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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大海是你们的,但口岸是朕的!(第

      第148章 大海是你们的,但口岸是朕的!(第三更,今日四更!)
    天津新港的栈桥,木头还是新的,透著股桐油和海水混在一块的味道。
    郑芝龙和刘香的船,前后脚靠了岸。
    两人脚刚沾地,还没站稳当,宣寧王府的那个张太监和天津市舶司提举太监高宇顺就迎了上来。后头还跟著个穿青袍的年轻文官,瞧著是户部派来的,眉头拧著,像是有化不开的心事。
    “二位员外一路辛苦!”张太监脸上堆著笑,声音尖细,话却说得急,“宣寧王爷与司礼监的魏公公已在厅內等候多时了,请隨咱家来,莫要让贵人们久等。”
    “魏公公?”
    郑芝龙心里咯噔一下。他飞快地和身旁的杨天生对了个眼神。杨天生那山羊鬍子也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刘香更是把三角眼一瞪,脸上那点刚上岸的不耐烦全收了起来,换上了惊疑。
    魏忠贤来了?现在的魏忠贤虽然不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了,但是人家有了宣府大捷、大同大捷这两场大捷打底,那可是把蒙古可汗当沙包打的狠人!
    这架势,可比他们想得要大多了。
    一行人没工夫看码头的热闹,直接被引著往港区里走。路两边站著的兵丁,不是卫所那些歪瓜裂枣,个个站得笔直,穿著崭新的號服,眼神盯著前方,看都不看他们这些“財神爷”一眼。更扎眼的是几个穿著薄甲、脚上是稀奇铁网靴的番子,眼神跟刀子似的,在他们身上刮来刮去。
    那是东厂的人。
    气氛一下子绷紧了。
    进了一间大官厅,里头倒是宽敞,可窗户关著,闷得很。主位空著,左手边第一张太师椅上,坐著个人。
    一身猩红的坐蟒袍,麵皮白净,看著有五六十岁,正端著个官窑瓷盏,用碗盖慢条斯理地拨著茶沫。他眼皮耷拉著,好像全副心神都在那盏茶上。
    高宇顺和那个青袍文官一进去,立刻弯下腰,小步急趋上前,作揖行礼,声音都透著小心:“参见魏公公(祖爷)。”
    郑芝龙和刘香不敢怠慢,也赶紧上前,躬身长揖:“草民郑芝龙(刘香),拜见魏公公。”
    魏忠贤这才缓缓抬起眼皮。
    那眼神,没什么火气,甚至有点倦,可扫过来的时候,郑芝龙觉得脸上像被凉水抹了一把。刘香也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
    “皇爷惦记你们这些海上的朋友,”魏忠贤开口了,声音不高,有点哑,带著一种长期发號施令养成的黏滯感,“怕下边人不会说话,惊著了財神。差杂家来,把几件小事,说道明白。”
    他没叫坐,郑芝龙和刘香就只能站著听。杨天生和丁师爷他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头一件,”魏忠贤放下茶盏,发出轻轻一声磕碰响,“是皇恩。陛下念著你们在海上討生活不易,有意褒奖。朝鲜那边有个济州岛,眼下是个有主无守的局面。皇爷开恩,许你们买了岛屿,再內附求封郡王。”
    他顿了顿,目光在郑芝龙和刘香脸上溜了一圈。
    “世袭罔替的郡王爵。大明朝开国以来,对活著的功臣,独一份的恩赏。”
    郑芝龙心里一跳,呼吸重了些。刘香的眼睛里也猛地放出光来。
    “不过,”魏忠贤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却带著铁一样的硬,“天恩浩荡,也有法度。王爷的帽子,金贵,不能轻予。陛下有旨,你们两家,谁出的价高,这济州岛和郡王的爵位,就归谁。”
    价高者得!
    这话像锤子,砸在郑芝龙和刘香心口上。明码標价,一点不含糊。
    “把你们的章程,诚意,都备好嘍,密封了递上来。”魏忠贤用指尖点了一下茶几,“皇爷,要看到你们的忠心,和实力。”
    王爵的事,三言两语就定了调子,没给他们任何討价还价的余地。
    说完这个,魏忠贤身子往后靠了靠,眼神却陡然锐利了几分。
    “第二件,”他声音冷了下来,“是规矩。王爵,是给自家人准备的。既成了自家人,往后这海上的营生,就得按皇爷的新章程来。”
    郑芝龙心里一紧,知道肉戏来了。
    “打今儿起,”魏忠贤一字一顿,说得极清楚,“凡出入大明的海船货物,只准走朝廷定的七个口岸:天津、扬州、松江、寧波、泉州、广州、香山。”
    他每报一个地名,就像下一道钉。
    “验货、缴税、放行,一应事务,全由各地市舶司掌管。守这个规矩,”他瞥了二人一眼,“便是安分守己的臣子,该有的好处,少不了你们的,兴许比以往还自在。”
    厅里静得嚇人,窗外码头的喧闹声隱隱传来,更显得屋里空气凝滯。
    魏忠贤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冷电般扫过。
    “不守这规矩……即为走私。”
    “走私”两个字,从他嘴里轻飘飘说出来,却带著一股血腥气。
    “咱家把话搁在这儿,”他阴惻惻地补了一句,“往后,御前军、东厂、锦衣卫,都会帮著市舶司,把这新规矩,立得稳稳噹噹。”
    恩威並施。
    胡萝卜是大得没边的郡王爵,棒子则是能砸得人粉身碎骨的“七大口岸”和“走私”罪名。
    郑芝龙手心全是汗。他全明白了。皇上不仅要钱,更要彻底掐住海上贸易的喉咙。这已经不是做生意了,这是逼他们站队,不,应该是“跪”队。
    刘香脸上的横肉一跳一跳,拳头攥得嘎吱响。他跑海一辈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这也不准,那也要管,还不如杀了他痛快!
    魏忠贤把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他不再靠著椅背,反而微微向前倾身,那双看不出喜怒的眼睛,牢牢盯住郑芝龙,又转向刘香。
    “咱家的话,说完了。”
    他声音不高,却像钝刀子割肉,一下下剐著人的神经。
    “现在,咱家代皇爷,问你们一句。”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砸在人心上:
    “这济州岛,你们想不想要?”
    紧接著,是第二句,更冷,更硬:
    “这大明的口岸规矩,你们愿不愿意守?”
    ……
    官厅里死寂。
    高宇顺等人垂手低头,像泥雕木塑。
    郑芝龙觉得喉咙发乾。他想挤出一个惯常的笑,脸上肌肉却僵得很。这根本不是问话,是通牒。答应,前路未知,可能是荣华富贵,也可能是被吸乾血肉。不答应?看看四周那些东厂番子,恐怕很难活著走出天津港。
    他飞快地瞟了一眼刘香。见那傢伙脖子梗著,腮帮子咬得紧紧的,眼珠子通红,像要扑上去咬人,但脚底下却像生了根,一动不动。
    赌了!
    郑芝龙把心一横,上前半步,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著点刻意压制的激动:“草民……郑芝龙,谢皇爷天恩!谢公公明示!皇爷的规矩,就是天条!草民愿守!一万个愿意守!这济州岛……草民必当竭尽所能,以报皇恩!”
    他说得又快又响,生怕慢了一步,就失了先机。
    魏忠贤的目光移到他身上,停了一瞬,看不出是满意还是別的。
    压力全到了刘香这边。
    丁师爷在后面急得直扯他袖子。刘月英也紧张地看著她哥。而魏忠贤的阴冷的目光,则在刘月英的脸皮和身段上扫了几个来回.
    刘香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猛地吸了口气,像是把衝到嘴边的骂娘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梗著脖子,闷声闷气地抱拳:“我……刘香!也愿意守规矩!”
    他没说谢恩,也没表忠心,但“愿意守”三个字,已经是极大的让步。
    魏忠贤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重新端起了那盏茶。
    “咱家等你们的报价。”
    说完,他便垂下眼皮,慢悠悠地吹著茶沫,不再看眾人。
    张太监赶紧上前,尖著嗓子:“二位员外,请吧,咱家带你们去安顿。”
    郑芝龙和刘香如蒙大赦,又行了一礼,倒退著出了官厅。
    直到走出那扇门,被海风一吹,两人才发觉贴身的衣衫都让冷汗打湿了,冰凉地粘在身上。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复杂。有同病相怜的后怕,有对那顶王冠的火热,更有对即將到来的、你死我活竞爭的警惕。
    郑芝龙勉强对刘香拱拱手,什么也没说,带著杨天生匆匆走了。
    刘香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骂了句极难听的粗话,也领著人走了。
    天津港的天,还是那片天。海,还是那片海。
    可他们都知道,从他们离开那间官厅时起,大明海贸的规矩,已然天翻地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