来的先进办案理念,在这一刻,被对方批驳得体无完肤,一钱不值。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对方的每一句话,都站在了政治和法律的制高点上,让他根本无力反驳。
    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財务人员!
    他到底是谁?
    “你……你到底是谁?”
    侯亮平终於问出了这个盘桓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沙瑞金看著他,眼神里的怜悯之色更浓了。
    “我是谁,重要吗?小同志,你犯的第三个错误,就是搞错了重点。”
    他嘆了口气,像是在为一个不成器的学生感到惋惜,“你们把我关在这里,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我想请问,你们的拘留手续合法吗?是哪一级检察院批准的?”
    “按照规定,刑事拘留必须要有县级以上公安机关负责人签发的拘留证。你们检察院的反贪局,在立案侦查阶段,確实有权决定拘留,但这个权力不是无限的。”
    “你们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对我进行超长时间的变相羈押,这本身就是严重的违纪违法行为!”
    “我们……我们是在对你进行讯问!”
    侯亮平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讯问?”
    沙瑞金笑了,笑声里充满了讽刺,“连续二十四小时不让人休息,用车轮战术轮番上阵,进行高强度的精神压迫,这叫讯问?”
    “我看,这叫刑讯逼供!只不过,你们用的是『软暴力』而已。怎么,觉得不留下外伤,就不算违法了?我告诉你们,精神上的折磨,有时候比肉体上的伤害更严重!你们这是在挑战法律的底线!”
    “你胡说!”
    侯亮平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我们全程都有录音录像,我们什么时候对你刑讯逼供了?”
    “哦?有录音录像?”
    沙瑞金的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那敢不敢现在就把录像拿出来,让外面的专家们评一评,看你们这二十四小时,到底算不算疲劳审讯?看你们的程序,到底有没有瑕疵?看你们刚才那种诱导式、结论式的问话,算不算违规?”
    侯亮平僵在了那里。
    他不敢。
    他知道,如果真把录像拿出去,让那些懂行的老油条一看,绝对能挑出一大堆毛病。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侯亮平的心坎上。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衝击。
    他一直认为,为了抓住贪官,使用一些超常规的手段是必要的,是“必要的恶”。
    可在对方的口中,这些都成了动摇国本的致命错误。
    他身后的那两个年轻人,已经彻底呆住了。
    他们看著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嫌疑人”,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罪犯,而是一位给他们上党课的省委领导。
    不,就算是省委领导,恐怕也说不出如此深刻、如此振聋发聵的话来。
    侯亮平的嘴唇哆嗦著,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信,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小丑,在眾人面前,被剥得乾乾净净,所有的不堪和浅薄,都暴露无遗。
    无地自容。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感受。
    沙瑞金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嘆了口气。
    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再说下去,恐怕就要把这个年轻人的心气彻底打没了。
    他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凉透了的水,喝了一口,然后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小同志,你急著从我这里打开突破口,恐怕还有一个原因吧?因为沙瑞金书记遇袭的案子,你们插不上手,你感到了压力,对不对?”
    轰!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在侯亮平的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看鬼一样的眼神看著沙瑞金。
    这是汉东省最高级別的机密!
    沙瑞金书记在京海遇袭失踪,这件事目前只在极小范围內流传,这个被关押了二十四小时的嫌疑人,他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他还准確地知道,自己急於办案,就是为了在沙书记的案子之外,另闢蹊径,抢占功劳!
    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从侯亮平的尾椎骨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他看著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穿著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夹克,头髮有些凌乱,脸上带著长途跋涉的疲惫,看起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人。
    可就是这个普通的中年人,洞悉了他所有的心思,看穿了他所有的伎俩,批判了他所有的错误,甚至……
    还知道汉东官场最核心的秘密。
    他到底是谁?!
    这个念头,像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侯亮平的整个大脑。
    而那两名年轻的检察官,虽然没完全听懂最后一句话的深层含义,但也从侯亮平那瞬间煞白、见了鬼一样的表情中,意识到了不同寻常。
    他们看著沙瑞金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轻视,到中间的敬畏,变成了现在的……
    恐惧。
    审讯室里,死的寂静。
    只有墙上的掛钟,还在不知疲倦地“滴答、滴答”,记录著这足以改变侯亮平职业生涯的一刻。
    他到底是谁?
    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侯亮平的大脑皮层上,每一个神经元都在这灼痛中颤慄、尖叫。
    他引以为傲的逻辑推理能力,此刻变成了一团浆糊。
    他所有的知识、经验、背景,在这个神秘的中年男人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不堪一击。
    他不是嫌疑人。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没有哪个嫌疑人,能在戴著手銬、被关押了二十四小时之后,还能有如此的气度,如此的眼界,如此洞穿一切的锐利。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才能涵养出的气场,一种將天下风云尽收眼底的从容。
    他的眼神平静,却比任何利刃都要锋利,能轻易地剖开你层层偽装的血肉,直抵你內心最深处的恐慌和欲望。
    侯亮平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乾了,瘫坐在椅子上,手指冰凉,连抬一下都觉得费劲。
    他甚至不敢再与那双眼睛对视,那双眼睛里,没有鄙夷,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类似失望的平静,而这种平静,比任何激烈的斥责都更让他感到羞辱。
    他身后的两名年轻检察官,早已嚇得魂不附体。
    他们僵直地站著,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一不小心,就惊扰了这屋里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
    他们看向沙瑞金的目光,已经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仰望神明的敬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审讯室的门“咔噠”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走廊里的光线涌了进来,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亮平,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进展?”
    来人是汉东省检察院检察长季昌明。
    季昌明脸上带著惯常的、温和而持重的微笑,一脚踏进门里,目光习惯性地先落在侯亮平身上,隨即转向了坐在审讯椅上的“嫌疑人”。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屋里的气氛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侯亮平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
    他手下的两个年轻人,大气都不敢出。
    而那个所谓的嫌疑人,却好端端地坐在那里,虽然衣著朴素,神情疲惫,但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地回望著他,那眼神深邃得让他心里莫名一“咯噔”。
    这哪里是审讯?
    分明是……
    审判。
    只不过,被审判的人,是他的得意干將侯亮平。
    “季……季检……”
    侯亮平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乾涩沙哑。
    季昌明毕竟是官场老手,立刻意识到情况超出了预估。
    他不动声色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好奇的目光,然后走到桌前,语气儘量平和地开口:“亮平,你先出来一下。”
    他想先把侯亮平叫出去,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神秘人给他的感觉太危险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却开口了。
    “你就是他们的领导?”
    沙瑞金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季昌明一愣,看向沙瑞金,习惯性地摆出领导的架子:“我是省检察院检察长季昌明。同志,我们是依法办案,你有什么情况,可以向我反映,你的合法权益会得到保障。”
    这番话说得四平八稳,滴水不漏,是他应对各种场面的標准开场白。
    “反映情况?”
    他端起那杯凉透了的白水,又喝了一口。
    “我倒是觉得,季局长,你需要听一听我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