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只看见乔炎神色平静地看著前方。
    顾文渊有些纳闷，也没多想，便逕自领著他们进了地牢。
    一进地牢，明兰若就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周围。
    这一打量，她就忍不住惊讶——
    这里与其说是地牢，不如说是另外一个地下城！
    宽阔的山腹不知被什么掏空，又或者原本这里就是空的山洞。
    一层是各种储藏粮食物资的地方、一层是储藏兵器处、还有一层储藏各种木材炭料以备冬日严寒。
    再往下才是地牢。
    甚至地牢都分成两层，非常宽阔，不但道路错综复杂，有守卫定时巡逻，还有重重机关。
    “跟紧我，不要落单。”乔炎淡淡地低声道。
    明兰若轻声道：“好。”
    两人一起沉默地跟在唐知府身后，打量著顾家寨的地牢。
    刚下到地牢的第一层，一股熏天的臭气飘荡上来。
    明兰若忍不住蹙眉，再细看，心底忍不住恨恨地骂了一声——畜生！
    那一层地牢关的竟然全是灾民，少说有上千人！
    男女老幼分別如猪一样关押著，也不知多久没洗澡，挤在一起的臭味熏得人头晕。
    顾二倒是笑吟吟地对著唐知府道——
    “上个月刚祭祀了一批人去了万鼠窟和白仙坑，这月底这一批人就会送到狐仙谷和黄大仙谷，举行活人祭祀。”
    那些灾民大概是已经绝望地接受了自己作为“祭品”的命运，看见有人走过，也只麻木地看了他们一眼。
    明兰若听得忍不住捏紧拳头，指尖掐进掌心，用尽力气才能把蔓延的愤怒和杀意压抑下去。
    这些畜生，怎么做得出这些惨绝人寰的事？！
    竟然还敢打著赤血的旗號！
    边上一只微凉的修长的大手，悄无声息地按住了她的纤掌。
    他不动声色地一点点將她扣进柔嫩掌心的指尖掰松。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鬆开了掌心，悄悄反握了一下乔炎的大手，示意她没事。
    乔炎却一下子就鬆开了手，神色自若地看著前方。
    明兰若有些纳闷，这人怎么好像很不想碰她似的。
    不过她没来得及多想，顾二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指了指面前的牢笼：“唐叔父，你挑挑看，这里这些人，应该更合適拿去饲养柳仙——蟒蛇。”
    明兰若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地牢的二层。
    这里地方比地牢第一层要小些，但环境好了不少，至少没有臭气熏天。
    她定睛一看，发现里面大部分人都被单独关押。
    被关押得人虽然依然外表狼狈，可勉强还算有个人样子，有些人甚至可以看得出是穿著官服的。
    “叔父，这里还有好些是你让人送来的，不少是敢和您作对的官员，拿来餵蛇最合適不过了。”
    顾二摇晃著手里的扇子，像在说这些不过是一群拿来餵宠物的老鼠，而不是人。
    明兰若没什么表情地看著唐知府。
    乔炎也在看唐知府，他甚至弯起一点笑，只是那笑有点渗人。
    唐知府被他笑出了一身白毛汗，再不敢回头，只乾笑两声：“呵呵，贤侄別开玩笑。”
    说著，他挺著胖肚子立刻往前走：“我先看看，不著急。”
    明兰若没再去管唐知府的表现，反正他们都是一窝畜生败类，逃不掉被清算的下场。
    她不动声色地一边走一边专心观察有没有父亲，或者父亲身边的人。
    那些被单独关押的人看见他们，眼底毫不掩饰投射出瘮人的恨意和愤怒。
    她转了快两刻钟，却没有发现，忍不住焦灼不安时。
    忽然乔炎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肘，示意她看向不远处拐角的牢笼。
    那里有几个静坐的削瘦人影，他们身上的衣服一下子让明兰若浑身紧绷——
    那是明国公府侍卫的衣衫！
    她按捺著衝过去的欲望，艰难地把目光收回来，轻吸一口气恢復了平静。
    明兰若唤住了唐知府，恭谨地道：“大人，您也走了许久，可要歇歇？剩下的，属下替您选好人，送给您过目？”
    这是她发现明国公线索的暗號，唐知府顿住了脚步，看了她一眼，见她忽然抬眸，正目光锐利地看著自己。
    他顿了顿，看向一边的顾二，露出个和蔼可亲的笑：“文渊啊，哪有地方坐的？你陪我去坐坐？”
    顾文渊有些不舍地看了明兰若一眼，隨后点头：“唐叔父，请。”
    看著顾文渊带著唐知府离开，明兰若立刻看向乔炎。
    他朝著她微微点头。
    她立刻和他一起，閒逛一般去往那个角落，乔炎替她望风，她蹲了下来，佯装在打量合適的祭品人选。
    “徐达叔！”她一眼认出了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
    对方原本神色萎靡地靠在墙角，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立刻转眼看过来。
    那是个中年侍卫，也是明国公的贴身武卫！
    他有些怔然地看著蹲在牢笼外的少年，好一会才微微瞪大了眼，喑哑地道：“大小姐？！”
    明兰若立刻点头，红著眼焦灼地低声问：“父亲，父亲可在这里！”
    徐叔艰难地靠了过来，低声道：“在，国公爷被那女人掳到了这里，但不知道关在何处……”
    她还想说什么，忽然听见乔炎的声音响起：“顾二少，您怎么来了。”
    明兰若立刻站了起来，看向不远处走过来的顾文渊。
    她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顾二少不是在陪我们大人么？”
    顾文渊斯文地笑了笑，忽然伸手要拉她：“唐叔父叫你过去一趟，他有话要与你说。”
    明兰若清冷的眸子微闪，敏捷地避开他的手：“好，我和兄长这就过去。”
    唐知府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叫她？八成是这个毒蛇一样的顾二要做什么！
    乔炎眼神一冷，立刻伸手去拉明兰若。
    可顾文渊身边的几个侍卫，一下子伸手就拦住了他：“二少和唐知府只叫了小乔兄弟过去。”
    乔炎身形一动，轻而易举地闪开了对方拦住自己的胳膊。
    但顾文渊却似乎早知道他会跟过来，只挑眉一笑，轻轻一敲边上的栏杆。
    “哐当！”一道精钢笼竟突然掉下来，恰好將乔炎关在笼子里。
    “顾文渊！”乔炎危险地眯起眼，却没有慌神。
    明兰若沉了小脸，看向顾二：“二少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將我大哥关起来！”
    顾二摇晃著扇子，看著长身玉立的乔炎，微微一笑：“放心，小乔，我怎么会捨得伤大乔呢？”
    这样气质和身手都绝佳的美人侍卫，杀了岂不可惜？
    “你到底想干什么！”明兰若不动声色地环顾周围，寻找唐知府的身影。
    “唐叔父说他交代你一个任务，让你去审一审明国公，看他知道多少秦王和明妃的事情。”顾文渊慢条斯理地笑著道。
    她心念一动，微微頷首：“知府大人是有交代过属下这个任务。”
    这是唐知府之前和她约定好的藉口之一，但没有想到顾二真的会同意。
    “那就跟我来，我带你去。”顾文渊看著明兰若瀟洒一笑。
    “我兄长为何不能去？”明兰若不是傻子，她狐疑而防备地看著顾二。
    顾文渊拿扇子敲敲手心：“叔父对我极好，他有需要，我自然要帮忙。“
    他顿了顿，嘆息：“可明国公在我大姐手里，他是我大姐的战利品，从不许別人沾，我悄悄带你去，已经是冒险，怎么能带那么多人，让我大姐发现就完了！”
    明兰若沉默了。
    她知道他的话半真半假，也知道此去必有危险。
    “小明。”乔炎忽然出声：“你去吧，兄长在这里等你。”
    明兰若看著他，两人无声地交换了眼神，她轻轻点头：“好。”
    看见明兰若不再抗拒和自己走，顾二细长的眼里闪过愉快的光。
    他甚至给了乔炎一个温和赏识的笑容——识相的人，他喜欢。
    他一边走，一边心情很好地想。
    若是大哥不找麻烦，他或者可以连大乔也留在身边。
    正所谓，铜雀春深锁二乔啊！
    明兰若跟著顾二和他的两个侍卫走过了好几处石洞巷道，越走越偏僻，连牢笼都少了。
    她悄无声地扣紧了几根染了毒的银针在手间，淡淡问：“顾二少，到底国公爷在哪里，你难道是骗我么？唐大人那边我没法交代了！”
    顾二见她顿住了脚步，似有些无奈，打开扇子掩唇一笑：“嘘，小声点，我怎么会骗小乔你呢？”
    说著，他忽然上前几步，拉住了她手腕紧走几步，在她耳边亲昵地低声道：“瞧瞧前面？”
    明兰若噁心到了，原本想要甩开他的手腕，可是她顺著他的目光一看过去，整个人就僵住了。
    不远处是一处孤零零的石室，石室门口有铁栏杆，石室內布置得颇精致，像一处房间。
    而房间里，能看到一道被人用玄铁链子锁在墙壁上，披头散髮，一身素白的清矍人影，不是明国公又是谁！！
    明兰若捏紧拳头，强忍著不让自己发颤，差点眼泪都要掉下来。
    顾文渊瞧著愣在原地的美少年，伸手环住少年的肩膀，曖昧地问——
    “我说得没错吧，小乔，我替你完成了唐叔父的任务，你要怎么谢我？“
    如此近距离地將少年笼在身前，他眼底露出一点诡秘贪婪的光，小乔的皮肤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