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康熙三十三年四月, 下圣旨亲征噶尔丹。
此次出征分三路进军对盘踞在蒙古漠北的噶尔丹部进行合围,从去年起开始筹备粮草制定展策略,一直到今年四月才正式准备率大军出发。
被康熙一起带上的除了新建成的火器营, 还有皇长子胤禔、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和七阿哥胤祐。
胤礽作为太子留守京城监国,朝廷大小事务都先由太子和留守京城的议政大臣、六部主官商议。
还按照之前的老法子, 太子在奏折里贴个小条儿, 把他和官员们商定出来的结果写在小条子上,康熙看了同意就子直接批阅,不同意便以万岁爷的意思为准。
而毓朗身为正黄旗的佐领也暂时把一等侍卫之责交了出去, 临时被任命为火器营参领随西路大军征讨噶尔丹。
“这次你佐领下的马甲和步甲就都归梵谷暂领了?”
“对, 本来我平时管佐领下的事情就不多。阿克墩在的时候他管着,阿克墩这两年去了火器营就都是由梵谷管着, 有他领着咱们佐领下的步甲和马甲不比我在差。”
“当然知道不比你差, 我是想到他妻子方佳氏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前些日子你不是已经把稳婆和大夫都给我找好了, 我想着下个月先给她送过去, 我这边反正也不着急。”
怀孕这事再怎么因人而异但也走不了大样子,就只有辛苦和更辛苦。
沈婉晴仔细算日子应该是去年十月底怀上的, 腊月二十三诊断出来, 从那天起沈婉晴就开始嗜睡好吃,一天五顿饭都嫌少, 看什么都想尝尝。
刚开始毓朗觉得这样挺好, 老话说得好能吃是福嘛。正好又赶上过年和正月宫里和火器营事情都少, 毓大人那近两个月的爱好就是满京城的给沈婉晴收罗好吃的。
肉夹馍、刀削面、宁波汤圆、金华火腿,有一天甚至直接把一个只会说广府话不会说官话的厨子带回家,给沈婉晴现做了一只烤乳猪。
家里的厨房不如他饭馆里的东西齐全,那厨子带着徒弟折腾一下午直至天黑, 沈婉晴才吃上蘸白糖又脆又香好吃得不得了的烤乳猪。
说是乳猪也有那么大,光凭沈婉晴和毓朗撑死也吃不完,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自然是要送到府里各处去的。
大晚上的各方各院早就都吃过饭了,偏偏毓朗临时送来的烤乳猪味道又的确很好,嘴上说着尝个味儿就罢了个个都吃了个精光。
等到第二天一个两个不是上火就是积食,沈婉晴更是又上火又积食,嘴角长了两个水泡牙龈肿得老高坐在罗汉床上斯哈斯哈的,说话都含混不清。
毓朗急得直跳脚,从那天起又开始看着沈婉晴控制饮食。他要当差隔三差五就不在家,便从太子妃跟前要了个胆色过人又懂些医理的嬷嬷送到沈婉晴跟前看着她。
倒不是毓朗非要这么大张旗鼓,不过这三年沈婉晴把赫舍里家收拾得太好,家里那些丫鬟婆子没有一个能管得住她的,还真就只有外来的和尚才好念经,能暂时压制住馋起来恨不得拆家的沈婉晴。
这股馋劲儿闹了两个多月才消停,消停了天气也渐渐暖和了。
脱下绵袄子换上春衫,站在西洋落地镜前看着自己怎么掐都显得丰腴许多的腰肢和莹白手臂,沈婉晴这才板着脸转过身叉腰看向已经偷偷走到门边打算溜走的毓朗。
自己一口一口吃胖的,非要怪人家也的确怪不上。可你毓朗就这么看着自己吃胖了也不说,那是不是就很居心叵测罪大恶极了!
沈婉晴手指头戳在毓朗心口指指点点,毓朗心里一百个冤枉还不敢说话。自己哪里没说过,只不过自己说的是怕吃得太多了日后孩子太大不好生,再出什么问题。
当时沈婉晴怎么回自己的来着,说的是等自己出征去了家里事事都事她操心,人一操心胖不起来到时候自然而然就瘦了。
可讲道理这事得分时候,毓朗对此经验十足自然不会驳嘴。就好比现在他虽不大乐意沈婉晴把自己找好的稳婆送到方佳氏那边去,却也不会说出来,自己还有两天才出发,回头让常顺再找个稳婆不就行了。
“心里又打什么小算盘呢,是不是想着背着我另外找稳婆?”
沈婉晴抬手捏住毓朗的耳垂,下了些力气揪住不放:“这事我来办你别插手,你这次临时任命担任火器营的参领,又被分到西路跟着石将军和费扬古负责奔袭包抄,你这佐领下的所有事情就都要交给梵谷了。”
“人家替你卖命,家中妻小你不管着谁管着。随便从街上拉个稳婆他家不会还非要我来?就得把毓大人精挑细选找来的王牌稳婆和大夫都送过去这才是诚心。”
沈婉晴这就是明牌的笼络人心,但人不就是都吃这一套,你让他后顾无忧他替你卖命拼杀。
身为佐领不能率领本旗士兵,时间长了肯定互相都生疏,眼下梵谷就成了他和佐领下旗人之间的一条线。
这条线不维护好怎么行,谁知道日后什么情况,万一哪天毓朗走了背字儿一家子又只剩佐领之位过日子,到时候总得回来了还能使唤得动人才行吧。
“毓朗。”
“嗯?”
“其实你也不必非要立功,我们现在的日子已经挺好的了。要是真碰上要命时候你别一门心思光想着往前冲,我也知道不能往后退,但你机灵些行不行,就……”
沈婉晴很少越说越不知道该怎么说,刀剑不长眼,更何况两边都还有枪炮火器,即便跟后世的那些热兵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东西,那也是要人命的。
很多事明明就在那里,只是因为还没事到临头就永远像隔着一层纱,知道这件事就在这里躲不过去也还是没那种真实感,非得等到没得躲的时候才会开始害怕。
“霁云的意思我都懂,我这条命金贵得很,千金万金都不能换。我得陪你过一辈子,哪能这么粗心大意随随便便就落在外头。”
毓朗抬手环在沈婉晴的腰后把人紧紧抱住:“家里的事你想怎么就怎么办,我在外面肯定时时刻刻记着你的话,好好全乎着从外边回来。”
“肉麻死了,以后这种肉麻的话少说些,你摸摸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沈婉晴把下巴抵到毓朗肩膀上,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笑意:“嘴上说的好听话不算数,好好的回来,回来了大奶奶我有赏。”
送毓朗出发那天沈婉晴没去凑热闹,赫舍里家房良和乌尔衮带了不少人去送行,图南也带着惠中和菩萨保、芳仪一起去了。
“嫂子,我没找见我哥。人太多了全是密密麻麻的人脑袋,我要是再几岁就好了,让老乌把我扛在肩膀上肯定能找见。”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话,大哥出门前怎么跟你说的,后天武师傅就来了,大哥回来之前你要是还瘦不下来,就等着挨打吧。”
毓朗一出门,芳仪立马就从钮祜禄氏的院子里搬出来,说是要给沈婉晴作伴,但有一半的原因还是实在受不了钮祜禄氏越来越偏执的性子了。
“大哥出京是打仗又不是玩儿去了,我问过夫子,夫子说上一次打噶尔丹将近半年才打完,这一次肯定也要那么久。到时候我肯定早就瘦下来了。”
“倒是大姐你,难道真的打算一直住在大嫂这边?我已经搬到前院书房住了,你再一搬走东院可就只剩额娘一个人了。”
“都在一个家里,什么一个人不一个人的,我每天早上都要去额娘跟前请安,天天都见了要你来操这个闲心。”
八岁不同席,即便菩萨保是钮祜禄氏独自养大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幼子,也不能一直跟她同住。今年过完年毓朗就发话让人把东院前院收拾出来,让菩萨保搬了过去。
本来钮祜禄氏不愿意,还专门往沈婉晴跟前来说了这事,她以为这事是沈婉晴的主意,当天晚上就又被大儿子找上门单独聊了一次。聊完之后钮祜禄氏便点头答应,让菩萨保搬出自己的院子独自居住。
“天天去请安也就只待一炷香的时间,你就是嫌额娘啰嗦不愿意听额娘说话,才搬出来住的。”
“那你呢,我们家小四爷不也是天天早上去额娘跟前磕个头就当请安了。我还坐了一刻钟,你连一刻钟都待不住。”
姐弟两个都是在钮祜禄氏跟前养大的,从小关系好的时候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不好的时候吵起来也知道戳哪儿更疼。
两人对钮祜禄氏这个亲额娘不是没感情,但随着两人越长大就都越受不了钮祜禄氏那个性格。
芳仪最受不了自己不管做什么做得好不好,钮祜禄氏总能找到话来教训她。不足的地方应该改进,做得好的还能更好,总之这世上只有她万事周全,旁人屁都不是。
明明这个家里什么都不干的人是她,可到了她嘴里就成了人人都不如她了。芳仪实在懒得再听这些话,毕竟自己留在这个家里的时间不多了。
明年自己要参加选秀,若是选中了就得进宫,若是选不中家里也该给她相看人家。她就想高高兴兴在家待几年,往后嫁了人再想起在娘家的日子都是好日子。
“我那是要读书,去晚了先生会责罚的。”
“说得我不读书不认字一样,反正我搬出来了就不搬回去了。大哥没回来我陪大嫂住,大哥回来了我就住后头小院子去。
你要怕额娘一个人孤单你就搬回去,正好我现在搬出来你再搬回去,也不算我们姐弟两个没分院子住。”
才八九岁的男孩子哪里说得过大了他四岁的姐姐,气得腮帮子鼓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扭头找沈婉晴:“大嫂,你看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