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竟然还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时礼的心情挺复杂的。
    想到往日去接孩子时那个看他老是害羞的小姑娘，他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眉心。
    关上房间门，他很谨慎地確认房门反锁上之后，才拿上请柬走到自己的电脑桌前。
    他的电脑很厚重，和寻常见到的那些不太一样。
    开机后，电脑屏幕是一片浩瀚的深蓝，右下角有一个简约的白色logo一直在亮红色，每亮一次，来新消息的提示就会同时响起来。
    点进去后，背景是纯黑色的，只有屏幕最中央弹出来了一行字。
    时礼点进去，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按下了回车。
    “资料发给我。”
    这句话刚发过去没多久，对方就立刻回復了，感觉好像是一直在蹲守他的消息一样。
    电脑屏幕上弹出来一张照片，哪怕已经预想到会是这种可能，但是在看到照片上的小姑娘之后，还是觉得头疼。
    下方是对方给的佣金，两千万。
    扫了眼办公桌上的东西，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反锁的房门出去，找了个本子，顺便把时溪写作业的笔也拿过来一根。
    回来后接著反锁房门，点开自己各大银行的手机app，每看一个都要把金额给记在本子上。
    所有的卡都统计完之后，他把纸上的数字加起来。
    六千三百万。
    时礼拧起眉，盯著那个数字看了许久。
    头顶的灯光將他的睫毛拉得很长很长，灯下的皮肤更衬得冷白无瑕。
    这样一副精致的相貌，就像生下来就是为了站在聚光灯下面的。
    他仰起头，盯著天板上的灯看了许久，最后无奈地嘆了口气。
    按下了接取任务的按钮后，时礼眼里的光灭了。
    两千万的佣金，如果任务失败的话，他需要赔偿给对方五倍。
    也就是说他游走在危险边缘勤勤恳恳挣了那么多年，最后还要倒欠旁人三千六百多万。
    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毫无生活希望的一件事。
    而且这个单子过去之后，他从无败绩的战绩就会被打破。
    但是不接不行，如果他不接的话，对方很有可能换其他的跑腿人。
    到时候那小姑娘的安全就无法保证了。
    在今天晚上听到弟弟说起这件事之前，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接这个单子。
    看到任务对象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哪怕对方给他再多的钱，他也不会做。
    挣钱归挣钱，他虽然不择手段，但还是有那么一点原则的。
    因为自己也有一个年纪相当的弟弟，所以在看到对方联繫他的时候，他就很明確地拒绝了。
    伤害小孩的事情他不会做。
    但是现在……
    有点麻木，也有点窒息，时礼决定下去吹吹冷风，清醒一下。
    那是整整一个亿，他年纪轻轻，没车没房，存款一分没有，弟弟的病还没有治，现在身上又背负了整整三千六百多万的欠款。
    “………”
    听起来就是好苦的人生。
    在楼下吹了一会，降温后他回去了。
    小时溪还没有睡，从门后面钻出来一只小脑袋，精致的小脸上写满担忧，见他走过来后，犹豫了许久还是问。
    “哥哥，你怎么了？”
    时礼蹲下，抬起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力道有些大，如果不是扶著门，小孩可能都站不稳。
    “哥哥？”
    头髮被揉得乱糟糟的，小时溪反而更担心了，那双比同龄女孩还精致的眸子里满是懵懵懂懂的担忧。
    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他能感受出来，哥哥此时的心情並不好。
    过了好一会儿，时礼收回手，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嗓子有点哑，是心疼得都说不出来话了。
    “有件事哥哥要跟你说一下。”
    这么认真的语气，小时溪有点害怕，局促不安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紧张地点头。
    多乖的孩子。
    时礼说：“哥哥找的那个医生他临时有点事，没办法在近期內给我们做手术了，可能会推到明年。”
    时溪小脑袋抬起来，眼神中有些庆幸，“没事哥哥，明年也可以。”
    原来是这件事，他还以为哥哥出了什么事。
    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小时溪是开心的。
    就是垂眸的时候心里不可避免地会觉得有些失落。
    因为已经跟卿卿和温佑说好了，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跟她们一起蹦蹦跳跳地跑著玩，再也不用一个人坐在远处看著她们了。
    但是隨后他又在心里安慰自己。
    一年而已，他现在觉得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所以一年应该也会很快吧。
    这般想想，他又觉得可以忍受了。
    他想，等下次过生日的时候，他会许愿。
    希望那个医生明年不要又有事了，或者等给他做完手术之后再有事。
    小孩的眼睛很清澈，乾乾净净的，看人的时候像一对水润剔透的琉璃。
    时礼错开视线，从地上站起来，抱著他回房间睡觉。
    他把刚才夹著请柬的格林童话打开，隨便翻了一页，挑上面的故事给小孩讲。
    讲的很没有水平，一点情感也不带，像读课文。
    有时候他读著读著，突然就没有声音了。
    时溪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哥哥他自己看入迷了。
    总之，这是一个很不合格、很敷衍草率的睡前读物环节。
    但小时溪一点也不介意，他已经习惯了。
    他哥哥今年也才十九岁，之前没有学习过，也没有人教过他，会做这些已经很厉害了。
    看童话书也是因为有很多故事哥哥都没有看过。
    他模模糊糊还记得，两岁的时候他睡不著觉，哥哥在手机上鼓捣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说要出去给他买一本童话书。
    拎著书回来之后，打开给他读了第一个故事。
    那是第一次有人读童话书哄著他睡觉，也是他哥哥第一次看童话。
    很久以前在小县城的时候，有一天他跟哥哥说起学校要开家长会的事情，隔壁那个经常来给他们送包子的奶奶笑著说：“你哥哥自己还是个孩子，就要去给你开家长会了。”
    他那时候没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看到哥哥一直在朝著奶奶笑。
    但这句话就像钉子一样，他始终牢牢地记在心里。
    所以就算他哥哥做的饭再难吃，小时溪也不怨。
    难吃没事，能吃就行；营养不良也没事，能活著就行。
    想著想著，一股困意渐渐袭了上来。
    时礼坐在床边一篇童话故事还没有读完，小孩已经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