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恶魔
    死寂。
    空气凝固如铅，压迫著实验室里每一个人的胸腔。
    刺鼻的血腥，消毒水味，蛊虫特有的甜腻腥气混杂在一起，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冻结。
    唯有东乡宗胸腔那被洞穿的伤口处，汨汨涌出的鲜血，在地板上豌蜓成一条暗红的小溪，发出极其微弱、却足以令人室息的“滴答”声。
    他像一条被抽乾了所有生气的鱼，瘫在冰冷的地板上，每一次吸气都微弱得如同濒死的喘息，
    每一次呼气都带著濒临破碎的颤抖。他不敢动，甚至不敢眨眼，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锁在几步之外那个身著红白巫女服的身影上一一罗將神水姬。
    她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如同深渊本身降临，將整个空间拖入绝望的泥沼。
    塞繆尔博士僵立在控制台旁，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因恐惧而涣散，冷汗浸透的白大褂紧贴在背上，勾勒出他剧烈颤抖的轮廓。
    “拿到刀还不走？』椿的意念带著一丝不耐烦传来，『今天的行程排得很满，那几个財阀宴会..
    水姬的意识如同万载寒冰，对外界椿的催促置若罔闻。她的意识聚焦在手中那把流转著金色光芒的思刀·上。指尖拂过冰冷的刀身，一股被愚弄的怒在她心底滋生，隨即化为冰冷的嘲弄。
    “果然...这些刀有问题..
    恶刀·，象徵的是无尽生命与掠夺。这本该是与她完美契合才对。
    然而.：
    她的沟通对於恶刀来说就像是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这柄在东乡宗那种卑劣蚁手中都能绽放出无限生机的魔刀，在她手中，却如同一块顽铁，死寂沉沉！
    “废物。』水姬的意念冰冷刺骨。但隨即，一丝更深的玩味取代了怒意。
    “不过...倒並非没有收穫。『
    她视线落在了试验场牢笼中那些嘶吼挣扎的蛊虫士兵身上。那些扭曲丑陋充满褻瀆意味的造物，在她眼中，比那把不听话的刀有趣得多。
    “这些东西对你有什么用？』椿的意念再次传来，带著不解。在她看来，这些所谓的“土兵”，在水姬面前，与尘埃无异。
    水姬的意念带著一丝嘲弄：“所以说...你们这个时代真不错啊...”
    椿微微一愜。
    在我们那个时代..：』水姬的声音仿佛裹挟著古老战场的血腥与哀豪，『把一个国家的人杀光，都未必能凑齐百万祭品。即使白骨盈野，血流漂，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她的目光扫过试验场中密密麻麻的牢笼，如同棋手看著棋盘中的棋子：
    现在...只需要一座城市，祭品就能绰绰有余了。
    椿的心猛地一沉！太久没提她差点忘记了！水姬唯一目的，从未改变一一收集百万灵魂，復活沉睡於魔界深渊的主人！
    你想怎么做？』椿的意念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脑海中瞬间闪过控制大国领袖发射毁灭性武器的疯狂念头。
    “控制大人物发射那些现代武器轰炸？』水姬的意念带著毫不掩饰的轻蔑，『这些蠢办法你自已想想就算了。
    她的意识焦点落回现实，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扫过地上那条濒死的“鱼”，最终落在他强撑諂媚的脸上。
    我需要的是...那些眼睁睁看著自己被人杀死，无力、绝望、痛苦、愤怒的灵魂！
    “一瞬间的死亡？那对一些人来说，这反而是种奖赏。
    “小子，”水姬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如同丧钟敲响，“感觉怎么样？”
    东乡宗浑身剧颤！每一次呼吸都牵扯著胸口的剧痛和生命力急速流失的空虚感。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扭曲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諂媚笑容，声音嘶哑如破风箱：
    “虽然...虽然很痛苦，可如果是水姬大人您需要的话，儘管拿去就好！小的这条命，就是您的！”
    他內心却在疯狂咆哮！习惯了恶刀带来的无限生命力，这种力量被彻底剥夺仿佛灵魂都被抽乾的痛苦和虚弱，简直比凌迟还难受！但他不敢！他甚至不敢让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怨恨！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罗將神水姬。体育馆对战霸王丸的视频，新宿广场的惊鸿一警...那时的水姬，在他眼中只是“强大”、“危险”、“不想招惹”的存在。
    但当这个女人真正站在他面前，当她那不含一丝人类情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
    东乡宗才明白什么叫“天敌”！
    塞繆尔博士那本生物书里的词语，此刻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灵魂深处！这个女人，仿佛是生命本身的敌人！他体內的假肢蛊虫，比他更能感受到那种源自生命本源绝对的压制和恐惧！他甚至连调动一丝力量去修復胸口的伤口都做不到蛊虫在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呵，全是谎言。”水姬轻笑一声，眼神漠然如视蚁，“不过...无所谓。”
    她手指隨意一弹！
    “嗡！”
    惠刀·发出一声低沉的喻鸣，血光一闪，如同被丟弃的垃圾般，瞬间没入东乡宗胸口那狞的伤口！
    磅礴的生命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刷掉所有的虚弱和痛苦！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
    力量感回归！空虚感退去！
    东乡宗猛地翻身，五体投地跪伏在地，声音因狂喜而颤抖：
    “感谢水姬大人的赏赐！！”
    “呵，这小子倒是比你更懂得如何取悦我。』水姬的意念带著冰冷的嘲讽传入椿的脑海，如同对待一只吵闹的飞虫。
    椿有些不屑：『哈？你拿他和我比？他不过是个为了活命连尊严都不要的可怜虫罢了。”
    “好了，”水姬不再理会椿那点可笑的自我认知，目光如同扫过垃圾般掠过跪伏的东乡宗，投向试验场，“现在，让我看看这些小玩具。”
    她伸出那覆盖著鲜艷朱红色指甲的食指，对著厚重的防弹玻璃观察窗，轻轻一弹。
    “叮一一一声清脆如同玉珠落盘的轻响。
    下一秒！
    咔咔咔...咔一—！！！
    坚固无比的强化玻璃，如同被无形巨力碾碎的透明衣，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紧接著，
    在所有人惊恐欲绝的目光中，轰然爆裂！
    水姬迈开脚步，优雅地跨过满地狼藉的玻璃碎屑，踏入了那片充斥著嘶吼与腥臭的试验场。
    当她踏入的瞬间一一试验场中所有的嘶吼、虫鸣、撞击声，戛然而止！
    比观察室里更加彻底、更加令人室息的死寂！
    那些被锁链束缚形態扭曲的蛊虫士兵，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它们巨大的复眼疯狂转动，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镰刀状的节肢僵在半空，口器停止了咀嚼，连那不断伸缩的吸管都凝固了！
    它们比人类更敏锐地感知到了那降临的恐怖存在！
    东乡宗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连忙对塞繆尔博士使了个眼色。博士脸色惨白如纸，擦了擦额头上瀑布般的冷汗，战战兢兢地跟在东乡宗身后，也踏入了这片他从未敢亲身进入的“怪物巢穴”。
    “水...水姬大人..：”塞繆尔博士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断断续续地开始介绍，“这...这是第五代蛊虫土兵...融合了假肢蛊虫和过量生命力催化...完全丧失意识...只剩下杀戮、进食、繁衍的本能...甲壳强度...自愈能力...“
    水姬一边听著，一边缓步走到一座牢笼前。里面关押著一只形似巨大蝗虫的蛊虫士兵，此刻正蜷缩在角落，覆盖著甲壳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著。
    水姬眉头微。
    “不行。”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啊？！”塞繆尔博士的解说戛然而止，差点嚇得瘫软在地！他惊恐地看著水姬，连忙躬身：“水...水姬大人...是...是有什么不满意吗？”
    水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牢笼中那只颤抖的怪物：“这些虫子...太聪明了。”
    “聪...聪明？”东乡宗和塞繆尔博士都愣住了，面面相。这些虫人士兵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了，哪里来的聪明？
    “蠢货！”水姬的声音陡然转厉！
    她隔空对著那只颤抖的蛊虫士兵，五指猛地一握！
    “噗l！』
    一声闷响！
    那只蛊虫士兵巨大的复眼头颅，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瞬间捏爆！粘稠混合著绿色汁液和脑浆的污秽物四溅开来！
    “没看到它嚇得都在发抖么！”水姬的声音带著一丝怒，“我不需要还会恐惧的棋子！”
    听到这句责骂，东乡宗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心中狂喜！这说明他还有用！水姬还需要他不会因为一时的喜怒无常杀了他！
    他连忙一把拉过嚇傻的塞繆尔博士，脸上堆满諂媚的笑容，急切地说道：“水姬大人放心！博士研究蛊虫很有一套的！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一定！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让蛊虫战士成为水姬大人您最忠实的...呢...工具！”他差点说出“部下”，连忙改口。
    塞繆尔博士也如梦初醒，连连点头哈腰，拼命想要展现自己的价值：“是！是！水姬大人！
    请...请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定能培育出无惧无畏的战士！”
    水姬的目光扫过两人那卑微討好的嘴脸，如同看两只在泥地里打滚的蛆虫。她心中冷笑。工具？棋子？都无所谓。只要有用，暂时留看便是。
    她不再理会两人，转身走出这间牢笼。
    塞繆尔博士这次反应极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衝到隔壁牢笼的控制面板前，手忙脚乱地输入密码，打开了厚重的合金牢门。
    牢笼里，另一只形似甲虫的蛊虫士兵，同样在瑟瑟发抖。
    水姬站在牢门前，双手缓缓抬起，结印。
    喻一一实验室的空间瞬间被撕裂！
    一道五彩斑斕边缘不断扭曲蠕动的空间裂缝，凭空出现在水姬身前！
    裂缝中，一股粘稠如沥青般的黑色气息，如同活物般汹涌而出！这气息带著硫磺、腐肉、以及某种古老的邪恶混合而成的恶臭！仅仅是泄露出一丝，就让离得最近的塞繆尔博士和东乡宗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灵魂仿佛都要被污染！
    魔界之息！
    水姬眼神冰冷，意念微动。
    那粘稠的黑色魔息，如同受到指引的毒蛇，猛地钻入牢笼中那只甲虫蛊虫士兵的体內！
    “咯吱一一！！！”
    一声悽厉到变调的、混合著虫鸣的惨豪爆发出来！
    那只蛊虫士兵如同被投入滚油之中！它疯狂地挣扎著！覆盖著厚重甲壳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粗壮的镰刀节肢疯狂地挥舞劈砍著合金牢笼的墙壁，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束缚它的特製合金被它恐怖的力量拉扯得“嘎吱”作响，隨时可能崩断！
    它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性的疯狂！
    原本灰黑色的甲壳上，浮现出诡异的暗红色纹路，如同流淌的岩浆！巨大的复眼瞬间布满了血丝，然后彻底变成了狂暴嗜血的猩红色！
    “没错...就是这样..：”水姬看著那在魔界之息侵蚀下痛苦挣扎，可气息却愈发恐怖的蛊虫土兵，眼中流露出温柔和满意。
    “不洁、痛苦、毁灭...摒弃那无用的恐惧...拥抱纯粹的疯狂..”
    她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只有这样...才有资格成为我的棋子..”
    “咔！』
    蛊虫士兵身上厚重的甲壳，在狂暴力量的衝击下，竟然裂开了一道道缝隙！已经化为暗红色如同熔岩般的粘稠血液从裂缝中渗出！但紧接著，强大生命力的刺激下，伤口又以更快的速度癒合膨胀！它的体型肉眼可见地增大了一圈！肌肉虱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叮！”
    一声脆响！
    束缚它双臂的特製合金，终於承受不住这狂暴的力量，被硬生生崩断！
    挣脱束缚的蛊虫士兵猛地抬起头，四瓣裂开的钳形口器张开到极限！隱藏在口器深处的针状吸管，如同毒蛇般猛地弹出，带著尖锐的破空声，直刺水姬的面门！
    “真是...好孩子。”水姬脸上的温柔笑意更盛。
    她只是隨意地抬起右手，伸出那覆盖著朱红色指甲的小指，对著激射而来的针状口器，轻轻一划。
    猩红弧光一闪而逝，
    『噗！』
    针状口器连同其后方的蛊虫士兵那庞大的身躯，瞬间僵在原地。
    下一秒。
    『滴答..滴答.
    浓稠的、散发著恶臭的汁液和內臟碎片，如同粘稠的雨点般滴落在地。
    “哗啦！
    巨大的蛊虫士兵，沿著那道猩红弧光划过的轨跡，整齐地裂成了光滑的两半，轰然倒塌在地，
    彻底失去了生机。
    试验场內，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那两半虫户中流淌出的污秽液体，发出轻微的“汨汨”声。
    水姬收回手指，看著指尖那抹仿佛能滴出血来的朱红，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