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要娶你!
与宋承霽那番近乎摊牌的对峙后,孟奚洲只觉得心绪纷乱,久久难平。
是夜,她辗转反侧,最终陷入了一场关於前世的极为真实的梦境。
但那並非前世真实发生过的记忆碎片,而是一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扭曲幻象。
梦里,是前世她被孟南意卖到暗娼馆后的场景。
她刚要与孟南意爭辩时,被老鴇从背后捂住嘴巴拖拽下了马车,扔在了满是石子的路上。
孟南意跟了出来,站在老鴇身后几步处。
她疼得忍不住蜷缩,身体还带著长期被虐待后虚弱至极的阵阵脱力。
旁边停的另一辆马车里,一个儒雅的男人掀帘而出,剑眉星目,长身玉立,缓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是她的青梅竹马,也是她的未婚夫婿——宋承霽!
绝望中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
老鴇再次逼近,孟奚洲心头最后一根弦也断了,她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咬牙撑地,不顾满身尘土和剧痛,用尽全力朝著那道熟悉的身影扑了过去,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承霽!救我!我是奚……”她嘶哑的求救声还未喊完,甚至来不及触碰到他一片衣角——
“滚开!哪里来的臭乞丐!”一声暴喝响起!宋承霽身旁的洛谷已如闪电般出手,狠狠一脚踹在她的肩窝!
“啊!”孟奚洲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箏,被踹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回冰冷的碎石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而宋承霽,自始至终,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捨给她,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温柔地倾注在孟南意身上。
在孟奚洲被踹飞的瞬间,宋承霽已无比自然地將孟南意拥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护住,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
他低头看著怀中人,眼神温柔又宠溺,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嚇到了吗?奚奚?”
孟南意依偎在他怀里,一双柔荑轻轻覆上宋承霽修长的手,美目流转,怜悯地看向地上的孟奚洲:“陛下,算了,她们这种人……活著已是不易,何必与她们一般见识,过分追究呢?”
“好,奚奚心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宋承霽从善如流,揽著她的肩,仿佛多看一眼地上的污秽都会脏了眼睛,“夜深露重,胭脂铺明日我再陪你逛,我们回府吧。”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车驾离去,扬起尘土。
孟奚洲瘫软在地,又哭又笑,直到醒来。
她猛地从床榻上坐起,冷汗已浸透了寢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黑暗中,她大口喘息,仿佛刚从溺毙的边缘挣扎回来。
梦境中那被宋承霽背叛后锥心的疼痛,无比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如同跗骨之蛆。
她攥紧了身下的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黑暗中,那双清冷的眼眸燃起了熊熊怒火!
不知是在怒梦中的宋承霽和孟南意,还是在怒自己此刻的失態。
不该,实在不该!
漫天的血仇当前,她哪有资格与时间去想情爱?
上辈子她便是把亲情看得太重,以至於被蒙住了眼睛,看不见她们的恶毒算计与狼子野心。
她被做局拐卖,甚至都是为了去救孟南意。
前世得知真相后她也曾反覆地想,如此对她,孟南意和纪氏不会有一丝愧疚么?
她们为何会这么恨她,难道她们不应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三个人么?
如今看来,当初真是傻到透顶,居然纠结这样无意义的东西。
狼心狗肺之人就该去让她们被受尽千般苦痛、万般折磨,而不是期盼她们良心发现向你懺悔!
她已经因为亲情死过一回,不想再因情之一字再栽跟头了。
不要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不要坐以待毙了……她要马上行动起来!
一个赵珩那样的紈絝子弟,分量显然还不够!她需要更多的筹码,需要更致命的打击,將“孟奚洲”的名声彻底撕碎!
她要逼得纪氏和孟南意哭著喊著把她的身份还给她,並且再也不敢沾染!
孟奚洲眼中寒光闪烁,利落地掀开锦被。
她今日便出门钓鱼,还要钓两条!
“姑娘。”门外传来柳姨娘的声音,“妾身有要事求见。”
柳姨娘?
孟奚洲动作微顿。
自从那日幽兰院与纪氏当堂对质后,柳姨娘虽不再受苛待,却也沉寂了下去,深居简出,仿佛在舔舐伤口,积蓄力量。
如今主动来寻她,怕是……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进来吧。”孟奚洲压下心中翻涌的杀意,恢復了惯常的冷静。
柳姨娘推门而入,对著孟奚洲深深一福,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大小姐,妾身今日厚顏前来,是有一事相求,妾身……想与沈姨娘分权!只是不知,该如何去做?”
孟奚洲眸光微动,心中却是涌起一阵欣慰。
柳姨娘终於学会主动出击了。
只靠等待和隱忍,是换不来胜利的。
她开始懂得为自己爭取,懂得利用形势,懂得未雨绸繆。
孟奚洲唇角勾起一抹讚赏的弧度,语气肯定:“沈姨娘不得人心,处处树敌,这本身,就是你的机会。”
她点到即止,没有给出具体的计划,而是引导柳姨娘自己去发现和把握。
柳姨娘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豁然开朗的神情:“妾身明白了!多谢大小姐指点!”
看著柳姨娘眼中燃起的斗志,孟奚洲心中那因噩梦而起的戾气似乎也消散了些许。
她真诚地道:“去吧,祝你……如愿以偿。”
柳姨娘再次深深一礼,带著满满的决心转身离去。
送走柳姨娘,孟奚洲不再耽搁,迅速梳洗更衣。
那场噩梦带来的余悸仍在心头縈绕,她需要立刻行动,將情绪化为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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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南意禁足的时候实在是关得狠了,如今终於恢復了自由,孟南意如同放出笼的鸟儿,几乎日日流连於京城的繁华街市,仿佛要將禁足时错过的风光都补回来。
这一日,她兴致勃勃地带著丫鬟,打算去百味居尝尝新出的几道时令菜餚。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出入这样的鱼龙混杂之地都戴著轻纱覆面。
百味居內人声鼎沸,香气四溢。
孟南意刚坐下,点了几个招牌菜,一个穿著骚包锦缎袍子的身影,便大喇喇地堵在了她的桌前。
正是京城有名的紈絝子弟,寧国公府的赵珩!
孟南意一见是他,隔著面纱都忍不住撇了撇嘴,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还好有这层面纱,不然她这嫌弃的表情,怕是要被赵珩看了去,怕是要惊得跳起来!
“赵公子有何事?”孟南意声音冷淡疏离,身体也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拉开距离。
赵珩却浑然不觉,在孟南意的对面直接坐了下,眼神无比炽热地看著眼前人,几乎要把她的面纱直接烧穿!
孟南意觉得十分不对劲。
怎么赵珩看她跟看心上人一样?
她想到这个便在心里赶紧晦气地“呸”了三声。
赵珩这样的货色,与她可谓是云泥之別!也配肖想她么?
可是赵珩的目光確实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情意绵绵。
孟南意就觉得奇了怪了,她认识赵珩是因为对方名声太坏了,以至於听说了几耳朵,其实和赵珩面都没见过两次。
他怎么一副对她情根深种的样子?
孟南意还自顾自地疑惑著,没想到赵珩突然张口,对著她大声喊起来,声音洪亮得几乎盖过了堂內的喧闹:“我要娶你!”
四个字,响彻在堂內!
整个百味居瞬间安静了几息!
所有食客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到了孟南意这一桌!
孟南意嚇得差点没从椅子上直接栽倒下去!
白日见鬼都没这么惊悚和荒唐!
她气得浑身发抖,柳眉倒竖,隔著面纱都能感受到她喷薄欲出的怒意:“放肆!赵珩!你在说什么鬼话!”
她可是未来太子妃,是皇上的儿媳妇,他这般在公共场合叫囂著要娶她,是觉得富贵的日子活腻歪了么?
若非顾忌身份,孟南意简直想一杯热茶泼到赵珩的脸上!
赵珩见她反应如此激烈,非但不退缩,反而觉得是女儿家的羞涩,更加来劲了。
他挺了挺胸膛,声音依旧洪亮:“姑娘別恼!你大抵是不知道我的条件,嫁给我,保准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享一辈子清福!”
他当然知道自己贸然求婚非常冒昧唐突,但他实在忍不了了!
近来,最近逍遥客的著作里,写了一个身世悽惨、挣扎求生的杀手,歷经千难万险,好不容易为自己搏出一条生路,最终却落得个眾叛亲离、惨死街头的淒凉下场!
赵珩是抓心挠肝,夜不能寐,看完后心中更是久久无法平静。
这本书,大抵就是逍遥客对自己从前经歷的实录吧!
她在泥潭中痛苦吶喊,她在对他求救!
他一定要儘快再见到逍遥客,让她脱离苦海!
孟南意听他这番不著四六、自吹自擂的言论,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忍不住想翻个巨大的白眼!
她当然知道他是何许人也。
寧国公府的败家子,京城紈絝圈里的翘楚,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文不成武不就,真正是“天下谁人不识君”。
不过是臭名远扬!
她都怀疑他今天是不是灌了几斤假酒,专门跑到这里来对著她发疯,破坏她冰清玉洁的名声!
还让她跟著他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用不著!当她是傻子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位置不做,去做他这个二流子的妻?
果然,周围的议论声不绝於耳,目光在她与赵珩身上来回流转。
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当眾剥光了衣服!
心中更是悔恨交加,今日出门真是没看黄历,竟遭此飞来横祸!
赵珩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推销著自己,从家世背景说到私產,还与她畅想起了婚后的美好生活,听得孟南意太阳穴突突直跳。
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这顿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
孟南意猛地站起身,连刚上桌、还冒著热气的菜餚都顾不上了,对丫鬟低喝一声:“我们走!”
“哎!姑娘別走啊!再聊聊!再聊聊嘛!”赵珩见她要走,立刻像块甩不掉的牛皮一样黏了上来。
孟南意只觉得一股邪火直衝天灵盖!这死缠烂打的癩皮狗!真是难缠至极!
赵珩亦步亦趋地跟在孟南意身后,嘴里还在不停念叨,“我是真心的!姑娘你做我的妾,吃不了亏的!”
疾步出门的孟南意脚步猛地顿住,不可置信地转身:“你居然还想让我做妾?!”
赵珩怔愣住,下意识回到:“你来歷不明、无依无靠,是不配做我的妻的……”
他说她不配?!
她气得胸中一团怒火翻腾,她从来没有被这么羞辱过!还是被一个这样一无是处的男人羞辱!
她声音拔高,忍无可忍地厉声训斥到:“赵珩!你別欺人……”
她还没有说完。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重击声骤然响起!
伴隨著一声短促的惨叫,赵珩整个人猛地朝侧面横飞出去,“哐当”一声巨响,重重砸在旁边一张堆满碗碟的桌子上!
杯盘碗盏瞬间碎裂飞溅,汤汁菜汁淋了他满头满身,狼狈不堪!
“啊!”孟南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低声惊呼,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心臟狂跳!
她惊魂未定地定睛一看,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正缓缓收回那只刚刚挥出的拳头。
那身影……竟是昨日她在街头一时兴起买下的那个奴隶!
好像叫……楚小?还是……楚笑?
孟南意一时想不起那个简单的名字,只记得那张轮廓分明、此刻却冷硬如铁的脸。
楚肖收回拳头,指节处因方才的猛力而微微泛红。
他看也没看地上哀嚎打滚的赵珩,只是微微侧身,对著惊魂未定的孟南意,垂下眼瞼,声音低沉而恭敬:“小姐,您受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