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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接她回家的时候下了雨,联邦天气多变,天气预报不准是常事了。姜璎并没有天天看天气的习惯,也不喜欢每天背个包带把伞。
    而厄加气候全年温暖少雨,在厄加生活了这么久的宿珩也没有带雨伞的意识。
    两人走到公司写字楼下才发现,他以为姜璎会不高兴,但垂眼看她的时候,她却唇角噙着笑,抬手伸出屋檐,尝试着用掌心去接雨水。
    宿珩的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你喜欢下雨?”
    “诶?”姜璎怔了一下,“喜欢下雨倒是算不上。”
    蓄满的雨水从指缝间溜走,徒留手心冰冷的潮湿。
    她被冻得发抖,脸上的表情却仍是高兴的,脸侧脸颊又凹陷出两只小小的梨涡。
    姜璎缩回手,两只手合十,放在嘴边哈着气:“以前——看得见的时候其实不喜欢雨天,再大的雨也难放假,还要冒着雨去上学上班,等到了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失明之后也谈不上喜欢,只是,雨是我最明显能感知到的天气了,我就慢慢开始喜欢下雨的声音。”
    她又想了想,好像觉得理由不是很充分,不太能自圆其说, “这么说的话我也应该喜欢雷声才对,不过那声音太大了,没有闪电的提前预告,有时候我会突然被吓到。”
    原来是这样。
    明明他应该心疼她的境遇的。
    可在这一刻,另一个裹着滚滚乌云的阴沉想法却占据了他的思绪。
    ——所以,心理诊所的雨声,也是因为她才有的吗?
    显然姜璎也并没有把这个当成多么重要的事,可得出这个猜测的瞬间,他的心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挤压间带出酸楚的涩意。
    在那股酸意像碳酸的气泡一样往上冒到胸口时,突然刮起的一阵风将滂沱大雨吹到他的脸上,将那些将散未散的气泡和他暗藏的心思一同戳破了。
    “好像越下越大了。”
    姜璎抹了把脸,始料未及地往后退了一步,扯了扯他的袖口,“阿珩,我工位的抽屉里放了一把备用的雨伞。”
    “我去拿,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宿珩握住那只手,将她往写字楼大厅内带了一些,自动的玻璃大门拉开又关上,将越发凶猛地击穿在地的雨声挡住了大半。
    “站里面来吧。”
    刚刚沾湿在她手心雨水被他包裹在掌心。
    还未等他的体温传递过去,宿珩就放开了手。
    一次牵手脱敏,宿珩在心里记下。并不算完整,只能说是最初级的训练。再多一秒,或许他就会控制不住再将她的手扣紧一些。
    转身上楼前,他又说了一次:“我很快就回来。”
    宿珩坐上电梯,前往她公司所在的高楼层。
    她经常是最后一个下班的人,走的时候会让他去关掉所有灯、窗户和空调。
    办公室里黑漆漆的,宿珩打开最前面一排灯的时候,忽然在想,在没有他之前,她是如何一个人做这些事的呢?
    ……啊,她看不见。
    关了灯,好像对她来说也一样。
    或许是阴雨天的确容易让人产生负面的情绪,这个认知让他更加难受了。
    他无意识地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机械手臂,想她重复这样的每一天时,是否和他因为这只手臂产生排异反应、高烧不退几乎濒死时一样无助。
    后排的灯也亮了起来。
    宿珩在她的工位前站定,打开了右手边的抽屉。
    一把很小的折叠伞。
    他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去拿,手刚触到伞面,就看到一旁摞着好几个笔记本。
    从侧面能看出,除了最上面那一本,几乎都被写满了,反反复复翻过很多遍,纸张是褶皱的,侧面也不像没怎么用过的那一本那样雪白。上面几乎没有嗅到猫薄荷的气味。这些都是她无法再使用的东西,已经很久没有再翻开了。
    他将伞拿出来,扫过她的办公桌面。
    干净整洁,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洗干净的杯子摆在一旁,再旁边是一盒咖啡冻干,凳子旁边的垃圾桶里扔了好几颗撕开过的。电脑显示器旁摆着两盒没开封的椰奶,杯子里放着一支咖啡勺,或许比起美式,她更偏爱兑一些别的。
    桌上放着一把看上去是特地买的键盘,摆在亚麻材质的桌垫上,好好地收在电脑增高架的下方,没有近期在使用的痕迹。
    一周的工作中,他坐在休息室,断断续续听到了不少外面办公室的讨论声。
    项目初期是她主导建立了整个游戏的世界观,创造出了几个主角。
    他想象着她坐在这里,用这把键盘在屏幕上敲下一行行字,企图用一个游戏打动玩家,让更多人接受兽人这个种族。多么天真和乐观。
    而现在,在她的世界失去光亮的同时,她也成了那个最不能理解当初的自己的人。
    他在原地站了两秒,收起那股复杂的情绪。
    该走了,她已经等了很久。
    在关上抽屉的同时,一张彩色的涂鸦纸被伞带出,掉落在地面上。
    上面画着一个亚兽人少年,犬科,似乎是柯基,如同松鼠一样的大尾巴高高翘起在身后,笑得异常开心。
    这是谁?
    宿珩愣了一下,将这张纸放了回去。
    回到楼下时,远远看到她靠在墙边,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听到脚步声靠近,她顺势挽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身侧:“拿到啦?回家回家——好困,我有点想睡一觉再起来吃晚饭。”
    “那就先睡一会儿,我来点饭,等到了再叫你。”宿珩说。
    “好狗狗。”姜璎想垫脚摸摸他的头,被一个哈欠打断。
    “……走吧。”宿珩想问那张涂鸦的意义,最终还是作罢。
    宿珩撑起伞,走在雨刮来的那一边,将她护在自己身侧。
    她好像对这把伞的大小没什么概念,不知道它根本容纳不下两个人,更何况是他这样比人类高大许多的兽人。自然也看不见,那完全倾向她,为她一人遮风挡雨的伞面,和他暴露在大雨之中浑身上下湿透的样子。
    被雨水浇透给他降了温,也让他比平日里待在她身边冷静了许多,像这样与她紧贴着走在一起,他的心跳也被哗哗的雨声和轰隆隆的雷声遮掩住。
    如果忽略那隐约的眩晕感,他骗自己,这似乎又是一次成功的脱敏。
    然而直到快要到家,宿珩才发现那眩晕感并非完全来自于对她的敏感。
    失重感。耳边的嗡鸣声。头痛欲裂。
    在吊桥效应之下,人很容易将那种感觉当成爱情。
    兽人也一样。
    他或许,就将大脑对身体机能异常的警告,当成了面对她时的心悸。
    而当他站在家门口,收起伞的同时,他发现自己听不到伞骨折叠的瞬间发出的声响,也听不见她焦急呼喊的声音了。
    ……
    当宿珩一声不吭地向她倒过来时,姜璎吓了一跳。
    他压着她撞开刚打开的门,两人一起摔进室内。
    以姜璎的力气,自然撑不住宿珩的重量。她被高大的兽人压在地面上,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发烫。
    之前也有类似的情况,可姜璎清楚地感觉到了不同。那一次他说不是不舒服果然不是在说谎,因为此刻他的状态与当时拉开了巨大的差异。
    她废了好大的力气将他翻过来,让他能平躺在她的腿上。
    像被雨淋湿的狗。
    他下意识地贴近她,蜷缩在她的膝间,喉咙中发出难受的呜咽声,将湿漉漉的水汽蹭到她身上。
    姜璎伸出手,触到他额间的薄汗,再往下,摸到他紧蹙着发颤的眉头。
    他似乎非常痛苦。
    这时她想抱住他,却发现他浑身都湿透了。
    姜璎愣了一下。他刚刚没有给自己打伞,全都挡在她头顶吗?
    她后知后觉想起公司抽屉里的备用伞只是一把小折叠伞,当即开始懊恼。
    “都怪我。”
    她替他擦去脸颊上的雨水,指腹抚过他唇边时,他的嘴唇似乎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察觉到他越来越差的状态,姜璎有些焦急了。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捧着他的脸颊安抚:“乖狗狗,再忍一下,我这就找人来给你看病。”
    人在紧急的时候果然能发挥出平时没有的力量。
    姜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宿珩,将他搬上客厅的沙发的。
    她打了电话叫了人,转身去给他准备湿毛巾降温。
    听到她离开的声音,宿珩费力地睁开眼。
    想挽留,想让她别走,但发不出声,抬不起手。
    直到看到她停下脚步,才放下心来。
    他隐隐意识到这场高烧的由来。
    这只机械手臂或许已经到了该报废的时候。得到它时,他就经历了一场几乎快要了他的命的高烧,没想到将要失去它时也是一样。
    可此时此刻,他内心所想却不是这只折磨了他这么多年的义体。
    高烧令人无法清晰地思考,脑海中仿佛起了雾,让宿珩捉不住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关于她,关于他今天一整天因她而低沉的情绪,她平日里是怎样的一个人,在他不曾出现的过去又经历了什么。这些在暴雨天中产生的好奇,在高温下被蒸腾成水汽,模糊住了他的视线。
    他恍惚地看着背对着他忙碌的人影,毫无逻辑地想。
    很快。
    他又要重新变成残缺的人了。
    这样一来,他也就能更长久的,待在她身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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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进入互相了解阶段[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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