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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李显抵京 武曌的態度

      第206章 李显抵京 武曌的態度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去扳倒冯小宝呢?”
    李贤稍稍有些困惑。
    按照刘建军这个说辞,扳不扳倒冯小宝,根本没有意义,扳倒了这个冯小宝,还会有下一个张小宝、韦小宝。
    “因为扳倒冯小宝,是咱们向某些人传递的一个信息—我们能做到,能做到清君侧。”刘建军顿了顿,又似乎是多余的解释了一句,“因为冯小宝这整件事儿里面,咱们只是顺水推舟,是最简单、性价比也最高的事。”
    李贤觉得他解释了,反而让自己更加迷茫了。
    但刘建军却觉得自己解释的很清楚了,恢復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anas■
    刘建军说的没错,这洛阳城永远不缺想当狸奴的人。
    冯小宝死去后,武曌新狸奴的身份,很顺其自然的就落在了张氏兄弟头上。
    也同样不缺少为了哄“这只”狸奴而牵马执鞭的人。
    张氏兄弟身边很快就围了一群的人,他们亲切的唤张氏兄弟为五郎、六郎,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武三思。
    武三思干了一件拍马屁的事儿,他向武曌上奏,说张昌宗不是人,是神仙王子晋的后身。
    而经歷过明堂失火案后,武曌似乎变得特別迷信这些仙神之事,总是幻想著自己也能当神仙,所以一听这话,就特別高兴,她当即让张昌宗穿上了用羽毛做的衣服,骑在木鹤上吹笙。
    飘飘欲仙。
    不止如此。
    武曌对於私慾的追求似乎愈演愈烈。
    为了让天下更多的美男子匯聚到她身边,也为了让张氏兄弟过一把当官的癮,她新设了一个部门,叫做控鹤监,让张五郎张易之当长官,张昌宗则是首席成员。
    这控鹤监是风雅之所,不仅吸收天下美男子,同样招纳文学之士,一时间,倒也算得上人才济济。
    这里面还出了一件趣事。
    刘建军作为诗冠长安的“黑面郎君”,自然也是得到过控鹤监的提名。
    但不知为何,李贤觉得武曌的目光似乎是嫌弃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说:“其人形貌不扬,便算了吧。”
    这是嫌弃刘建军长得黑,不符合她现在审美中的“小白脸”形象了。
    但—
    她莫名那么嫌弃的看著自己做什么?
    李贤一头雾水。
    但不管怎么说,刘建军没被母皇相中,这对李贤来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若是刘建军真被召进了那所谓的控鹤监,李贤觉得这其中少不了麻烦。
    只是这控鹤监建立了没多久,似乎就改名叫作了什么奉宸府。
    二月底,李贤倒是没再去关注这个了。
    因为李显终於到了洛阳。
    即將再次见到李显,李贤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因为李显的身份並不像李旦那么敏感,李贤也就可以没有顾忌、不在乎旁人耳目的,
    和这位弟弟亲近。
    在李显即將抵达洛阳的消息传来后,便早早的在洛阳城门外等著了。
    初春的洛阳城外,官道两旁的柳树刚抽出嫩黄的芽苞,风里还带著料峭寒意。
    李贤身著亲王常服,外面还披了一件厚实的裘氅,刘建军也跟来了,自打控鹤监成立后,他似乎就格外不在乎形貌了,浑身裹得像个球似的,揣著手站在李贤侧后方,没有形象。
    没多一会儿,一列车队就出现在了视线尽头,车队有些寒酸,不太像是李显这么一位王室的规格。
    但车队在城门前却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一道略显佝僂的身影探了出来。
    李显。
    李贤略微有些诧异,上次李显被刘建军偷偷带到长安的时候,虽然也是形容枯槁的模样,但经过数月的调理,再加上心疾已祛,已经好了许多。
    怎么现在来看,又成了这副模样?
    难不成他回去房州后又受到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李贤下意识凑上去,递出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但很快,就看到李显眼角那促狭的目光。
    以及李显那刻意压低的声音:“稍稍做了些偽装。”
    李贤一愣。
    隨后恍然。
    李显也变聪明了。
    一个被罢黜房州,天天遭到武三思门奴折磨的人,不应该有太好的精神状貌。
    短暂的眼神交流后,李贤瞬间进入了状態,顺势搀扶住“踉蹌”了一下的李显,声音悽苦道:“显弟—苦了你了—”
    李显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声音带著激动:“二兄!”
    虽说洛阳城门外人多眼杂,李贤这番作態有几分作秀的意思,但当他真握著李显的手的时候,心里那份激动和手足之情还是难以抑制。
    李显那双手,又粗糙了许多,带著微微的颤抖,这绝非简单的偽装能改变的。
    他回去房州后,定然也吃了不少苦。
    兄弟执手相看,一时皆默然,多年分隔,各自浮沉,尽在此中。
    此时,后车人等亦至。
    一妇人牵两稚子近前,正是庐陵王妃韦氏及其子女。
    李显这次不只是只身前来洛阳,他奉召入京,自然是把妻眷子女都带了回来。
    韦氏衣裙素净,髮髻齐整,虽面带倦容,举止仍持王妃仪態,她向前一步,敛衽一拜:“妾身韦氏,携子女拜见沛王殿下。”
    “弟妹快请起。”
    李贤虚扶一下,眼角的余光却瞥到刘建军正用古怪的眼神盯著韦氏。
    李贤轻咳一声,替刘建军掩饰了一下,开口介绍道:“这是我王府长史,刘建军。”
    韦氏虽然不解李贤特意介绍一位王府属官做什么,但也对著刘建军点头道:“见过刘长史。”
    短暂的见过面后,李显因为去官驛登记赴京信息,便暂时和李贤告別了。
    李贤和刘建军则是向著沛王府的方向走去。
    回去路上,刘建军嘀咕说:“你那弟妹—看起来似乎没怎么受到摧残的样子?”
    李贤哑然失笑:“这不是好事么?兴许是显弟將妻儿保护的很好呢?”
    刘建军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显子来洛阳了,现在不管怎么样,储君的事儿也该有个著落了,武承嗣、武三思之流,你母皇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们担不起这江山,强行立之,必致天下大乱。
    “所以,储君之位必定只会在你、显子和旦子之间立。
    “从明面上来看,旦子那边因为两位妃子的事儿,概率是最低的,所以,基本上就只有显子和你竞爭。
    “而显子是咱们的人,他现在又在洛阳,只需要跟你母皇明確表示他无意爭夺储君之位,这储君之位,就非你莫属了。”
    刘建军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灼灼的盯著李贤,眼里的野望像要將李贤灼伤。
    李贤也被刘建军的话说的心里一动。
    虽然,自己曾经坐在过那个位子上过,但这两种感觉不同,完全不同。
    “那—我们该怎么做?”
    “现在还要做什么?等显子那头去面见你母后,並且声明无意储君之位后,你就坐等著储君之位到你头上就行了。”
    刘建军咧嘴一笑,开了个玩笑接著说道:“咱们之前好歹做了那么多准备,若是储君之位这还轮不到你头上,那我可真就要怀疑你是不是那老娘们儿亲生的了!”
    李贤释然一笑。
    对啊,相比李显,自己已经有了数位宰相暗中支持,只要他们振臂一呼,再加上自己如今也算得上支持武皇的一派,母皇没道理不立自己为储君的。
    一切显得顺理成章。
    而这一切,都是拜刘建军所赐。
    李贤又一次看向刘建军,诚心诚意道:“刘建军,谢谢你!”
    刘建军刚想说话,李贤就咧开嘴笑:“以你现在的身份,找姑娘不是简单的事儿么?
    何须我来?”
    被抢了词儿的刘建军很不满,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的踏入王府,朝他那小院子走去。
    李贤知道,他又是去琢磨他那火药了。
    刘建军的火药虽然折腾出来了,但他似乎还在改进配方,琢磨著提纯和更加高效的法子。
    不过刘建军也给李贤看了其中一个成果,他用一些裁剪成一指来宽的红色纸条,將火药捲成小拇指粗细的捲筒状,上下口再用泥封住,只露出了一截引线。
    刘建军將之称为鞭炮。
    他將许多的鞭炮再用一根引线串起来,点燃当中的引线,所有的鞭炮就能齐齐被点燃,然后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李贤觉得刘建军將这东西取名鞭炮简直太形象了,那鞭炮很小,里面灌的火药也很少,爆炸声不如那天听到的那么大,真跟鞭子抽空响的声音似的。
    李贤问刘建军折腾这东西做什么,刘建军说,以后这东西能显露在世间后,就用它来取代爆竹,在除夕夜放,喜庆。
    李贤觉得他简直是閒的没事儿了。
    好在李贤知道这东西的真实用途,所以也就继续听之任之了。
    翌日,三月初一。
    正值朔望,朝参之期,李贤这个閒散王爷还是要照例参加早朝的,所以李贤早早起身,穿戴好亲王冕服,乘车前往紫微宫。
    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应该也是李显返京后面见武曌的日子。
    承天门外已是冠盖云集,文武百官肃立等候。
    李显返京的消息自然躲不开他们的耳目,於是,储君未立一事,又一次浮现在眾人的心间。
    钟鼓声起,百官依序入殿。
    殿內,金碧辉煌,御香繚绕。武曌高踞御座,冕旒垂旒,威仪万千。
    一番常规政务奏对后,殿中稍显沉寂。
    就在此时,通事舍人高声唱喏:“宣,庐陵王李显覲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殿门。
    李贤也是顺眼看去。
    只见李显身著略显宽大的亲王常服,低眉顺眼,步履略显虚浮地走入大殿,他依旧保持著昨日那副饱经风霜、谨慎畏缩的模样。
    他行至御阶前,依礼跪拜:“罪臣李显,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曌的目光落在李显身上,打量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显儿,一路辛苦。起来回话吧。”
    声音听不出喜怒。
    “谢陛下!”李显再拜,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却依旧微微躬著身子,不敢直视天顏。
    “你离京多年,如今归来,观这神都气象,可有何感触?”武曌看似隨意地问道。
    李显连忙躬身,语气愈发谦卑惶恐:“回陛下,神都繁华远胜往昔,皆是陛下励精图治之功!
    “罪臣—罪臣在房州,日夜思念陛下,深知昔日之过,追悔莫及。
    “如今能重回陛下膝下,得睹天顏,已是邀天之倖,不敢再有任何奢求,唯愿—唯愿陛下圣体安康,武周国祚永昌!
    “罪臣—罪臣只求为一閒散宗室,安稳度日,尽心孝道,绝不敢再涉足朝堂是非,
    更无顏面对这江山社稷之重!”
    李显这话姿態放得极低,將“无心权位、只求安稳”的態度表露无遗。
    李贤能看出来李显这话说得极为真心。
    他被贬房州这段时间,似乎是真的怕了武曌,一回来就做足了姿態。
    然而,武曌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没有如李贤预想般露出些许欣慰或放鬆的神情,反而,那冕旒下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殿內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一种无形的压力瀰漫开来。
    “哦?”武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刺骨的寒意,“不敢面对江山社稷之重?只求为一閒散宗室?”
    她猛地从御座上站起身,身上的玉珠撞击,发出清脆急促的声响。
    “李显!”
    这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李显双膝一软,几乎当场跪倒,也让满朝文武心头狂跳。
    “你看看你这副样子!”武曌的手指隔空点著李显,怒火如同实质般喷涌,“朕召你回来,是让你在这大殿之中,对著满朝公卿,说出如此丧气话、没骨头的话吗?!
    “你是高宗皇帝的儿子!是朕的儿子!你的身体里流著太宗皇帝驰骋天下、开创基业的血!这万里江山,本就是你的责任!你告诉朕,你不敢面对?你无顏面对?!”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著一种被深深刺痛和极度失望的愤怒。
    李贤愣住了。
    不止李贤,满朝文武都愣住了。
    武曌这话—是什么意思?
    几乎是同一时间,满朝之人心里都是突兀地一跳。
    但武曌还在痛斥:“经歷些许挫折便一蹶不振,只知龟缩自保,毫无担当之志!你如此懦弱无能,如何对得起你李唐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將这天下託付於你李家的万民?!
    朕看你是在房州待久了,把脊梁骨都待软了!把胆气都磨没了!”
    李显早已嚇得魂飞天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求:“母皇息怒!儿臣知罪!儿臣该死!儿臣—儿臣並非此意—”
    “滚出去!”武曌根本不听他的辩解,拂袖怒斥,“给朕滚回你的王府,好好闭门思过!想想你身为李氏子孙,该有的气节和担当!若再让朕听到此等没出息的话,朕绝不轻饶!”
    两名金瓜武士应声上前,將瘫软如泥的李显从地上架了起来,几乎是拖拽著向殿外而去。
    李显的覲见,竟只是见面的一句话,就被驱赶了出去。
    驱走了李显之后,武曌显然再没有了继续上朝的意思,便草草的结束了早朝。
    百官沉默地退出大殿,气氛压抑得让人室息。
    李贤走在人群中,心绪纷乱如麻。
    他不傻,他能看出武曌那番痛斥下隱藏的意思。
    武曌心目中的储君人选—是李显!
    她当庭发怒,除了可能存在的、对李显的失望外,更多的是向百官们传递一个讯息,
    她心目中的储君人选是李显,她在逼迫一些摇摆不定的人向李显靠近,甚至可以说,也是在为李显造势!
    这太让李贤费解了。
    甚至是让李贤感到一些些的—心寒。
    他是知道自己从小到大就不得武曌宠爱的,但他从未想过,武曌的偏心能到这种地步。
    自己在这洛阳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即要偽装成“武党”支持武曌,又要做出安分守己,不结交朝臣的模样,努力扮演著一个恭顺、能干且无害的儿子,
    才勉强得到武曌的一些信任。
    可李显呢?
    从房州一回来,武曌就主动为其造势,甚至不惜在朝臣百官面前失去仪態,破口痛斥。
    一种混杂著委屈、不甘和深入骨髓的冰寒,几乎要將他吞噬。
    母皇那雷霆震怒的模样,那字字诛心的斥责,尤其是那句“这万里江山,本就是你的责任!”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反覆迴响。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绝对的权力和偏袒面前,所有的努力和算计都可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关键的是。
    刘建军那边,自己该小么交代?
    他为了自己做了那么多,可到头来,自己却依旧输在了“偏袒”两个字上吗?
    李贤几乎是脚步虚浮地回到沛王府,心口像是堵著一团浸了冰水的絮,又冷又亪。
    他甚至不知道该仦么面对刘建军。
    可几乎是刚到门口,一个乘悉又带著几分戏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哟,这是小么了?咱们的沛王殿下一个人在这儿演苦情戏呢?”
    是刘建军。
    他看到了自己脸上的失落,但似乎並不你么意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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