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主任此话一出，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在场的规培生、研究生们都明白，这是一个对自身发展非常重要的机会，但他们也都明白，这机会有多难弄到。
    郭主任很满意造成的效果，继续说道：“名额非常宝贵，全院也只有几个。我们口腔外科，按照惯例，会有一个推荐名额。”
    接著郭主任的语气却带上了几分刻意的语重心长：
    “这个名额的归属，必须慎之又慎。代表的不仅是个人的荣誉，更是我们整个江医二院口腔外科的脸面！所以，选拔標准必须要严格，要全面考量。”
    这时，他看向了楚白三人所在的方向，语气里带著无形的压力：
    “尤其是你们年轻人，有衝劲是好的，但也不能好高騖远。像楚白、顾羽柔、雷行鐸你们三个，作为萧主任重点培养的对象，最近表现……嗯，也算活跃。”
    楚白听出来了，这话明面上是表扬，其实又是在敲打他们。
    “但是，”郭主任果然来了个转折，声音提高了几分：
    “出国交流，光会做手术是不够的！需要全面的素质，包括外语能力、学术背景、以及……为人处世，团队协作精神！这些，都需要经过科室严格的评议和考核。”
    他特意强调了“外语能力”和“为人处世”，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楚白，暗示意味十足。
    冬昔影在一旁，配合地露出了乖巧谦逊的表情，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全面素质”的典范。
    郭主任最后总结道：“所以，关於这个推荐名额，科室会成立一个评议小组，由我牵头，综合考察各位候选人的各方麵条件。
    希望大家不要因为一些琐事分散了精力，要端正態度，好好准备！”
    会议结束，郭主任率先离场，冬昔影紧隨其后，经过楚白身边时，还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等这群人走了以后，雷行鐸第一个憋不住了，恶狠狠的踢了一脚柜子门：“妈的，这老狐狸！把我们叫回来就这？”
    顾羽柔眼神充满担忧，也开口：“他的意思，不就是在公开告诉我们，会给我们设置障碍，尤其是那个需要『评议』的环节，操作空间可就大了去了。”
    楚白却像没事人一样走在了前面，仿佛刚刚郭主任的话对他来说只是一道灰尘略过衣袖：
    “先去手术室，病人都已经麻醉好了等我们了。”
    “外语能力？为人处世？”楚白低声重复著这两个词，脑海中，昨晚刚刚融会贯通的太阳国语言知识清晰无比。
    “郭主任想用这种方式卡住我？恐怕……你要失算了。”
    重新回到手术室，灯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早就已经穿戴整齐，正背对著他们整理著无菌帽。
    是萧姐。
    她转过身，脸上依旧带著挥之不去的疲惫，但眼神已经恢復了往日的清冷与锐利。她看著匆匆忙忙的三人，眉头微蹙的询问：
    “你们去哪里了？”现在是术前准备的关键时间，按理他们应该更早到位。
    雷行鐸嘴快，没等楚白和顾羽柔反应，带著点抱怨的语气已经脱口而出：
    “萧老师！郭主任通知我们去开早会了！突然把我们都叫去，说什么太阳国交流生的事情，还说要搞什么评议小组……”
    他话还没说完，顾羽柔就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示意他別再多说。
    “糟了”。
    楚白心中暗道不妙，萧姐刚经歷家庭变故，心力交瘁，他本不想让她再分出精力为这些糟心事烦心。
    果然，萧姐在听到“郭主任”和“交流生”这几个关键词时，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她虽然没说话，但周身的气压明显低了几分。
    她目光转向楚白，带著询问。
    楚白知道瞒不住，便言简意賅地补充，语气儘量客观：
    “郭主任召集了科室全部的规培生跟研究生，宣布了交流生事宜，强调选拔將注重『全面素质』，包括外语和团队协作等，由科室评议小组综合考量。”
    他特意省略了郭主任那含沙射影的敲打以及冬昔影那副得意的嘴脸，但萧姐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了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郭主任这是趁她不在，迫不及待地要插手年轻医生的培养，並且意图在交流生人选上掌握主导权。
    萧姐沉默了几秒钟，手术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仪器低沉的运行声。她抬手，將最后一缕头髮仔细地塞进无菌帽里，动作一丝不苟。
    “知道了。”她只说了三个字。
    萧姐没有再多问细节，也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转身，率先向刷手池走去。
    “先別管那些，先去洗手做手术吧，我们已经耽误的够久了。”楚白示意雷行鐸不要再多话，也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他走到萧姐旁边的刷手池，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在手臂上，带来一丝清醒。
    水流声中，萧姐目视前方，装作不经意的忽然开口：“如果我不在，你可以去找常老帮忙的。”
    然而楚白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目光如常的注视著水柱“不需要。”
    萧姐涂抹消毒液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她侧过头，看向楚白线条清晰的侧脸，那双年轻的眼睛里没有逞强，只有一种近乎绝对的冷静和自信。
    “真不需要？你可以解决？”
    “不要小看我。”楚白洗完了手，熟练的抓起擦手纸巾將所有的水珠吸乾，然后走向烘乾机將残余的水分全部吹乾。
    然后就在萧姐的目光中，楚白举起手掌，大步流星的走入了手术室。
    他要先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再谈处理杂草的事情。
    上午8点半，耽误了许久的手术正式开始，第一台是楚白一助的腮腺肿瘤切除术。
    无影灯亮起，照亮术野。病人已麻醉，手术区域消毒铺单完毕。
    萧姐作为主刀，站在了她的位置上。她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指令，楚白已经开始了下刀。
    他的手稳定得如同机械臂，精准地接过了护士递来的手术刀。刀柄入手微凉，却仿佛与他融为一体。
    经歷了《口腔頜面外科手术图谱》第七版那386幅高清插图的洗礼与系统性的理解记忆，此刻他眼中的病人颈部侧区，不再仅仅是皮肤和肌肉的覆盖。
    那已经变成了一幅立体且动態，层层解剖结构清晰可辨的活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