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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钟正国:去让侯亮平把离婚协议签了

      侯亮平想让高育良救他。
    他看著高育良,那个曾经在讲台上挥斥方遒、教导他们法治与正义的恩师,此刻的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冷得让他心头髮颤。
    高育良已经离开了季昌明的审讯室。
    后面沙瑞金审讯季昌明,季昌明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此时,侯亮平呼喊著高育良。
    高育良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没听见侯亮平那声绝望的呼喊,也没看见玻璃窗后那两张惨白的脸。
    他径直走向季昌明所在的审讯室。
    “老师!高老师!”
    陈海也反应过来,猛地扑到门上,用力拍打著铁门,“我们知道错了!我们马上向沙书记检討!您跟沙书记说一声,我们……”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高育良已经推开了那扇门,走了进去,身影消失在门后。
    审讯室的走廊再次恢復了死寂,只剩下陈海粗重的喘息声。
    侯亮平顺著门滑坐在地,脸上最后血色也褪得乾乾净净。
    完了。
    彻底完了。
    高育良甚至不屑於看他们一眼。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让人绝望。
    它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们的喉咙,將他们心中最后一点侥倖的火苗,掐得灰飞烟灭。
    汉东的夜空,被警灯撕开一道道猩红的口子。
    而千里之外的京城,夜色却沉静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一栋外表寻常的红砖小楼內,书房的灯光温润,却透著不容置喙的威严。
    空气中瀰漫著陈年书卷和紫檀木的混合气息,厚重得让人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钟小艾端坐在那张梨木椅子上,背挺得笔直,双手平放在膝盖,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快十分钟了。
    坐在她对面的,是她的父亲,钟正国。
    他没有看她,只是戴著老镜,手里拿著一把小巧的银色剪刀,正专注地修剪著书桌上的一盆罗汉松。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每一剪下去,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多余的枝叶被精准地剪下,落在铺好的宣纸上。
    “汉东那边,动静不小。”
    钟正国终於开口,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
    他没有抬头,视线依然在那盆盆景上,在谈论天气。
    钟小艾的心却猛地一沉。
    她知道,暴风雨要来了。
    “爸,亮平他……”
    “我没问他。”
    钟正国打断了她,手中的剪刀“咔嚓”一声,又剪掉一截嫩芽。
    他將剪刀放下,摘下眼镜,用一块绒布不紧不慢地擦拭著。
    “沙瑞金这个人,当年在下面当县委书记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一把刀,锋利得很。要么不用,一旦出鞘,必然见血。”
    他抬起眼皮,终於看向自己的女儿。
    那目光,没有寻常父亲的温情,只有审视和冷峻。
    “汉东这潭水,积得太久,太深,也太浑了。赵立春经营了这么多年,盘根错错节,你以为沙瑞金是去干什么的?观光旅游吗?”
    钟小艾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在父亲面前,她那点在纪委工作练就的冷静和沉稳,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这是在刨根。要把赵家种在汉东几十年的老根,连根拔起。”
    钟正国重新戴上眼镜,拿起那把小剪刀,“刨根的时候,掀起来的土,会埋掉很多人。有罪的,无辜的,站得近的,看得远的,都一样。”
    他的语气依然平淡,但话里的寒意却让钟小艾的脊背窜上凉气。
    “亮平他……他只是在执行任务。他是反贪局的侦查处长,查案是他的职责。”
    她的声音有些乾涩,带著自己都未察觉的祈求。
    “职责?”
    钟正国冷笑一声,手中的剪刀停在半空,“他的职责是什么?去抓沙瑞金?”
    他將剪刀重重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刺耳声响。
    “钟小艾,你也是在机关里待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还这么天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虽然不大,却充满了压迫感,“政治是什么?是立场!是站队!他侯亮平是什么?”
    “高老师不是那样的人!亮平也不会……”
    “住口!”
    钟正国厉声喝道,第一次显露出怒容,“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沙瑞金在汉东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单纯的扫黑反腐?这是权力版图的重新洗牌!在这场牌局里,侯亮平他算什么?他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他就是那张桌子上碍事的桌布,隨时都会被连著那些残羹冷炙一起掀翻在地!”
    书房里陷入死的寂静。
    钟小艾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紧紧攥著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感觉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每一次跳动都伴隨著窒息疼痛。
    钟正国看著女儿的样子,眼神里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身前。
    “小艾,我们钟家,三代人,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才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不是投机取巧,不是站队押宝,是清白,是远离是非。”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无比。
    “现在,你这个丈夫,就是最大的是非。”
    钟小艾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亲。
    她预想过父亲会训斥,会警告,甚至会动用关係把侯亮平调离汉东,但她从没想过……
    “爸,你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在发抖。
    钟正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推到她面前。
    那是一张空白的离婚协议书。
    “你,去和侯亮平把离婚手续办了。”
    这几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钟小艾的心上,將她所有的侥倖和幻想都砸得粉碎。
    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外面的声音。
    “爸……你……你说什么?”
    她喃喃自语,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让你去离婚。”
    钟正国的声音不带感情,像是在宣布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立刻,马上。不要拖。”
    “为什么?就因为他现在在汉东?就因为高老师是他的老师?他什么都没做错!他只是想查清真相,他是个好警察!”
    钟小艾终於忍不住,声音拔高,眼眶瞬间红了。
    “做没做错,不重要。別人认为你做错了,你就错了。”
    钟正国冷漠地看著她,“你以为他是孙悟空,有火眼金睛,能分清妖魔鬼怪?可他忘了,孙悟空头上还有一个紧箍咒!他侯亮平的紧箍咒呢?谁能念?谁又敢念?”
    “他太野了,性子也太傲。这种人,顺风顺水的时候,可以当一把尖刀。可一旦风向变了,他就是第一个被折断的。因为他不懂得妥协,不懂得转弯。”
    “我不能眼睁睁看著他,把我们整个家都拖进泥潭里。钟家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钟小艾的眼泪终於决堤,顺著脸颊滑落。
    她想反驳,想嘶吼,想告诉父亲他错得有多离谱。
    可是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视下,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声呜咽。
    她知道父亲的性格。
    他一旦做出了决定,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更改。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爸,他是我丈夫……”
    她做著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从明天起,就不是了。”
    钟正国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著她,双手负在身后,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去办好,然后回来。不要给我,给这个家,惹来一身的是非。”
    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
    钟小艾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身体里的力气被抽空了。
    桌上那张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书,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张死亡通知单,宣判了她婚姻的终结。
    她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
    在京城这个权力的漩涡中心,任何一点来自外省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在这里掀起滔天巨浪。
    侯亮平在汉东搅起的旋涡,已经大到足以让她的父亲感到威胁,並为此不惜斩断她多年的感情。
    良久,她缓缓站起身,拿起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离婚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