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侍者的谋杀
贝达佩斯大酒店。
路德穿上侍者专属的红色制服,按照酒店要求,帽子和领口都需要整理的一丝不苟。
他挺起胸膛,以侍者的风度进入后厨,托盘中是客人用过的刀叉餐具。
清洁区的水池中,堆满了盘子。红头髮的年轻人將手深入泡沫之中,沉默的清洗。
贝达佩斯大酒店还算乾净,路德听弗雷说过,很多酒店,尤其是小餐馆,脏盘子用水冲冲,就能继续使用了。
作为洗碗工,无休止的洗碗刷碗就是约翰的工作。
为了惩罚他这个“褻瀆”圣主的罪人,领班给了他远超负荷的工作,酒店共有数百名客人,可笑的是,洗碗工只有他一个。
他从早忙到晚,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他的薪资被领班剋扣,自己要遭受“信徒”的推搡,殴打。
路德將餐盘放在水池边道:“辛苦了。”
“不....,不辛苦。”约翰缩了缩脖子,语气显得很怯懦。他害怕这个新来的人,是故意接近自己,为的是取笑和欺辱。
一名侍者走到约翰身后,故意撞了他一下,將手中的盘子往地上丟。
“该死的,你不长眼睛吗?”
这名一头金髮,长的如同教堂雕塑般的年轻侍者甚至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该说什么去构陷。
贝达佩斯大酒店的盘子非常昂贵,谁打破了盘子,谁就得赔偿。
他露出一丝快意的冷笑。
约翰慌张的回过头,身子因为恐惧像老鼠一样抖动。
预想的盘子破碎声却没有响起。黑髮褐瞳的新人侍者以一种让人惊嘆的巧妙身手,將丟下的盘子全都托在手中。
一阵短暂的安静中,金髮侍者与约翰同时瞪大了眼睛,內心的情绪却完全不同。
“下次注意点,別这么不小心。”路德站起身来,將盘子递给金髮侍者,轻笑道。
他转身离开后厨,身后响起粗暴的脚步声金髮侍者跟了上来。
“你想帮他?新来的,你给我等著。”金髮侍者经过路德身边,恶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路德失笑的摇了摇头。他最好不要想不开。
走出餐厅,侍者路德行走如风,態度自如的像顾客推荐酒水,介绍今日主厨推荐。
餐厅门口,身材魁梧的男人带著一名长头髮,满脸鬍鬚,充满艺术家气息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们挑选了位置入座,黑髮侍者走近,男人像是来过很多次,敷衍的挥手拒绝路德手中的菜单,淡淡道:“醃製沙丁鱼配醋瓜,一份橙子沙拉,半只填馅烤鸡,还有两份李子布丁,哦,还有冰镇樱桃酒,就这些。”
侍者轻笑著点头,男人瞥了对方一眼,重点在侍者白皙光滑的手指和脖颈上。
他收回目光,等侍者走远,看向那名艺术家,压低了声音:“亲爱的,你当时真应该在现场亲眼瞧一瞧,什么叫做真正的毁灭和艺术。”
艺术家捂嘴笑了笑,声音与满脸的鬍鬚毫无相配之处,“我一直希望能够完成一副惊世骇俗的画作,一座熊熊燃烧的教堂,这听上去真的很美。”
“尤其是,”男人笑嘻嘻道:“当你亲手丟出火把的那一刻,看著尖顶教堂毁灭,这是——”
他更加压低声音,“一种藏在人类心灵深处对於圣洁的破坏欲望。”
“你听过教父的哀嚎吗?那是最动听的旋律。”
艺术家惊嘆的看著对方,眼神留恋,如同水波一样。
“原始的欲望总能激发最璀璨的灵感,就如同你我一样。”他將手从桌下伸出,像握著画笔一样温柔抚摸。
男人面容发红,迷离的看著对方,“我特地安排了603號房,吃完饭就可以过去。”
“在酒店门口的时候,我看见告示说六楼水管维修。”
“这你就別管了,我想给你一个惊喜。”男人舔了舔嘴唇,仿佛在看著砧板上的鱼。
“我很期待,马库斯警官。”艺术家挑了挑柔媚的眼角。
黑髮侍者里离得不算近,为一名气度儒雅的中年绅士倒了红酒,隨后笑道:“请慢用。”
绅士擦了擦嘴,放下刀叉,从超出年龄的乾瘪手指上取下钻石戒指,放在桌上,语气淡漠,“和我回房间,这就是你的。”
路德以侍者的姿態笑了笑,“抱歉先生,您得加钱。”
中年绅士面容错愕的时候,他转身返回后厨,將马库斯警官的菜单递交上去,那名金髮侍者却眼疾手快的抢走。
“我来服务马库斯警官。”
他听过这位警官的大名,如果能够得他看中,不说別的,最起码能有不少小费,如果“深入交流”的话,自己也许就不用在这里乾枯燥的工作。
可以让他安排自己进入警局。
金髮侍者的舌头在口腔中贪婪的蠕动,不断分泌唾液。
路德耸了耸肩,不介意的让开道路,那名金髮侍者很满意的哼了一声。
很快,骯脏的后厨端上来精致的料理。
马库斯警官替罗伯特督察做事很多年,拥有太多不属於他这个职位应该得到的金钱。他看著金髮侍者端来料理,习惯性的打量了一下对方。
后者冲他笑了笑,马库斯猜到了什么,扬起嘴角。他会带这个男人前往603,但得过几天。等到那股欲望重新燃起来的时候。
马库斯与艺术家用完了餐,马库斯警官又要了一杯樱桃酒。
金髮侍者恭敬地站在一旁,艺术家警惕冰冷的扫了他一眼,露出不加掩饰的蔑视。
金髮侍者无动於衷,他要伺候的只是马库斯警官一个人。
马库斯像是上流贵族一样擦了擦嘴,站起身来。他觉得今日的料理格外香。
“麻烦跟戈登大厨说一声,今天的烤鸡非常不——”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所有的血色像是退潮的海水,消失不见。
他张著嘴,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一只手捂住胸口,隨后“咚”的砸在椅子里。
艺术家捂住嘴,发出夜鶯般的尖叫。金髮侍者站在一旁,两只手剧烈的颤抖著,脸上全是茫然和惊恐。
餐厅內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
马库斯瘫坐在椅子里,两只手按住胸口,嘴巴大张著,悽厉的惨叫:“痛,好痛啊!!”
他的哀嚎迴荡在水晶灯下,迴荡在高雅上流的餐厅里,两声之后,他死了。
尸体变得冰冷,痛苦的表情定格在脸上。
眾人这才反应过来,那些优雅高贵的人凑近过来,对著尸体评头论足,像是菜场挑选牲口。
路德悄然走近,以侍者的从容挤入人群,悄无声息的收走那支曾经倒入樱桃酒的酒杯,重新替换了一个新的。
他无视了面容苍白的金髮侍者,无视了痛苦尖叫的艺术家,同样无视了听命於警局,往霍斯福德教堂丟入火把的马库斯。
他走至后厨,服务员和厨师们全都挤在门口,好奇的张望。
他来到清理间,拍了拍约翰的后背,將那支酒杯递交给对方,“麻烦你,这只酒杯脏了。”
约翰乖巧的接过,將其丟入水池和泡沫当中。
路德转过身子,看著手中“慷慨的透明滴瓶”,里面已经空了。想要再次使用,得等到第二天。
三分之一的概率。
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这件灵物的確是慷慨的,他慷慨的给予马库斯警官死亡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