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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该我上场表演了

      第184章 该我上场表演了
    对於1985年的燕京来说,12月是以一场鹅毛大雪开始的。
    十月的职工宿舍里,於华正在檯灯下整理最近的日记。
    【11月28日周四大风】
    昨天晚上颳了一夜的风,今天也没停,来燕京快一年了我还是无法適应。今天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就是与罗一和一起拆信、回信,拆信、回信,这些读者可真有功夫!
    【11月29日周五阴天】
    新写短篇投给收穫,被拒,妈的。
    【11月30日周六小雪】
    今日飘雪,去石铁生家蹭饭、打牌,刘老师也在,带了五斤羊肉片,饱餐羊肉,开心。
    【12月1日周日大雪】
    作为一个南方人,不喜欢燕京的冬天,太冷,骑自行车出门的时候没戴帽子,感觉耳朵都要吹掉。冬天的食堂里除了萝卜就是白菜,偶尔抓把粉皮,就是法外开恩。
    作为一个南方人,也喜欢燕京的冬天,不潮,办公室里有热烘烘地暖气片,隔壁的女编辑喜欢把地瓜熥在上面,我则是更习惯把饭盒放在上面保温。每次等到周末的时候,就可以去找老师打牙祭,他那里往往都有涮肉,最差也是砂锅豆腐燉肥肠。
    多美好啊!可惜是以前。
    我从来没有感觉燕京的冬天像今天这样寒心。
    早晨,书店认识的小玲约我逛街,我知道她打得什么鬼主意,无非就是让我掏钱请她吃饭,好自己省下两个子儿,呵!被我识破並质问后,她羞愧地红了脸,气冲冲地走了。
    只可惜当时我太年轻,如果我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如果我能让时钟倒转,我寧可答应跟她出去逛无聊的马路,看一个女人挑剔里胡哨的衣服,我也不会今天踏进老师的家门。
    老师当然对我很好,今天依然如此,当我顶著风雪来到恭俭胡同的“晴园”,一个暖烘烘的羊肉锅子直接暖化了我的胃。
    当时我还蒙在鼓里,吃得格外开心,喝酒的时候,我半捂著杯子,嘴上说“別倒了、
    別倒了!”事实上却希望刘振云一定把我的杯子倒满。
    那时我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暗中標好了价码。
    吃完了锅子,大家转战去书房。
    一群人里,韩伍燕会弹钢琴,她跑到那里弹起音乐,老邓却贴心呵护,非让她歇著,
    说什么怕动了胎气。果然,怀了孕的女人待遇就是不同,不但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连黑白琴键也沾不得,就连回家的时候,都有老师的奔驰去送。
    大家在书房坐著聊最近的文学,我觉得,该我上场表演了。
    我问程建功:“如果你想写一个悲剧,你觉得什么样的悲剧是最可悲的?”
    程建功这傢伙,比当初我说的那些还差,哈哈!
    我很得意,把刘老师的那句“所有的人都是好人,但是坏事还是发生了”讲给他们听,他们都很受触动。
    刘老师自然是没有揭穿我。
    我愈发得意,於是接下来我们谈论起文学作品时,我公布了我的写作计划。
    “我要写一个出身寒微的人,他是一个演员,在人生中碰见一群贵人,这些人都认可他,赏识他,但是他却得不到自已想要的爱情,最终他与社会格格不入,在遗憾中死去!”
    当时我的笑容一定很开心吧?至少嘴角是很难压的。
    我说:“怎么样?这样写如何?肯定能一鸣惊人吧?”
    我面前的一群人却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
    “演员嘛,对得上!”
    “得不到的爱情—嗯,怎么不算呢?”
    “確实,从开头到结尾都格格不入。”
    “遗憾死去啊!唉,太难过了!”
    正在我一脸憎逼,大惑不解的时候,何其志笑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於华!我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替自己的老师推书,你这傢伙可真是天才啊!”
    “?推书?我?”
    正当我呆愣的时候,刘老师掏出一沓复印的稿纸递给我。
    “上个星期我想给你看来著,结果老程拿走了忘了还我,今天正好有空,你拿去看看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恭俭胡同的,也记不清回到宿舍到底用了多久,我只觉得今晚的风雪都好像在嘲笑我,
    不对,好像他们说我天才来著?
    那没事了。
    唯一难受的是,我自翊有点才华,自翊跟老师走得亲近,自翊平日油嘴滑舌,就连小玲都喜欢我..
    怎么偏偏老师写了新书,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不是给我演示吗?
    都怪老程!还书这么慢!
    我要反思(划掉)算了,先不反思了,看书要紧。
    【12月2日周一晴】
    蝶衣!蝶衣啊!
    一个人的生命如果走过了一分钟,那他肯定就失去了六十秒。
    而对於程蝶衣来说,说好了是一辈子,少一年、一天、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
    多么浓烈的感情,却是两个男人!
    慢著,老师经常讲採风,这风————他从哪采的?
    【12月3日周二阴】
    今天分析了一下自己写出这个故事的可能性,发现几乎为零。
    整个故事里面,我唯一学会的,大概就是死亡吧?
    可是一个故事怎么才能只有死亡呢?
    【12月4日周三大风】
    把手稿还给了老师。
    我要下定决心,不愿再受阅读的痛苦,我应该写小说,把痛苦留给別人!
    《霸王別姬》说得对,不疯魔、不成活!
    从今天开始,每晚都要写两千字。
    奋斗百天,我也要有自己的长篇!
    【12月5日周四晴】
    石铁生家,打牌,刘老师也在,带了新侨三宝乐的麵包。
    甜甜圈真好吃。
    对於刘培文来说,十二月最大的消息,莫过於配酿已久的茅盾文学奖正式公布了获奖名单。
    第二届茅奖一共有三部作品获奖,刘培文的《1942》赫然在列。
    另外两部则是刘昕武的《钟鼓楼》和章洁的《沉重的翅膀》。
    在对外发布了获奖作品和作家名单之外,评委会还宣布將在月底於大会堂举行第二届茅盾文学奖授奖仪式。
    作为中国第一个以个人名字命名的文学奖,矛盾文学奖自诞生之日就是当之无愧的中国长篇领域的最高奖项。
    80年代,是文艺的时代,在这个全民阅读的时代,读者们对於作品瞭若指掌,对於喜爱的作品能够获奖自然也是有看相当的期待。
    所以这个消息一经公布,立刻占领了各大报纸媒体的头版头条,迅速吸引了全社会的目光。
    而刘培文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接不完的祝贺电话。
    这一天到晚,他至少接了几十个祝贺电话,文协、通讯社、对外部门、央视、燕大、
    鲁院,作家朋友甚至远在香江的董乔、刘以昌都专门打电话过来祝贺。
    此时正在跟他通话的是吴天鸣。
    “恭喜你啊培文!”吴天鸣的声音中透露著几分欣喜,“我这几天忙著弄《老井》的后期,这都快晚上了才刚知道这个消息,恭喜你啊!创造了歷史!”
    吴天鸣所说的创造歷史,是说刘培文在24岁的年纪荣膺奖项,成为了茅奖最年轻的获得者。
    而从一般的规律来看,这样的成绩,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刘培文谦虚几句,又问道,“电影都做后期了,准备什么时候上映啊?”
    “估计要转过年来五月份吧,”吴天鸣笑道,“说起来我要好好谢谢你啊!”
    “当初你慧眼识人,我回去就让章艺某做了男主角,这小子可真卖力气,我们拍那个孙旺泉被困井下的镜头,他为了表演得贴切,愣是饿了三天没吃饭,真把这角色演活了!”
    刘培文谦逊道:“我只是恰逢其会,说到底,还是他自己肯努力嘛。”
    “总之,到时候片子出来了,一定请你来西影厂坐坐!”
    “一定!一定!”
    掛了电话,刘培文长舒一口气,今天这一天接的电话,感觉比这一年接的都多。
    晚上刘培文算好了时间,总算拨通了何晴的电话。
    听到刘培文的声音,何晴格外开心。
    “声音这么开心?想我了吧?”刘培文打趣道何晴捂住电话,环顾办公室,看四下无人,远处的同事也在忙碌,才凑到电话旁轻声说道:“想你了。”
    听到这话,刘培文只感觉浑身都轻了二两。
    “跟你说个好消息,我得奖了!”
    “又得奖了?”何晴开心道:“这次是什么奖?”
    “茅盾文学奖!”
    “真的?!”何晴不由得喜出望外。
    对於一个热爱文学的女青年,这个奖的分量她心知肚明。
    如今,与自己相隔万里的男朋友,居然在这个年纪就登上了国內文学奖项的顶端。
    想到这里,她由衷地夸讚道:“你也太厉害了。”
    对於一个男人来说,这可能是女人最高等级的夸奖。
    刘培文嘿嘿一笑,转而问道:“就夸一句啊?有奖励没有?”
    “奖励—”何晴面色微红,“回去我陪你学吉他,总行了吧?”
    “学习好啊!还得复习复习之前的功课。”刘培文直乐。
    掛了电话,刘培文豪情万丈地再次拿起吉他,整脚地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