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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嫁女

      荣亿街仍然是一副喧闹的市井场面,甚至陈瑛上次见到过的车仔面老板还跟他打招呼。
    “哇,靚仔,你果然好胆啊,跟阿叔讲讲在破庙睡一晚感觉如何?”
    他拿著长筷子对旁边的食客讲:“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要在破庙里住一晚的靚仔。”
    “好胆色啊!”“有没有见到什么不乾净的东西?”
    “哈哈哈,那座破庙这么多年没人管,肯定到处都是脏东西咯!”
    一群人嘻嘻哈哈。
    那一夜几乎要跨空而来的三面鬼神並没有改变这里,不管有没有所谓的邪祟鬼神,生活总会继续。
    陈瑛笑著应和了两句继续向前。
    麦浩礼跟在他身后。
    荣亿街还跟以前一样,越靠近尽头的破庙,就越萧条寥落。
    现在即便是白天,破庙附近也没有什么人影。
    陈瑛能够感受到这里的空气瀰漫著一股怪异的“感觉”,令人不自觉的心生厌恶,下意识地去躲避。
    破旧的窗楹像是空洞的双眼,败坏的大门如同残缺牙齿的嘴巴。
    只有那座破庙静静地站立在荣亿街的尽头。
    站在庙门外面都能看见里面残缺的神像,如同一个古老的道標,昭示著前进与后退的道路。
    “能感觉到吗?”
    麦浩礼看著远处的破庙。
    “这就是虚界的味道,令一切生命避让。”
    “但是草木丛生。”
    陈瑛评价一句。
    破庙中的一切还跟过去差不多,井盖上面盖著一块巨大的石板,草木葱鬱,然而没有虫鸣鸟叫。
    一切都静悄悄的。
    “你觉得这里会有线索?”
    麦浩礼皱起眉头。
    陈瑛低下头,望向庙门口。
    之前有个黄皮子在这里跟自己討封,被一脚破去了根本。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踪跡了。
    如果按照麦浩礼那个“神秘不会被消灭”的理论,它或者说它的残痕去了哪里?
    “你们没有研究过荣亿街这里为什么容易闹鬼吗?”
    陈瑛审视著小庙里的一切,这里好像跟自己上次来没有任何变化。
    “地脉在这里有一个畸变,变得非常薄弱,导致这里非常容易跟虚界连通。”
    麦浩礼评价道。
    “我们不知道这种畸变是人为的还是天然的。”
    “你就没有想过修补吗?”
    陈瑛很好奇。
    是鬼佬们技术不足还是另有目的。
    “那些专家们认为这种畸变对於港九半岛有好处,这里的地脉虽然变薄弱了,但是转而强化了周围的地脉,从概率上讲,其实降低了邪祟出现的机率。”
    “所以还是一件好事?”
    “事情的好坏取决於你观察的角度,角度的变幻……那是什么?”
    麦浩礼望向小庙的另外一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街面的景色变了。
    两边的小楼被一阵深沉的雾气吞没,一条蜿蜒的小路从雾气之中甩了过来。
    陈瑛没有说话。
    小庙的另一头正在传来一阵悠扬的声音。
    那声音实在是令人熟悉。
    哀怨婉转的清唱从身后传出来,一同而来的还有一阵仿佛磨牙一般的声音。
    “……偷偷看,偷偷望,佢带泪带泪暗悲伤。我半带惊惶,怕駙马惜鸞凤配,不甘殉爱伴我临泉壤……”
    陈瑛一把抓住麦浩礼,两人一同向著水井的方向退去。
    井盖的厚石板稍微动了两下,似乎在表示不满。
    然而声音的主人並没有顾虑这些。
    他轻挪莲步,腰肢曼舞,红裙飘舞,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风范。
    然而陈瑛看著身著红裙的那张脸惊呆了。
    是大哥成。
    在同文书馆被“帝女”袭击,义盛红棍一干人尽数自杀,最终失踪的那个同学,李牧成,此刻正身穿那一袭红裙,在地上迈著台步缓缓而行。
    他形容枯槁,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具乾尸,操线木偶一样被身上的红衣拖著。
    如果说跟之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脚上多了一双绣鞋。
    红色,绣著鸳鸯戏水的红绣鞋。
    陈瑛清楚的记得,之前的那个晚上,这双红绣鞋在破庙外面自由的舞蹈,不过今天,这双红绣鞋出现在了李牧成的脚上。
    红衣,红鞋,组合到了一起。
    这东西会不会比之前更厉害?
    陈瑛还记得自己跟这帝女之前的交锋。
    咚,咚,咚,咚。
    雾气的另一头响起了脚步声。
    沉重,如同军鼓。
    咚,咚,咚,咚。
    一下接著一下,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抬白色的轿子从雾气中钻了出来,四个穿著短打黑衣,腰间绑著红布带,白腻子墙一样的脸上带著两大团红。
    四抬纸轿的旁边还有个穿著福寿纹寿衣的高挑人影,他浑身已经干僵,塌鼻樑上面架著一副眼镜。
    五个人一起往前蹦蹦跳跳,在大哥成前面停了下来。
    “薛老板久待,是咱们路上耽误了。”
    高挑管家走到庙门口一低头,算是道了歉。
    “管家有礼了……”
    大哥成一扭身子,指成兰,这一次却是换了京腔念白。
    学得戏种还挺丰富。
    那管家这边见礼完了,向著陈瑛一扭头。
    “莫家嫁女,两位不如一起来喝杯喜酒。”
    他眸子漆黑悠长,让陈瑛感觉到了一丝不適。
    咔噠。
    旁边的麦浩礼两腿僵直,直接向外蹦了一步。
    陈瑛看著他,此刻麦浩礼眼中已经没有了瞳仁,只剩下一片苍白。
    “好……”
    麦浩礼点了点头,缓步向前走著。
    这老麦居然中邪了。
    就这还应急管理处的高级人员,一下子都顶不住吗?
    而陈瑛也感觉到有一股阴冷的力量正在透入自己体內。
    这老鬼……陈瑛感应著这股侵入的阴邪……比无面男强不止一筹。
    “管家莫要无礼,这位书生是奴家的老相识……”
    红戏服举起衣袖,又是一阵婉转。
    “正要討杯水酒。”
    陈瑛一运暗劲,缠蟒劲沿著周身一抖。
    “好身手。”
    高挑的管家一挑轿子的门帘。
    “路还长,两位慢慢走。”
    红衣飘进了轿子里,而麦浩礼立即跟到了轿夫身后。
    陈瑛也唯有努力跟上。
    咚,咚,咚,咚。
    轿夫们起起伏伏,他们僵硬的脚面在地上越踩越快,越踩越快。
    最后整队人几乎飞了起来。
    而陈瑛夹在队伍里,也被这股冰冷的力量裹挟著,一起一蹦一跳起来,最终跟他们一同闯入了浓雾之中。
    不辨上下,无问西东。
    距离似乎作为一个概念消失了,陈瑛也不知道跟著这队人跳了多久,眼前已经是个山明水秀的镇子。
    白墙黑瓦,小桥流水。
    一轮黑色的日头高悬在天上,周围全是穿著长衫短打的人群。
    身旁的轿子再非白色的纸轿,而是做工精美,宽敞大气的官轿。
    四个高大的轿夫立在那里,一位温文的老先生头戴瓜皮帽,鼻子上掛著一副玳瑁眼镜,脸上带著笑意。
    “二位,今日我莫家大喜,请两位饮杯水酒。略施了些手段,万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