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穷武
第202章 穷武
六月初,洛阳。
大军歇整一月过后,刘裕得知潼关並无进展,整日巡视著北宫热火朝天的工程,白髮丛生的他,心也不由的焦躁。
刘裕自认为还算沉得住气,可眾將几次三番,有意无意的劝进,除去军功之外,便是翘首以盼的大事。
临近开国,大败魏军,斩数千骑之功,让朱超石、胡藩等將一分,连县爵都有些够呛,更何况在其之上,尚有郡侯、县公二爵。
灭秦只差最后一道关隘,纵使刘裕等得及,眾將也等不及了,哪怕灭秦后继续进取陇西凉州,
他们也能接受。
征伐的时日越长,虽未同王镇恶等前军诸將立的军功多。
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这关键时机,人人心中都涌著一把火,军中那些偏將、神將自然也不例外,閒暇饮酒时,便会管不住嘴的说些大逆之事。
等头上的主將升上去了,继承军职的不就是自己了?
出现如此情形时,除非人多眼杂,眾將便只会警醒一句,別无其他。
此时还有不少徵募而来的民夫正为修补晋室五处皇陵倾洒汗水,太过分了也不行。
这前晋十五帝,刘裕只令毛修之督復五座,分为宣、武、文、惠、景五帝,恰巧避开了司马炽,这位“永嘉”天子。
这般做,自是別有心意,一是为名,二是为抚慰那些南迁士人。
虽然桓温也曾收復洛阳,但两者不可同日而语桓温魔下,不论文武,大都是世家子,这些僚属本就家世显赫,无需大费周章,拥从龙之功而更上一步。
刘裕对於桓氏,並未有多么嫌恶,要不是他们父子二人打了个头,他也並不一定能达到今天的地步。
当然,除去桓玄篡位建楚,將“楚”这个国號先占了去。
“车兵近日在做何事?”
“世子与玄叔游县,这几日捕了数百名壮丁至皇陵,充当力夫。”谢晦道。
谢晦没有明说,刘裕也清楚情况,大坞皆有士卒驻守,那些山野偏远之地,不免会有些漏网之鱼。
江秉之在偃师待了两日,此后又到其余乡县,一一清丈土地,重分田亩,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些事,似谢、江二人,再往前早已做了不知多少,刘裕刚刚施行土断时,难处可要比这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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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部分坞堡佃农千余户,数百部曲,持甲胃弓弩之私兵亦有,手上无兵,便不能指望他们好声好气的坐下来谈。
如今各县配有数百军士、千余辅兵,维护治安的同时,土断倒也顺利,只是得出的结果不大好,远不如在扬州三吴时让刘裕触动,
洛阳十万驻军,那些坞主无不闻风丧胆,別说接管,特殊时,就是抄家又如何?
隱逸侵占个百顷田,数千户,养刘义符那支五百麒麟军都略显捉襟见肘。
当下需要的不是田地,而是人。
孕育一代人,至少也需要十数载,若不靠外力,待到洛阳繁盛,不知刘裕这一辈的大多数人能否见到。
“司隶缺人,你书信一封至彭城,令休元(王弘)徵集民夫,以田亩为酬,能徵得多少人是多少。”
“唯。”
刘裕偏首看向王仲德,问道:“拓跋嗣北归平城,河北人马半数撤回,大军在洛阳休整一月,
该当西进?”
“前锋兵马不足分两路进军,姚绍病逝已有数月之久,敌军已无哀气,主公进发,月余可灭秦王仲德算是为数不多能静下心来的將领,年龄资歷摆在这,遇事要比其余將稳重,对局势看得也透彻。
这几日朱超石常在刘裕耳边“嗡嗡”,而王仲德,却是从未催促过刘裕,两人同年生,同龄人之间,看法多有苟同之处。
刘裕微微頜首,遂令王仲德至城內外號令诸军,自明日辰时起行。
將集结兵马的事情瞩后,刘裕便空暇了下来,此前朱超石、胡藩几路兵马皆是由王忠德所统领,细枝末节之事用不著他亲自安排,王仲德可一一代劳。
不得不说,在理政这一点上,隨著年岁渐长,刘裕所操劳的也越少。
他本想趁此多教授兵事於刘义符,可奈何山阳一役未过多久,未免其骄纵,刘裕只得先晾他一段时日,隨江秉之习悉些县政之事,也是极好。
刘裕自认为留下的基业不足以支撑刘义符继位后四方征伐,实际情况上,此次北伐所耗费的钱粮几乎要將国库盪空,再勉强支撑个一年半载已是极限,届时再打下去,收支不平,有了亏空,税赋就得往上升。
真要再打下去,只能继续向西。
姚秦以西,便是艺伏秦。
乞伏炽磐也不是善茬,其父为姚兴所败后,他便入禿髮檀(南凉)为质子,此后辗转投奔姚兴,任兴普太守,暗中筹谋大业。
復国后,遂被册立为太子,义熙八年继位,武略不凡,先是攻掠吐谷浑,后趁禿髮褥檀出征之时,领兵直袭乐都,十日功课后,便派骑兵追击禿髮檀,將其生擒。
禿髮檀受擒后,乞伏炽磐以礼相待,娶其女为王后,封其为驃骑大將军,封为左南公,行仁义之举,没有费多大心思的便占据南凉,並且將其魔下的文武一齐兼併。
可惜一年后忍不住了,下毒之计策漏洞百出,以至於將阴谋使成了阳谋。
火南凉后,征战尚未停止,儿乎是百战百胜。
在当今天下,西秦虽是弹丸之国,但能復国以至建国者,凭心而论武功都差不到哪去,让姚泓与他换个位置坐,想必关中局势又有不同。
刘裕看著案上摆著的地图,思付之余,目光往上移去,落在平阳上。
原先收復河北郡便足矣,如今匈奴堡驻有八千兵马,並非长久之计,堡垒就那般大,连县城都不如,久而久之,將士水土不服,守成有余,进取则弊大於利。
好在薛帛、辩二人归降,在河东多有帮衬,裴氏本家虽不在河东,依留有不少支脉,运作一下,收復平阳並不算难事,难的是如何在魏夏两国的夹击中立足。
原本刘裕是想先收復关中,兼併两秦、凉、再次打通西域,將关中彻底平定后,再行北上攻夏魏两国,可赫连勃勃领著数万骑赖在杏城不走,使他颇为头疼。
魏国家大业大,鲜卑铁骑纵横天下,能扛著他的却月阵蛮横硬冲,赫连勃勃却不会,更別说此阵已扬名天下,再拿来用,效果大打折扣。
匈奴走游击的路子,最是无解。
刘彻有两位先帝给他留下的积蓄,刘裕接管朝堂时,只留下一大坨烂摊子,纵使在土断后,也只是有部分成效,加以遏制罢了。
大动干戈太过冒失,且他终究是臣子,对於改革改制而言,还是太过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