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染花「的確良」
陈默显得异常冷静。
他拿起仿製品看了看:布料低劣,针脚歪斜,蝴蝶结软趴趴没有型。
“慌什么?”他拿起一个“启明”的蝴蝶结,饱满挺括,针脚细密,“咱们的东西,值这个价!”
隨后陈默还是做出了应对。
他连夜画出新图样——一种带小铃鐺的头绳,一种小猫造型的髮夹。
並且让李秀兰在生產中更严格把关,“咱们『启明』的东西,可以贵一点,但必须是最好的!”
让李秀兰用更小的红布头,剪成统一的小方块,用白线缝在每个產品不起眼的角落,上面用细毛笔写上小小的“启明”二字。
陈默的镇定和產品更新迅速稳住了军心。
然而,赵铁柱紧接著带回的另一个消息,在陈默眼中瞬间燃起了兴奋的光芒。
“默哥!卫国哥!大发现!”赵铁柱风风火火地衝进工坊,连汗都顾不上擦,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凉白开,抹著嘴说,“邻县!国民纺织厂!有一大批染了的『的確良』布要处理!当废布卖!量大!便宜得跟白捡似的!”
“国民纺织厂?『的確良』?染了?”王卫国放下正在整理的塑料管,一脸困惑,“染了不就是次品吗?有啥用?”
“『的確良』!”李秀兰却惊呼出声,“就是那种滑滑的、挺括的、不容易皱的料子?供销社卖得可贵了!还要布票!”她拿起手边一块做髮带的普通布,“比这个高级多了!”
陈默的心臟猛地一跳。
“的確良”(涤纶)在80年代初意味著什么!
它是时髦、高档的代名词!年轻人梦寐以求的“料子”!染了?
对服装厂是大问题,但对於他们这种需要小块鲜艷布料做饰品和小包的作坊来说,那点色差和晕染,反而可能成为独特的纹!
“消息可靠吗?铁柱!”陈默追问。
“绝对可靠!”赵铁柱拍著胸脯,“我哥们儿他二舅就在纺织厂仓库当临时工!亲口说的!厂里新上的印染机调试出问题,染坏了一大批,顏色串了,深浅不一,还有斑!当疵布处理都嫌占地方,急著清库存!按废品论斤称!咱们要是去晚了,指不定就让收破烂的拉走糊袼褙去了!”
“论斤称?!”王卫国倒吸一口凉气,他太清楚布料的市价了,即使是次品布,论斤买也便宜得离谱!
“对!废品价!”赵铁柱肯定道,“我哥们儿说,管仓库的老马头正为这事发愁呢,巴不得赶紧处理掉!”
陈默当机立断:“卫国哥,你明天跟铁柱跑一趟邻县!务必把这批布拿下!有多少吃多少!钱我让秀兰支给你!”
他看向李秀兰,“把预留的发展金拿出一大半!再凑点活动经费!这次机会不能错过!”
王卫国看著陈默近乎赌徒般的兴奋,虽然对“染布”的价值还有些將信將疑,但基於对陈默判断力的信任,他毫不犹豫地点头:“行!明天一早我就跟铁柱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王卫国和赵铁柱就出发了。
王卫国从麻袋厂借来的一辆老旧结实的人力板车。
板车軲轆在坑洼的土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
王卫国负责拉车,脖子上搭著条毛巾,肩膀套著板车的帆布背带。
赵铁柱则斜挎著一个旧军用水壶,嘴里叼著根草茎,晃悠著跟在车旁,时不时给王卫国指路。
“铁柱,那布……真能行?染了还能用?”
王卫国一边用力拉著车,一边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板车顛簸著,车斗里放著麻绳、几块破麻袋片,还有李秀兰特意准备的几个白面馒头和一包咸菜当乾粮。
“卫国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赵铁柱吐掉草茎,一脸篤定。
“默哥啥时候看走眼过?供销社那『的確良』啥价?咱们按废品价买回来,就算只用那些顏色没串得太离谱的边角料,也赚大发了!再说了,染了怕啥?做咱们那些小玩意儿,谁还盯著看那么仔细?绿绿说不定还更特別呢!”
王卫国想想也是,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了点地。
临近中午,两人风尘僕僕地赶到了邻县的国民纺织厂。
在赵铁柱那个“哥们儿的二舅”——一个穿著沾满油污工装的老工人带领下,他们七拐八绕,避开工人们好奇的目光,来到了厂区最偏僻的一个原料仓库后面。
这里堆放著各种废弃的机械零件、破麻袋和一堆……小山似的布匹!
两大捆用草绳胡乱綑扎著的布匹,隨意地堆在露天泥地上,任凭风吹日晒。
布匹的顏色极其诡异:本该是纯色的地方,晕染开大片大片的异色,深蓝混著墨绿,大红透著焦黄,还有大块大块不均匀的深色斑块,像是打翻的调色盘。正是赵铁柱描述的“染了”的“的確良”。
“喏,就这些。”
老马头是个乾瘦的小老头,穿著中山装,戴著袖套,叼著菸捲,指著那堆布,“新机器闯的祸!好好的料子全糟蹋了!厂里领导发话,当废品处理,赶紧清走,看著闹心!”
王卫国蹲下身,仔细翻看。
布匹的手感確实好,光滑挺括,是正宗的涤纶质地。
虽然顏色染得一塌糊涂,但布料本身没有破损,厚度均匀。
他用力扯了扯,韧性十足。心中的疑虑彻底打消,取而代之的是狂喜——这真是宝贝啊!
“马师傅,”赵铁柱立刻堆起笑容,递上一根皱巴巴的“大前门”香菸,熟练地划著名火柴点上,“您看,这堆『废品』,怎么个处理法?我们哥俩大老远跑来,就是想帮厂里解决点实际困难!”
老马头深深吸了口烟,吐出长长的烟圈,眯著眼打量著眼前这两个“收破烂”的年轻人,“按废布处理,论斤称。一毛二一斤。”他报了个价。
赵铁柱心里一喜,这比他预想的还低!
但他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哎哟,马师傅,一毛二?这……我们拉回去,也是费劲巴力,最多糊糊鞋底……”他故意拖长了调子。
王卫国配合地嘆了口气,拍了拍板车:“是啊马师傅,您看我们这小板车,拉回去也费劲。而且这顏色……確实不太好处理。您看能不能再……”
老马头不耐烦地挥挥手:“別跟我扯这些!厂里定的价!爱要不要!不要我下午就让收废品的拉走,他们给一毛钱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