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云鹤突破
七月过半,红云庙。
许戒甲总算摸清了庙宇运转的门道。药园、灵地需每日浇灌晨露,其余琐事渐趋平稳。
三人终於能忙里偷閒,將更多精力投入修行。
吐纳,引气入体;
坐禪,淬链神魂;
不时登上云崖,感悟雾气,修行云法。
日復一日,勤修不輟。
停滯已久的修为,终於在这般苦修下,显露出鬆动的跡象。
...........
庙外小院。
一队人马拉著沉重的驴车,运送矿石,尘土飞扬。
自將矿脉交予蒙博看管,確实省心不少。每周只需清点一次。矿石分量虽比预期略少,但尚在可接受范围。
蒙博此人,倒也识相。
至少,虐待矿工的事,未曾听闻。
只是.....
他实在精明得紧。
不知从黄棲山何处,招来一伙山民。这些人整日在矿洞里忙活,沉默寡言,乾的活计,瞧著比原先的矿工沉重得多。
庙中三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便是先前最不情愿的宿永怀,也明白庙宇维持不易,未曾多言。
只私下里嘆过:
“待日后安稳些,定要亲自去矿上走一遭。”
说这话时,他眼神复杂,竟也改了主意,透出几分想寻几个弟子的念头。
许戒甲视线掠过矿车,落到蒙博身上。
除了清点矿石,他心中还盘算著,要问些別的事。
庙门前,热浪微醺。
蒙博换了身崭新的土黄色袍子,绣著祥云草木,料子粗糙,针脚粗疏,像是哪个小门派淘汰的旧货。
他脸上堆笑:“大人,您点点。”
许戒甲目光一扫,分量大致不差。视线落在蒙博的新袍上,嘴角勾起一丝玩味:
“几天不见,就换了身皮?看来我家这矿脉,还挺值钱。”
蒙博笑容一僵,眼神躲闪,搓著手:“大人说这话...我,我也是为红云庙做事...”说著说著,后面的声音矮了下去。
许戒甲拍了拍手,道:
“东西拿了这么多天,嘴里也过了道油腥,可別忘了职责。”他话锋一转,不容置疑,“我家矿小,容不下太多人。那黄棲山的山民,你都领回去吧。”
“是,是。”
蒙博连忙应声,心里唏嘘不已。
“嗯。”许戒甲微微頷首,似不经意问,“对了,你在黄棲山人头熟。可知谁懂驯养飞禽走兽之法?庙里灵田药园,急需上好的肥料。”
蒙博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將功补过的机会。
“有的,有的!大人要肥,就去找天水白家!”他搓著手,语速加快,“黄棲山往南八十多里,有一地,號天水!內有个白姓家族,据说和灵羽御兽门有关係,祖上传有一门训雁之法!其每月堆积的鸟粪如山!大人若有意,小的愿为您跑一趟,问问当中行情!”
“麻烦了。”
许戒甲掏出一颗水润蚌珠递过。
庙中十亩灵地,三十六畦药园,肥料自是不可或缺。以往都是洪冬荣亲去水河交易,可自三师兄洪峰陨落,两边交恶。
如今,肥料耗尽,庙中自沤肥也已见底。
“举手之劳!许大人客气!”蒙博连连摆手,没接蚌珠,笑容更殷勤些,“您是我的大財神!这点小事,几天內给您问明白!”
气氛稍缓。
许戒甲话锋一转:“对了,县衙新来的巡检,楚雅,可有什么动静?”
蒙博笑容收敛些,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
“大人问这个?那位楚巡检,一到任,第一件事就去了江村!”他抬手,做了个挥袖的动作,“有散修远远瞧见,她就站在鬼树跟前,不掏法器,不念咒,不掐诀....就这么抬手,轻轻一拂!”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敬畏:
“那鬼树满满的枝椏,『咔嚓咔嚓』一阵乱响!自个儿...碎成了漫天粉末子!”
新来的巡检,楚雅。
来此第一件事,便抹去了江村鬼树。
“后来呢?”
许戒甲追问,眉头微蹙。
“灭了鬼树,巡检便径直回了县衙。”蒙博一摊手,“大门一关,谁也不见,周边几个有头脸的家族,都递了拜帖,可连门都没让进!”
蒙博说完,小心地抬了下眼。
前任红云庙主修邪法,人人喊打。如今指不定还有什么旧案悬著。一想到可能捲入是非,蒙博心底掠过一丝后悔。
不过,刀尖舔血惯了,这念头也只如风吹即散。
“嗯。”许戒甲应声,心知他猜到庙宇处境,也没提洪冬荣杀了地母门人,避重就轻道,“麻烦多帮我留意下此人动向。”
“您放心!”
临近晌午,庙前。
矿石大多安置妥当。许戒甲与蒙博寒暄几句,目送那车队渐渐远去。
他刚一转身,正欲前往云崖修行。
变故骤生!
天空毫无徵兆地骤然变暗!一阵密集“扑稜稜”声,无数木鸟如离巢蜂群,从庙宇深处急掠而出!
庙中精木术者,唯邓扶光一人!
“出事了?!”
许戒甲心头一紧,疾步奔向木鸟来处。
刚衝到塔楼附近,与迎面出来的青萍、宿永怀撞个正著。
青萍脸色紧绷,语速如飞:“快!云鹤师兄要突破了!”话音未落,她已拔下竹簪,置於唇边用力一吹!
“呼——”
竹簪化作青烟巨蟒,一口吞下三人,朝著云崖狂飆而去!
............
青蟒腹中,光影流窜。
许戒甲急问:“究竟怎么回事?”
青萍与宿永怀快速解释。
云鹤师兄早前说闭关,之后便杳无音讯。三人只当他去寻祖师机缘,毕竟链气破筑基,须得凝练道基。
红云庙传承三百余年,有赤、白、黄三色云属道基。
可云鹤所学太杂,云法、雷法、剑术、唤雨皆通。后得邓扶光指点,舍了剑术,决意走那“云雷共生、辅修唤雨”的路。
可麻烦在於——
庙中除“素云道基”含一丝唤雨之能,赤云、黄云皆与雷法无缘,更无前人留下只言片语。
“这些,都是邓前辈说的?”许戒甲追问。
“是”宿永怀面色凝重,“前辈一直在暗中看护师兄。只是.....”他忧心忡忡,“这云雷共生之道,庙中从未有人修成过,万一....”他下意识看向青萍。
只见青萍拳头紧握,指节发白,宿永怀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哼,”青萍声音冰冷,“你这几日,话是越发多了。”
话音未落——
轰隆隆!
天际猛地传来沉闷滚雷!
西北方,乌云如浓,一道刺目银蛇在云缝间疯狂游走!
“站稳了!”
青萍厉喝一声!
巨蟒闻声猛地一颤,撕裂空气,直扑那片电闪雷鸣。
.............
云崖。
乌云翻滚,將天光吞噬殆尽。
邓扶光望著天象,木珠转出残影:“今日风雷齐至,確是突破吉时,可惜,引来了太多不速之客。”他目光穿透云层,“作壁上观的,暗怀鬼胎的,看热闹的.....”
“唉!”
他嘆了口气,目光移向不远处的身影。
云鹤。
“哎,师兄啊师兄!你若尚在,我何至於....如此仓皇狼狈。”
忽地。
一股贪婪的窥视乍现。
邓扶光按著轮椅,袖中生出千万藤蔓,织成一张大网。
“云鹤啊云鹤,这些日子,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半刻不得安生。若今日能安稳渡过,我怕是等不到八月初三了。”
“到时候,你这小子,可得年年给我上香。”
话音落下——
他腿上缠绕的木藤“簌簌”游走,像群蛇蜕皮,露出里面新生的肌肤。
“吼~!”
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几缕光。
这水河蛟龙听说洪冬荣被羈押,心里欢喜得很。如今隨风入云,潜伏了许久,就等著掐灭红云庙最后一根苗。可看到邓扶光出现,却忽乱了心神。
“老匹夫也来送死?”
“送死?”
邓扶光缓缓起身,將腰间草绳轻轻一抖。
“听我师父池锦说过,你是寒蛇成精,筑基时却用剑气磨练蛇躯,取了个巧。我本以为你有些气魄,今日一看,三分龙形未成,七分倒更像畜生。”
“滚!”
一声蛟吼。
云崖之上,风卷著雷,像要把天撕开。
寒蛟盘在翻涌的墨云里,整个崖顶都被它的影子罩著,金瞳跟著猛缩成线。
“洪冬荣,屠我水宫部將。”
“今日,我杀他门人。”
“说到底,不过是十几年里的恩仇廝杀。”
末字落地,像是有寒气瀰漫,跟著是更深的恶意:
“他早成了死人。”
“你,也要跟他一样?”
“哈哈哈哈——!”
邓扶光笑声如平地惊雷!他猛吸一口气,要將漫天风雷都纳入胸中,隨后仰天长啸:
“你算个什么东西?”
“也敢对我指手画脚!”
笑声未绝,他眼中精光爆射!
“枯木逢春!”
四字真言,如同敕令!
轰!
奇蹟陡生!
崖上忽漫浓郁青光,足下丛丛枯草瞬间疯狂滋长、纠缠、膨胀!粗壮草茎化为藤蔓,交织成翠绿莲台,轰然托起邓扶光直衝云霄!
身凌高空,罡风猎猎,邓扶光將腰间草绳一抽!
“嗡——”
丈余青绳迎风暴涨,化作十丈青索,直捣墨云!
“废什么话!”邓扶光的声音盖过风吼,“来与我斗上一斗!”
“死!!!”
回应他的,是一声蛟吼,与风雷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