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肉肉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94章 你来说两句

      第94章 你来说两句
    燕京的夜,青年深夜伏案,写著今天的日记:
    三月六日,惊蛰。
    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习惯跑几趟琉璃厂,但是今天我没有去。
    往常在珠光宝气的国营文物商店里,我只是细细打量其中的真品文玩,细细地记录下款识特点,涨涨眼力,只求下次去老乡家里寻摸好东西的时候,別打了眼。
    但今天不同,今天我约到了一个特別的人。
    这已经是我最近半个月第三次与他相约出门,他依旧是那样的豪气冲天。
    第一次相见,他拉上我就直奔文物商店,一口气买了十样文玩才罢休。
    第二次相见,更是离谱。我俩从东城逛到南城,从南城逛到西城,从西城逛到北城,四九城里跑遍了我所知的十几个信託市场,终於挑到了趁他心意的家居。
    两间金丝楠木的立柜,一套大红酸枝的明晚期家具。摇椅、圆凳无算。
    更离谱的是,还淘到了两架上好的木床,
    那是我第一次去他家,规制標准的一进院子,收拾得很好,进了西厢房,月亮门型的多宝架上,此前买的瓷器依次陈列。
    我与他研究了半响这些家具物事如何安排摆放,他心满意足,款待了我一顿东坡肉。
    真好吃啊!不愧是用雕酒费了半天煨出来,又在砂锅里收了一个钟头的汁,入口即化,软糯香甜,好吃到我直想喊娘。
    今天这场见面更让我震惊。
    去的时候,博物馆的门朝哪开,他都不知道。
    但这並不妨碍他进了门就是大手一挥,疯狂购买。
    直到此时,他的那句话还在我耳边蒙绕。
    “只要你有,只要我要!统统拿来!”
    博物馆的服务员傻了,我也傻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像他这样,一次买了五多百幅书画。
    齐白石、张大千、徐悲鸿、李可染、黄胄——只要是说得出口的名家,只要不是什么太次的游戏之作,他照单全收!
    五百幅画,平均一幅二十多块,就是一万多块钱。
    他甩下一万元的外匯券,服务员赶紧又给他多找了几十幅。
    担惊受怕地跟著他一起带著送货的车把这五百多幅画送到百胡同34號。我本以为这刺激的一天终於要结束了。
    结果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跟我说:“督督啊,你常在四九城逛,
    又是大院里出来的,要是哪里还有不错的院子,管几进的,你帮我留意点,我得买几套放这些画。”
    放画?放画就要买房?还买几套?
    我觉得我的世界在崩塌。
    如今,我有些失魂落魄地写下这篇日记,只希望能够记录我与这个青年作家的交往时光。
    恐怕刘培文震惊我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马未督写完了日记,合上本子,长嘆一声,满眼都是羡慕。
    什么时候我也能这样搞“保护性收藏”啊?
    刘培文並不知道自己这半个月跟马未督的经歷给他带来了多大震撼。他只觉得如今这四合院住起来终於有那味儿了。
    古色古香的家具物什,掛在墙上的名人字画,多宝阁上的各色瓷器,狠狠地补完了他对四合院的美好想像。
    步入三月,全国中篇小说奖的颁奖仪式终於来了。
    刘培文是第一次来大会堂,一路上都被肃穆庄严的氛围所感染,整个人也变得安静起来。
    不过颁奖的会场还是很热闹的。
    这次颁奖不仅仅是全国中篇小说颁奖,全国短篇小说的颁奖也在一起,二者相加,光获奖的作者就有四十位之多,再加上各个推荐单位的编辑,评委会的各位评委,参会的记者,林林总总有二三百位之多。
    “培文,我给你介绍一下!”张德寧跟刘培文打过招呼,便拉著他穿梭在人群中,跟一些作家打著照面。
    “这位是李存宝,《高山下的环》!”
    刘培文跟李存宝握了手,夸讚道:“《高山下的环》可是轰动全国的好作品啊!我听说要改编电影了?”
    “还在討论呢,”李存宝是个大高个,此时他面带笑意地说:“谢靳导演前一阵刚跟我联繫过,不过具体怎么拍,因为涉及到部队上的事儿,所以还在研究。”
    三人说著话,一个穿著棕色大衣的中年男人凑了过来,“德寧,这个小伙子是谁呀?”
    “他是刘培文,《1942》那个!培文,这位是姜子龙,今年获奖的作品是《赤橙黄绿青蓝紫》!”
    获奖名单是上个月底就公布了的,毕竟是全国范围的颁奖,不少作家单是赴京就需要好多天的路程。
    “刘培文?”姜子龙仿佛看到了什么稀罕物,“你可真厉害啊!一次颁奖两部作品同时获奖!前所未有啊!”
    刘培文摆了摆手,正要谦虚几句,就见何其志带著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男子戴看一副黑框眼镜,头髮偏长,显得有些凌乱。
    “培文!我正到处找你呢!”何其志抓住刘培文就不撒手,“这位是陆遥!
    昨天刚从陕地到了,今天一早就跟我吵著要见你。”
    “见我?”刘培文有些纳闷。
    “没错!”陆遥点点头,有些碘地笑了。
    “我之前看过不少关於我那篇《人生》的评论,培文你的评论无疑是这里面跟我个人想法最贴近的,特別是那句『逃离乡土的人,就像孩子年少时嫌弃母亲”,感动得我一晚上没睡好觉。”
    刘培文恍然,说起来那个讲稿还是別人整理了发出去的,至今他还不知道是谁。
    “培文?你是吗?”一个戴著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一脸惊喜的看著刘培文。
    “张叔叔!”刘培文喜出望外。
    在大刘庄的沉闷夏天,最早指引他走向文学写作道路的张一公,今天居然也在现场。
    “早晨我在获奖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了,一开始我真不敢相信咱俩能一起获奖,没想到真的是你!”张一公一脸感慨。
    从大刘庄走出的少年,只用了两年,就走到了国家级的殿堂,而自己却用了快五十年的时光。
    刘培文看著一旁的人一副茫然的样子,把自己当初与张一公结识的经歷讲了出来。
    一时间,有人感动,有人嘘。
    所有人都能肯定一点,那就是从今往后,这段启迪后进、共同获奖的经歷,
    將成为中原乃至全国的一段文坛佳话。
    几个人说说笑笑,颁奖也终於要开始了。
    今天巴老也出席了颁奖现场,他如今年事已高,但威望依旧不减当年。
    授奖仪式並不复杂,获奖作家依次上台领奖,然后合影。
    只是刘培文两部作品同时点名颁奖,还是引起了会场不小的轰动。
    手握两份奖状,此刻刘培文的內心也是百感交集。
    在他看来,这场颁奖无疑是对自己过去两年笔耕不輟的一种认可。
    颁奖典礼结束后,一群人移师京西饭店,下午是获奖作家的集体座谈会。
    说是集体座谈会,倒不如说是个无主题的分享会,每位作家大都是讲讲自己的创作经验和个人想法,时间也不算长。
    大家逐个发言,终於到了刘培文。主持座谈会的王濛笑著说,“我们这位小刘同志啊,一次拿了两个优秀中篇奖,在评奖歷史上也是前所未有,下面,我们欢迎刘培文同志给我们讲两句!”
    一眾作者都鼓起掌来,不少人眼中都透露著好奇的神色。
    一次能占两个名额的狼人,巴老一锤定音拍板的青年作家,他的创作心得与大家有什么不同?
    刘培文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鞠了个躬,才坐下继续发言。
    “一次能拿两个奖项,確实是评委会对我的抬爱。如果说一定要分享创作经验的话,那我觉得对於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想像力。”
    眾人都有些好奇。
    “文学、特別是小说,说到底是作家想像下的產物。之所以很多作品被读者广泛认可,或被评论为现实主义的作品,归根结底是我们在展开想像力的同时能够挖掘时代元素和情感因素,让读者能够感受到情节中的真实感。
    “想像力有多重要呢?就像总是有读者来信问我,『刘培文你一个中原人,
    怎么能写出祖国边睡茫茫草原上的故事呢?』『刘培文你今年才二十二岁,怎么能写出人在中年、老年的情感状態呢?,
    “我觉得他们之所以有这种疑问,就是对於作家创作方法的不了解,这也是我今天想谈的。
    “在我们大多数时间的写作中,时空间背景都是为了人物的发展而设置的。
    “所以在创作《可可托海的牧羊人》时也好、《步履不停》时也好,我內心的原则都是首先要確定自己表达的中心,人物要为作者的表达服务,环境要为人物服务。
    “当核心確立,作品想要表达的东西才不会偏斜,人物的发展和环境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展开想像的空间了,所以说,看起来时空变幻超出了作者的生活环境,但实际上只要表达的思想不超出边界,我们作家的想像力应当是无穷无尽的!”
    讲到这里,掌声响起,不少作者都投来认同的目光。
    刘培文的这番话,可以说是把写作的核心讲明白了。
    座谈会足足持续了几个小时,才终於结束。
    刘培文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邓有梅叫住了。
    他身旁还站著一位青年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