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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聊心

      离了莫家已有数天。
    精神疲倦。
    三人寻个地方,便住下歇脚。
    白松驛,位处数道交匯,近黄岭,是远近闻名的歇脚处,碧竹县常有商队停留。
    暮色渐沉。
    驛馆檐下,两道身影並肩而立。
    许戒甲身著灰布短打,袖口下,缠满布条的左臂如虫蛀空的枯木,外完整、內腐朽。
    宿永怀一袭红云长衫。
    他身形挺拔,如一根青竹,看似清瘦,却暗藏韧劲。
    宿永怀盯著他的手:“寻常丹药怕是无用了,你手筋已断,或许得去方喇城跑一趟。等师兄筑基大典结束,我陪你同去。”
    方喇城,距红云庙数百里之遥,路途艰险不说,更要耗费大量金银时日。
    许戒甲沉默片刻,自觉惭愧,从怀中掏出三本册子,递了过去:“蟾吞诀、碎银气、叠浪,虽非宗门正统,却也有独到之处。放入木塔,供弟子们参详罢。”
    宿永怀接过隨手一翻,惊道:“师弟倒是好机缘。”忽又想起什么,笑道:“你先前让我去小洪河查探,果然有获,寻到个老鬼。”
    “胡眾英?”
    “哦?你竟知他名姓?”
    “......”
    许戒甲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那胡眾英持云螭如意遁走,此物能凿穿地脉,避过筑基修士法力追索。
    按理说....
    绝无可能被寻到踪跡。
    宿永怀见他神色,抚袖道:“此事,多亏了苍怀梦。”
    “讲讲。”
    许戒甲微微倾身,听宿永怀娓娓道来。
    原来胡眾英重伤遁逃时,恰好被楚雅巡检截住,云螭如意就此易主。
    这老鬼困守此地二百余年,如今失了法器,本该烟消云散。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动苍怀梦,求著宿永怀走了一趟,渡出赤练上一缕功德金火为其续命。
    “两个老傢伙倒是投缘。”宿永怀摇头轻笑。
    许戒甲沉吟片刻,提醒道:“师兄莫要大意,这二鬼是池锦庙主关押的重犯。”
    “自然记得。”
    天色渐晚。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蒙博牵著三匹棕马走来,马儿鼻孔窜气,脚力非凡。
    “大人,时辰不早了。”
    “走,回庙。”
    二人翻身上马,可行至岔路口,宿永怀忽然问道:“青萍师姐若是问起...”
    许戒甲看了眼手臂,苦笑道:“还请师兄替我遮掩一二。”
    “哈!”宿永怀一夹马腹,“你这伤明晃晃的,自己同师姐解释去吧!”
    骏马扬蹄,带起一路轻尘。
    许戒甲望著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催马跟了上去。
    .............
    行至半夜。
    终是抵达红云庙。
    庙中后院,独种一颗槐树,乾净、冷清。
    月影西斜。
    青砖小院依旧乾净,却比往日多了几分生气,檐下掛著几串孩童手制的草编蚂蚱。
    “苍怀梦!”
    无人应答。
    倒是一个蹲在石阶上练字的小童闻声抬头,先是瞪圆了眼睛,继而蹦跳著嚷道:
    “司主回来了!司主回来了!”
    霎时间。
    六个半大孩子从厢房涌出。
    四男二女,你推我挤地,七嘴八舌围上来。
    许戒甲这才记起,这是登仙大典时收下的农耕司弟子,笑问道:“庙里呆的如何?”
    “苍先生教我们画符呢!”
    “昨儿还带我们认了七星草!”
    “还有讲经书....”
    “.......”
    童音,格外清脆。
    许戒甲唇角微扬,心想这老鬼倒会因材施教,算是对得上他活了两百年的阅歷。
    正说话间。
    一道红光自屋內飞出。
    许戒甲见状,將孩童们打发回屋,拽过赤练,走到僻静处。
    赤练微颤。
    红芒如水流淌,凝成一道模糊人影。
    苍怀梦从中浮现,比起从前,背后功德金轮隱涨一圈,不知去哪处鬼窟念经去了。
    许戒甲挑眉:“我不在的日子,你倒是舒服。”
    苍怀梦苦笑道:“大人说笑了。”
    “不过宿师兄与我说过.....”许戒甲话锋一转,“你那师兄胡眾英,怎么说?”
    苍怀梦沉默片刻,鬼躯微盪,似在踌躇。
    “......”
    “唉!”半晌,苍怀梦终是嘆息:“百年交情,我於心不忍。”
    “他之前可是要杀你的。”
    “我知道。”
    许戒甲盯著他看了一会儿,忽而嗤笑:“罢了,隨你自己。”他顿了顿,“你那胡师兄,现在何处?”
    “在宿仙长那里。”苍怀梦低声道,“宿仙长寻了一颗庇魂珠,让胡师兄暂时棲身其中。”
    话虽如此。
    苍怀梦却微微浮动,似有未尽之言。
    许戒甲瞭然,摇头笑道:“明日我去师兄那一趟,用照影给胡眾英渡些功德金火,助他养魂。”
    苍怀梦闻言,魂躯一震:“多谢大人!”
    “无妨。”许戒甲摆摆手,忽而想起一事:“方喇城,你可去那呆过?”
    “自然去过。”苍怀梦目光落在他左臂的伤处,意有所指道:“大人若想寻丹药,可去徐霞门一观。”
    “你有门道?”
    “早年...结交过他门中一位道人。”
    许戒甲失笑:“时间长久,你那位道友若是筑基还好,若没筑基....”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说不定等你去时,坟头草都几米高了。”
    话音未落,夜空中骤然划过一道青光。
    许戒甲心头一跳,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刻——
    “许戒甲!”
    清冷女声裹挟怒意,如剑锋破空而至。
    “嘿嘿,师姐....”
    ............
    槐树下,春风掠过,凉意扑面。
    青萍冷著脸,指尖点在他左臂:“宿师弟都告诉我了,你私下接了莫家的差事,结果被人打得半死?”
    接活?
    许戒甲一怔,隨即明白这是宿永怀编的託词。
    沉默片刻,他缓缓吐出口浊气,低声道:“师姐,这一趟出去,才知道天外有天。从前在庙里埋头苦修,哪想得到世上有人一刀就能劈碎金刚法相?”
    “你...”
    青萍一时语滯。
    师弟变了,眉宇间少了往日莽撞,多了几分沉凝。
    许戒甲笑了笑:“这次能活著回来,已是侥倖。师姐可知木塔里有没有適合修习的拳脚功夫?”
    “你要精炼肉身?”
    “嗯。”
    青萍伸出手掌按在他左臂,打入一丝法力,神色骤变:“你伤得很重,拳脚暂时別想了。这几月每周来我洞府一趟,我给你疗伤。”
    “师姐能驱煞?”
    “炼丹时难免引动地煞,师父传过一套化解的法门,与你脉中模样差別不大。”她淡淡道,“筋脉断了尚可续接,但煞气如蛆附骨,耽搁不得。”
    “多谢师姐。”
    “无妨。”
    夜风拂过,槐叶沙沙。
    青萍在他身旁坐下,仰头望了眼冷月,又侧眸看他:“说说吧,这趟出门.....都遇见了什么?”
    许戒甲盘膝而坐,望著远处起伏的山影,缓缓开口:
    “这一行见了许多人。”
    “莫志一、莫志霍、疤脸、老禿鷲....”
    他声音很低,却一字一句,將这一路的生死、算计、刀光,悉数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