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合平道：“你想想，刘欢是我让来的。在你录歌的过程中，三坪和我，不管多么激动，多么想对別人分享，他都忍住了，我做得不好，让刘欢来了。”
    说话间，他摆了摆手：“不用说什么，毋庸置疑，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是也能说明，我和刘欢的关係很好，我信任他。我猜小跃你送他一首歌，肯定有这方面的考量，这些暂且不论。”
    稍有停顿，张合平继续说道：“在我看来，让刘欢提前听到你的歌，能和你沟通交流，已经是给他天大的好处了，他帮你弹贝斯什么的，理所应当，对吧？好，即便你觉得他出力了，人是我叫来的，那就是我的事，回头我请他一杯酒，足矣！可你直接送他一首歌，刘欢说，能吃一辈子的歌，太贵重了，他不敢也不配收。我不是在看低刘欢，正因为他是讲究人，我才这样说，你懂吧？现在的情况是，你把他架在那儿了，他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收下，但又捨不得放手。他若是厚著脸皮唱了，发行了，以后就见不了你，也见不了我了。你说对不对？”
    “对，是我考虑不周！”程跃不住点头，“升米恩，斗米仇。”
    比如说他和老韩、和张合平，互相之间称不上恩情。確切的说，互利互惠，或者顺手提携而已，整件事对大家都有裨益。至於说是否有真情存在，唯时间方可成就抑或证明。乐观点说，有些人之间会很快，那叫“投缘”。而有些人之间会很慢，或者脾性不合，一拍两散。
    至於说刘欢，一面之交，若无滤镜加持，根本谈不上感情，送出的东西，的確不太合適。
    程跃无心之失，误人误己了……
    “对嘍！看来你是真懂。”张合平笑得欣慰，“你打算怎么办？”
    “按规矩来。”程跃道，“我的歌挺值钱的，收3%的版税分成？”
    张合平尚未开口，韩三坪已经出声：“便宜他了！”
    显然，张合平也有此意，点头说道：“他得领情。”
    程跃知道，就音乐產业而言，大体上有磁带销售收入和版税两种收益模式。销售收入是卖產品的钱，版税是智慧財產权使用费。版税是销售收入的一部分。
    国家规定，版税是销售收入的3.5%，实际情况却在0.5%到3%之间，程跃的开价已至顶格。
    至於说程跃自己的专辑，按照他和出版社，或者直接说他和韩三坪、张合平议定的合同，基本上他能得到扣减成本后的所有收益。
    听起来很厉害，对吧？
    比如说一盒售价10元的磁带，生產成本至少2元，包括磁带壳、带基、印刷、复製；发行商和渠道拿走4元，他们负责批发、运输、仓储、分销；零售商的利润是2元；唱片公司需要1.5元，覆盖製作、宣传、管理成本；留给程跃的，就是0.5元。
    事实上，照正常情况，程跃根本拿不到0.5元。百分之五的分成比例，是他和出版社签订的保底分成条款。
    这就代表著，如果专辑能卖一百万盒，程跃能分得五十万元……
    百万销量，白金唱片，在这个盗版横行的年代，何其艰难！
    这年头，歌手赚钱，全凭商演和代言，而程跃对商演兴致缺缺，基本上堵死了赚钱的路子……
    听说年初圤树发行的专辑《我去2000年》大卖特卖，马上要成为金唱片了，也就是50万盒的销量，而他的实际收入，甚至还不到五万块钱……
    他好像是1.5%的分成比例。
    而且，哪怕等到专辑上市，也是有帐期存在的，可以预见的未来，程跃只会是个穷鬼。他甚至不得不想，万一春晚能够登台，演出服怎么办？
    当然，版税这块儿，肯定还有电视、电台、影视、gg等方面的使用费，在彩铃时代尚未到来的当下，可以忽略不计……
    回到眼前，事情已经说完，程跃却是很烦，他直接说出了口：“以后我再不给別人写歌了，忒烦……”话没说完，赶紧打上补丁：“当然，除了极个別例外。”
    “比如？”韩三坪没来由的好奇。
    分镜还在眼前，程跃说童话mv的女主他定，韩三坪虽然答应的爽快，代表不了他没有想法。
    程跃敷衍道：“不知道，话不能说死嘛。”
    韩三坪呵笑一声，略过不提，追问道：“倘若我向你要歌呢？”
    程跃瞪他一眼，转头直接求援：“张局！他欺负我！”
    “好了啊，你俩……”
    张合平笑著问道：“到饭点了，你想吃什么，我和三坪请你。”
    程跃摇头说道：“我刚吃完饭……没事的话，我就回房收拾收拾东西，走了。学校那边明天开始上课，即便是请假，我也得露个面。后天吧，后天开始准备mv，我直接去找曾老师？”
    “好。”
    韩三坪指向桌上的手稿：“分镜留下，今天晚上我会送给念评，后天一早，他给你打电话。”
    ……
    程跃走后，张合平看著桌上的手稿，问道：“你去过两次王屋了，都是无功而返，这个呢？”
    韩三坪明白他的意思，回道：“上次我见了他的初中班主任，和你一样，姓张。两人关係很好，刚喝过一场大酒，闹了不少笑话。张老师说他在学校练过一段时间国画。当然，解释不了这些，你看他写的字，深得赵体三味。这小子是个迷！我还是那句话，他会什么、不会什么，我们別再纠结了，慢慢陪著他，慢慢观察他，总有一天会搞明白。现在別说分镜了，就算你问我他会不会生孩子，我也毫不犹豫地说：他会！”
    “有你这样说话的？”张合平哑然失笑，“怨不得小跃一直懟你！”
    话说到这儿，韩三坪也是问道：“刚才我说向他要歌，你说他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回家！”
    张合平直接起身：“你自己猜吧！”
    哪里需要去猜，当时程跃让张合平做主，以张合平和他的关係，程跃知道张合平和他的关係，张合平是他带著程跃认识的……需要猜吗？
    张合平懒得陪他演戏！
    由此看来，程跃为人之通透，处事之练达，绝对不容小覷。
    至於刘欢那件事，解释起来很简单：程跃不在乎！
    这种猜测，张合平不会诉诸於口，他知道，韩三坪肯定知道。
    “《男孩別哭》真的没问题吧？”
    最终，两人一起走出了办公楼，临別前，韩三坪犹难心安，再次追问，问的当然是“one night stand”。
    “你呀，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絮叨？”张合平摆手就走，“摇滚嘛，还没写上目录。退一万步来说，他有被纵容的资格。”
    两人之间，张合平简单、豁达，而韩三坪的心思更重一些。称不上对错高下，前行的方式不同而已。正因由此，两人才能投缘，相知相重。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位置，何其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