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一只水母的话，伊文的冷汗此刻就已经滴落在地面。
    他第一次发觉自己处於如此被动的境地。
    一直隱藏在暗处的敌人，露出獠牙的第一招就是绝杀。
    他辛苦建立的信仰，马上就要被巡夜人清剿。
    而作为信徒们信奉的神灵，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修正眼前信徒的认知都做不到。
    他的脑子乱成一片，深深的无力感充盈著他的身体。
    少女轻声的祈祷在房间內悠悠响起：“讚美伟大的万灵之主……”
    黛安娜还在闭眼等待著，见主久久没有回应，只以为是主对她的认知修復已经完成。
    伊文看向面前虔诚的少女，又想到小乔治，加伊斯，老哈维，还有那些虔诚信仰他的工人们。
    他嘖了一声，当机立断，进行了一次完整的分化重组，准备重置一下纷乱的思绪。
    来自圣灵会的信仰能量长时间没有补充，已经所剩无几。
    码头帮的红色信仰能量在此刻派上了用处。
    散著微微红光的灵性残躯漂浮在伊文的灵体中。
    他突然灵光一闪，可以试试这份不同的信仰能量，说不定会有奇效。
    眼下没有別的选择，他果断將那团包含著混乱、狂暴的信仰能量落入黛安娜体內。
    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黛安娜，这份恩赐，可能有些特殊。”
    黛安娜微微抬头，正疑惑著还有什么恩赐。
    突然，一股炽烈的能量从她洁白的额头中燃起。
    她眉头微蹙，只觉得有些燥热。
    而此刻，她的体內，那股红色的信仰能量甫一进入，就朝著脑海深处衝去。
    它的目標明確，就是那个代表著正確认知的金髮主教形象。
    连同他周围那套完美的逻辑体系，都被那能量当做了清洗的攻击对象。
    黛安娜的脑海中，一场光怪陆离的战爭爆发了。
    一边是金髮的执事，他散发著逻辑自洽的金色光芒，代表著不容置疑的真实。
    另一边，被遗忘在角落里是微胖的主教形象。
    此刻正被狂暴的红色能量所包裹，化作一个血色幻影，咆哮著冲向金髮执事。
    黛安娜的眉头越皱越紧，她的额头上开始出现汗珠。
    她察觉到自己的认识异常，体內的灵性被她下意识的调动起来，也朝著脑海匯去。
    自身的灵性和红色信仰能量裹挟在一起，同时对金髮男人的形象发起了攻势。
    一声清脆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只在黛安娜的脑海深处响起。
    那道由金髮执事精心构建的、坚不可摧的认知枷锁，在內外夹击之下，终於彻底崩坏。
    被隔绝、被模糊的所有记忆，如同衝破堤坝的洪水，汹涌著倒灌而回。
    ……在教堂祭坛前，那个笑容平和的微胖男人，將装著蝶羊之眼的木盒递给了自己。
    ……身穿黑色长袍，白色披肩的微胖男人在教堂门口迎接著年幼的黛安娜和罗根市长。
    ……金髮的男人戴著眼镜，身穿白色的神父袍在进行礼拜。
    混乱的记忆被缓缓扶正，黛安娜想起了一切。
    原来从一开始，塔里克主教就是金髮戴眼镜的男人。
    而微胖男人则是教堂的执事。
    就在一年前的某个时间，二人的身份互换了。
    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就连被换了身份的微胖男人也没有察觉。
    整个特里诺城，整整一年都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信仰能量修正了这一切后，和黛安娜的灵性缓缓融合。
    汹涌的灵性冲开了身体的限制，浑身气血不断的翻涌。
    她察觉到，自己已经顺利登上了脑海中，那代表著秩序性相的第二台阶。
    黛安娜的身体微微颤了几下，骨骼噼啪作响，鼻腔一热，两道鲜血顺著人中流了下来。
    伊文正查看著黛安娜的记忆，一边惊嘆著红色能量的妙用，一边震惊於自己对主教的猜测变为了事实。
    突然感觉到面前少女的变化，他连忙恢復了自身视觉，却发现面前的黛安娜姣好的面颊上染满了血。
    『什么情况，难道那团红色的信仰能量对信徒的身体有害？』
    他正准备再分化一次，榨乾剩余的最后一点圣灵会信仰，用来给黛安娜恢復。
    少女激动的声音及时打断了他。
    『赞……讚美伟大的万灵之主！我，我好像晋升到了2阶！』
    她睁开眼，惊讶的发现自己下巴上流满了血，连忙衝出房间，来到盥洗室清理了下。
    『呼~原来是晋升了。』
    虚惊一场，既然红色的能量同样有用，那他对於装作螺湮之主接受码头帮信仰这件事就更加积极了。
    『嗯……不能坐以待毙，用剩余的能量，把小乔治也晋升了，先挺过今晚的巡夜人清缴再说。』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埃布尔叼著捲菸的画面，他那改变规则的能力肯定不止2阶，至少是3阶的力量。
    『也不知道3个2阶非凡者加一起，能不能打过一个3阶非凡者……
    不对……加伊斯好像还没有啥战斗能力。
    要是他身边的那个年轻巡夜人也成为了非凡者，事情就麻烦了。』
    伊文一边推演著可能发生的场景，一边招呼黛安娜动身前往东区。
    东区，小礼拜堂。
    小乔治和加伊斯正准备著今晚的礼拜物资。
    『也不知道今天这么大的雾气，信徒们还会不会来……』小乔治一边摆放著餐盘，一边嘀咕著。
    笼罩特里诺的灰黑雾气一直没散，反而有愈发浓郁的势头，他的担心並不是多余。
    工人和赤贫者们，大概率都会躲在能呼吸的角落，儘量不再吸入这些雾气。
    “不必担心，乔治主教。”加伊斯微笑著对小乔治打趣道。“就算不来礼拜，伟大的万灵之主依旧会散播他的仁慈，庇佑我们的信徒。”
    “小乔治，接受恩赐，晋升2阶。”伊文的声音突然响起。
    没等小乔治回应，他立刻將灵性残躯恩赐至小乔治的体內。
    “讚美伟大的……唔……万灵之主。我……我提升了！”
    小乔治的讚美还没说完，能力的跨越就已经完成。
    作为圣灵会最先获得非凡能力的人，他日积月累的灵性磨礪早就让自身的灵性逼近极限。
    他握了握拳，发现对於自然的灵性调用更加隨心所欲，甚至隱隱可以调动煤气灯中舞动的火苗。
    小乔治兴奋的跳了起来。
    “乔治主教，你也晋升了！这样我们就都是2阶了，要不要比划一下？”
    黛安娜身著便裙，从礼拜堂的后门走了进来，一脸兴奋的问道。
    “呃……还是算了。”小乔治有点发虚，上次失败的场景还歷歷在目。
    伊文看到二人的互动，感觉压抑的心情都好了许多，连忙出声道：
    “好了，让你们全部晋升，是为了抵御圣灵会可能出现的敌人。”
    “敌人？是神恩教会？”几人同时一惊，第一次从伟大的主口中听到敌人这个词。
    “没错……这也是对你们的一种考验，三个2阶的非凡者……”
    伊文的话还没有说完，礼拜堂的正门被一股巨力猛地踹开。
    一位身著深灰色制服，腰间別著一副手銬，手上夹著一根未燃尽的捲菸的男人出现在门外。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三人，看到小乔治和黛安娜时，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加伊斯，不……邪教徒们，你们的谋划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