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够听话,配做她的狗
“痛快!真是痛快!”徐继昌粗獷的笑声在雅致的包厢內炸开,“赵珩那小子,平日里眼珠子都恨不得嵌在脑门上瞧人,活该挨这一拳!”
笑声未歇,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面坐著的是谁。
那豪迈的笑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他猛地抿紧嘴角,黝黑的脸膛上闪过一丝窘迫的红晕,掩饰性地握拳抵在唇边,重重地咳嗽了两声,眼神飘忽著不敢再看她。
对面的孟奚洲,端著茶盏的縴手微颤,低低地“啊”了一声,仿佛被这消息嚇了一跳。
然而,笑意正无声地在她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楚肖和赵珩竟给了她如此大的惊喜!
她甚至还没有出手搅局,这故事却已自行上演了如此精彩绝伦的开场!
楚肖和赵珩今日怕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吧?
楚肖这个人,看似忠厚老实,实则有些近乎病態的占有欲!
若非如此,上辈子他怎会明知会惹来非议,仍旧时时刻刻都寸步不离地守著孟南意,如同最凶悍的獒犬看守著独属於自己的珍宝?
……不,是所有物。
在他那偏执的认知里,孟南意早已被打上了他的烙印,不容他人覬覦分毫。
当街目睹赵珩对孟南意求爱?这无异於在猛兽面前抢夺它的猎物!楚肖恐怕根本来不及思考寧国公府意味著什么,便已被情绪带著挥出了那一拳。
这么说来孟南意或许还该感激她呢,若非她尚未暴露身份,此刻寧国公估计已经震怒地候在忠勇侯府大门外了!
想像一下那位白髮苍苍、功勋赫赫的老寧国公,气急败坏地堵在侯府门口破口大骂,而她的父亲孟钦瑞,怕是只能满头冷汗和口水地赔著小心,连半句反驳都不敢有。
那场面,光是想想就令人愉悦。
只是楚肖会將他的珍宝孟南意带到哪里去呢?
孟奚洲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个画面:一头得胜的猛兽,拖著它的猎物,迅捷地隱入丛林深处。
她精心挑选的这柄钝刀徐继昌,很快也要出鞘了。
以孟南意那点可怜的心智和应变能力,面对即將接踵而至的麻烦,恐怕只能“空手接白刃”吧?
她適时地抬眼,眸中已换上了真实的忧虑:“徐大哥,此事……非同小可。赵珩毕竟是寧国公的心头肉,如今当街受此奇耻大辱,寧国公府怕是要雷霆震怒了。那护卫固然勇武非凡,可这祸事……怕是捅破天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对那位“不知名”小姐的同情,“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竟有如此……悍勇的护卫隨行?但此刻想必也正焦头烂额,不知如何应对吧?”
徐继昌被她这一番话点醒,脸上的兴奋之色稍稍收敛,两道浓眉紧紧拧成了疙瘩,显出几分凝重。
但他骨子里的莽撞和那份在孟奚洲面前急於表现英雄气概的心思占了上风。
他猛地挺直了腰板,粗声粗气地道:“哼!寧国公府势大又如何?难道就能纵容儿子当街纠缠女眷了?要我说,那护卫打得好!换做是我徐继昌在场,也必定二话不说,出手教训那登徒子!”
他依旧梗著脖子,下巴高高扬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敢作敢当的莽夫模样。
然而,那微微闪烁的眼神和略显急促的呼吸,终究泄露了他心底对寧国公府的忌惮。
孟奚洲仿佛全然未察觉他那一闪而逝的犹豫,脸上浮现出一抹依赖与崇拜的浅笑,声音也放得更柔了些:“是啊,若是有徐公子这般真正勇武之人同行,想必我也能像那位姑娘一样,纵使遇到登徒子,也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吧?”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瓢滚油浇在了徐继昌本就沸腾的心火上!寒冬腊月骤然变成了酷暑盛夏,燥热难当。
他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一片赤色,仿佛真能看见腾腾的热气从他发顶蒸腾而出。
若非那顶束髮的玉冠够结实,他那兴奋得几乎要炸开的头髮,怕是真的要像斗胜公鸡的冠子一样高高甩动起来。
他万分激动,却仍努力想维持一点矜持,咧著嘴,故作谦逊地摆手道:“孟姑娘谬讚了!姑娘身边的护卫定然也是不差的……”
孟奚洲左手优雅地轻撑著下巴,指尖点在细腻莹白的脸颊上,带著一丝慵懒和篤定,继续往那火堆里添柴:“徐公子此言差矣。其他人武功再高强,终究不过是普通练家子罢了。而徐公子你可是要上那真刀真枪的战场,为国征伐,立不世之功的!这份胆魄,岂是寻常护卫可比?自然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这番话,如同最醇厚的烈酒,兜头灌下!徐继昌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热气流瞬间贯通四肢百骸,血液都在血管里奔腾呼啸。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头顶在“滋滋”冒烟。
他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牙,傻乎乎地笑著,连端起茶杯喝水都忘了,只是沉浸在孟奚洲那句“截然不同”带来的巨大眩晕感中。
孟奚洲没有再说话。
她重新端起了茶杯,温热的杯壁熨帖著她微凉的指尖,她垂眸,目光落在澄澈的茶汤中,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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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市,人声鼎沸的喧囂被一道高墙隔绝在外。悦来客栈天字號上房內,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楚肖的头被扇得偏向右侧,脸颊火辣辣地灼痛,耳朵里嗡嗡作响。
然而偏头后的瞬间,楚肖心中的想法只有:姑娘还是这般不喜他人的碰触。
上次她不慎落入湖中,被他救起来的时候,她也是带著怒意推开了她,仿佛炸毛的猫,努力让自己的身体看起来庞大一些,好嚇退敌人。
落在楚肖的眼里,简直可爱至极。
他没有抬手去捂那迅速浮现五指印痕的脸颊,偏头过去不过一瞬,他就將头重新侧转回来,目光急切地投向孟南意。
“姑娘息怒。”他的声音又平又稳,仿佛將才强行束住孟南意的腰的人不是他,“是属下鲁莽,姑娘何必亲自动手,仔细伤了您的手。”
他的视线落在孟南意那只因用力而微微泛红的手掌上,眼神里流露出的心疼,竟比对自己脸上伤势的关注更甚。
这姿態……像一盆恰到好处的温水,瞬间浇熄了孟南意胸腔里熊熊燃烧的怒心。
她剧烈起伏的胸口,隨著楚肖的话语,缓缓地平復下来。
她喜欢这种感觉。
她喜欢被人顺著哄著供著,被她打了的狗也得不带任何怨恨马上返回来摇尾乞怜。
“哼。”孟南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怒火虽消,但姿態依旧高高在上。
她微微扬起下巴,审视著眼前这张忠诚专注的脸庞。
还算听话,她在心底冷冷地评价道,配得上做她的狗。
楚肖感受到孟南意审视的目光,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那目光如同实质,带著灼人的温度,让他无所遁形。
过去他习惯做影子,从来躲避目光,藏在暗处。
但这一次,一股近乎自虐的勇气涌了上来,他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强迫自己迎上那双能轻易主宰他生死的眼睛。
孟南意看著他这副强自镇定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忽然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呼吸交错。
在楚肖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她缓缓抬起了右手,伸出了纤白如玉的食指,带著一种近乎轻佻的意味,挑起了楚肖的下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楚肖只觉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拋向了万丈高空!
然而他的眼睛,却如同被钉住一般,半分不敢移动,锁在孟南意近在咫尺的脸上。
孟南意看著楚肖眼中几乎要將她吞噬的炽热光芒,和他那因为极度紧张而僵硬的身体,红唇缓缓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她的容顏本就穠丽至极,这一笑,瞬间让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顏色。
楚肖的呼吸彻底停滯了。
他眼中只剩下那张顛倒眾生的笑靨,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警惕与克制都在那笑容面前土崩瓦解。
他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近乎痴傻的迷醉神情,仿佛朝圣者终於得见神祇真容。
孟南意很满意他这种反应。
她动了动那根挑起他下巴的食指,指尖的力度很轻,像在逗弄一只温顺的家犬,又像是在给一只摇尾乞怜的狗挠痒痒。
她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句如同裹著蜜的冰刃:“如果……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她微微歪头,笑容更深,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你愿意么?”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一丝思考停顿都没有!
楚肖那颗狂跳的心臟在听到她声音的瞬间,便已给出了答案。
他用力地点头:“愿意!属下万死不辞!”
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却斩钉截铁。
为她杀人?这简直是恩赐!是证明他价值的机会!甚至……如果她想要他的命,他也只会虔诚地双手奉上。
能死在她手里,对她而言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用处,那便是他楚肖此生最大的荣幸,是死得其所!
孟南意眼底掠过一丝瞭然,又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她收回了那根挑起他下巴的手指,动作乾脆利落,仿佛丟弃一件用过的工具。
就在那微凉的指尖离开皮肤的剎那,楚肖的身体却像失去了支撑般,產生了一种本能的失落。
他甚至控制不住地向前倾了一下脖颈,目光追隨著那只收回的玉手移动了一小段距离,像一个渴望主人再次抚摸的失落宠物。
这追逐动作,带著一种卑微的依恋。
这落入孟南意眼中,更是激起心底深处一片冰冷的嘲讽。
天下的男人啊……果然都是一般的贱骨头!无论表面看起来多么冷硬强悍,在她这张脸面前,最终都会变成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只要她稍假辞色,勾勾手指,他们就会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鯊鱼,前仆后继,甘愿为她赴汤蹈火,献上一切,包括性命。
“很好。”孟南意唇角噙著那抹胜利者的笑意。
她似乎心情不错,像奖励一只听话的猎犬般,轻轻拍了拍楚肖紧绷的肩膀。
隨著她拍肩的动作,一股更加浓郁的冷冽幽香,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缠绕上楚肖的感官。
那香气馥郁而霸道,带著她指尖残留的微凉,丝丝缕缕地钻入楚肖的鼻息,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
楚肖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仿佛置身於一场最甜美的幻梦边缘。
那香气如同最醇厚的毒酒,带著致命的诱惑力,让他心甘情愿地沉沦。
他必须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贪婪地深吸,不去顺从本能地靠近那香气的源头。
他像站在万丈深渊的边缘,只需向前一步,便会彻底坠落,万劫不復。
但他甘之如飴。
他看向孟南意笑意极盛的眼眸,想来……他也不是在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