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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光就是这样画的

      第227章 光就是这样画的
    索菲亚紧紧盯著罗秉文的动作。
    她知道这是谁。
    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自己说了什么东西,爸爸总能给他找来。
    有时候偶然在电视上看到一幅风景画,隔周那幅画的真品就掛在了她的画室里。更別说那些顶级顏料、画具,只要市面上有的,她这里永远是最新、最好的。
    但眼前这个人不一样。
    他不是爸爸用钱和权势能买来的。
    那些顏料、画具,说到底只是物品,只要有钱,总能找到更好的。可罗秉文的画-那些明亮得几乎刺眼的阳光,那些温暖得让人心颤的色彩,是她无论如何也调不出来的。
    她偷偷从椅子里探出头,看著那个背对著自己的身影。
    他站得笔直,肩膀很宽,拿笔的姿势很隨意,却又带著一种说不出的自信。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漏进来,落在他面前的画布上,那抹淡黄像是活了过来,在画布上轻轻跳动。
    罗秉文画得很专注,笔触很快,但每一笔都恰到好处。
    他没有画什么复杂的场景,只是简单地勾勒出这个画室的一角-就是他刚才打开窗帘的那块地方。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束,照亮了角落里一堆散落的顏料管和画笔。
    那些平日里被她隨手丟弃、杂乱无章的物品,在他的画里却莫名有了生命,像是被阳光赋予了某种意义。
    看著眼前人创作的这幅画,从无到有,在空白的画布上创作他眼里的世界。自己房间那些阴暗的、封闭的画室,却因为那一束光,突然有了温度。
    不,不止是那束光,而是这个画家本身看到的可能就是这么温暖。
    这是自己的房间吗?
    怎么好像—不一样?
    两个小时后,罗秉文画完最后一笔,放下调色板,退后两步看了看,似乎还算满意。
    为自己鼓了下掌,回头看了下索菲亚。
    这个女孩已经站起来了,虽然还躲得远远的,没有靠近自己的意思,但眼神里除了闪躲之外似乎还有崇拜?
    嗯,他看不出別人眼神里面三分这个三分那个的,但女孩给自己的感觉就是这样。
    试探了下,发现人还是没有和自己聊天的欲望以后,就说道:
    “明天我还会来。”
    然后他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经过索菲亚身边时,他的脚步没有停顿,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这画室里的一件摆设。
    索菲亚一直都很紧张。
    直到门轻轻关上的声音传来,索菲亚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盯著那幅留在画架上的小画看了很久,然后慢慢从椅子里爬出来,赤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
    悄无声息地走到画前。
    近距离的看,才知道罗秉文画得好像不那么精细。
    这应该算是罗秉文的创作特点,如果是画现实里的东西,比如他这个画室,那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但只要近距离的去看,才会发现罗秉文用了很取巧的方法。
    不,这种取巧似乎只有罗秉文会用。
    这就成了他的个人创作特点。
    而光,也是罗秉文最精通的地方,她研究过罗秉文的很多作品,父亲还专门收购了一幅日照金山来给她欣赏。
    眼前这幅小画里的光,也和日照金山里面的光如出一辙。
    那束光,就那么简单地存在著,照亮了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东西。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画布上未乾的顏料,又像是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他画得真好,
    他的世界,一定很温暖吧?
    罗秉文走出画室,就看到梅尼婭一直就站在门外。
    他嚇了一跳。
    “你一直站在这里啊?”
    “是的。”
    “你不累吗?”
    距离他们进画室已经过了很久了,久到罗秉文一小幅油画都画完了,虽然这种画只能被称作小稿,但那也是画啊,不是素描或者速写。
    “还好,我以前也是这样的。”
    罗秉文翻了白眼,果然,这人就是索菲亚的个人保鏢,到自己身边多半也是看自己的性格,或者为人怎么样。
    还好自己从小到大就是纯纯大好人。
    在园里散了会儿步,刚回到房间,贝克尔的电话就跟掐著秒表似的打了进来。
    “嘿,现在情况怎么样?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大小姐了吗?”贝克尔的声音透著股八卦的急切。
    “传说中的大小姐?”罗秉文有点懵。
    “咳,是小公主,彼得罗夫家的掌上明珠——-称呼不重要!”贝克尔迅速带过,“重点是你见到她本人了吗?她愿意跟你接触?”
    “好像不怎么乐意。”罗秉文实话实说。
    “但我听说你在她画室里待了很久才被赶出来?”
    罗秉文皱了皱眉,不太喜欢贝克尔话里的词:“什么叫赶出来?我待了会儿,自己走出来的,
    算不上被赶吧?”
    贝克尔那边立刻摆起了证据。
    索菲亚长这么大,彼得罗夫並非没尝试给她请过家庭教师或別的画家。
    但那些经过层层筛选、彼得罗夫觉得不错的人,很多都被这位抗拒社交的大小姐赶了出来。
    据接触过的人说,她虽然社恐加场所恐惧,但並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性格,遇到不喜欢的人,
    会一边躲闪一边明確表达抗拒。
    额,这肯定是优化过后的表达,说不定就是大喊滚,或者其他什么。
    罗秉文能在画室里待那么久没被清场,在知情者眼里確实算个稀罕事。
    跟罗秉文瓣扯了几句索菲亚的战绩,贝克尔那点八卦心才算淡下去,终於想起了正事:
    “对了,彼得罗夫先生提过要给你出作品集?这事儿该我们画廊来啊!你的水准早该出一本了。正好趁这次精扫作品的机会,在欧洲这边也推一本?”
    圣马可画廊在欧洲根基深厚,出本高质量画册是小菜一碟。
    “行啊,”罗秉文觉得可行,“那乾脆华夏那边也同步出吧。”
    他合作的华夏出版社专做游记,对画册、作品集也很有经验,说不定真能搞个全球发行。
    “我把出版社的联繫邮箱发你,你们自己对接吧。”罗秉文感觉有点累,不想多聊了,“先这样,我洗洗睡了,明天还得去上班教学生呢。”
    第二天,罗秉文准时出现在画室门口。
    梅尼婭依旧在门口。
    罗秉文都不知道她在哪里睡觉的,仔细想想,之前除非罗秉文出去了,大家会在酒店开房间。
    如果罗秉文晚上住在庄园,那么必看不到梅尼婭。
    莫非你能在这里站著睡觉?
    昨天罗秉文在画室里面待了大半天,梅尼婭似乎真的把罗秉文看成自己人了,眼神里的冷意都少了很多,侧身让罗秉文进去。
    画室里,窗帘拉开了一半,阳光比昨天更多了些。
    最让罗秉文意外的是,他昨天站的位置一一画架、调色板、顏料、画笔,甚至那把椅子,都原封不动地保留著。
    而在画架旁边,多了一套全新的绘画工具。
    顶级品牌的顏料、画笔、调色刀,整齐地摆在一个精致的木盒里,旁边还放著一杯冒著热气的红茶,和一碟小巧的马卡龙。
    啊?
    家里进田螺姑娘了?
    罗秉文看了看依旧站的很远的索菲亚,但至少不是蜷缩起来背对他了,这是个很好的进展,说不定今天就能说上话。
    两人没对视,罗秉文看她,她在看旁边自己准备的这排顏料。
    也不知道罗先生喜不喜欢。
    在她看来,这些才是真正靠得住的东西。
    画画的时候,世界是可控的,顏料不会突然变脸,不会带来陌生的、让人心慌的气息。
    它们就安安静静地待在管子里,等著被挤出来,变成她想要的顏色。
    这是她在这个巨大、安静的堡垒里,唯一能完全掌握的安全感。罗秉文—-他不一样。他不是这些沉默、可靠、任她摆布的顏料。
    人类·都好危险。
    罗秉文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
    他就喜欢这种不说话,不吵闹的热心。
    罗秉文没道谢,也没刻意去看索菲亚,
    他像昨天一样,自然地走到画架前,拿起自己熟悉的画笔,目光扫过那套崭新的顶级工具.
    嗯,心意领了,但今天还是用顺手的旧傢伙。
    他挤了点顏料,开始调和。
    接下来的几天,画室里的时间仿佛凝固在一种奇特的默契里。
    罗秉文每天都来,像打卡上班。他不再需要梅尼婭引路,自己就能摸到那扇隔音的橡木门前。
    梅尼婭依旧如门神般守著,点头放行。
    进了画室,窗帘总会拉开一些,阳光比第一天充足了许多。
    他昨天画完的位置,总是被精心保留著。
    旁边,那套崭新的顶级画具依旧摆放整齐,旁边的小桌上,每天都会换上一杯温热的红茶和一小碟精致的点心。
    有时是马卡龙,有时是俄式小饼乾,有时是新鲜浆果。
    虽然肯定不是索菲亚自已製作的,但肯定是她和谁开口说话了,这才让自己的小食越来越丰富,还记住了自己的口味。
    罗秉文心照不宣。
    他来了就画,画的依旧是这个小画室。
    今天可能画窗台上一个蒙尘的瓶被阳光照亮了一角,明天可能画角落里堆叠的画框在光影下的几何构成。
    他的画幅都很小,速度快,主题简单,但无一例外,都捕捉到了阳光穿透这个封闭空间时,带来的那一瞬间的暖意和生机。
    他用色彩和光线在空白的画布上说话。
    在第一天进来的时候罗秉文就发现了,这个少女虽然不怎么交流,但或许正因为这个,她对顏色方面的认识很高。
    如果不是罗秉文学到了梵谷的色彩,或许在色彩方面还没什么东西能够教导她的。
    也是知道索菲亚能看懂顏色,画作语言,罗秉文才一直用画画的方式和这个少女沟通,现在看来,效果还是很显著的。
    几天过去了,罗秉文创作的小稿有了好几幅。
    索菲亚呢?
    她依旧沉默,依旧保持著距离。
    但她不再像第一天那样完全蜷缩著背对一切。她会坐在那张大扶手椅里,或者靠在远处的另一个画架旁,手里也拿著画笔和调色板。
    她开始画画了,不再是那些未完成的、色调沉鬱的密林或背影。
    她的画布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试探性的暖色块,或者模仿著罗秉文画中那束光线的走向,在自己的角落涂抹上一点柠檬黄或鈦白。
    她的动作很慢,很犹豫,画几笔就停下来,偷偷看罗秉文那边一眼。
    罗秉文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但他从不回头点评。
    他只是专注於自己的画布,偶尔在调色时,会故意把几种能调出特別温暖中间色的顏料挤在一起,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像是一种无声的示范。
    他画完,依旧会轻声说一句明天见,然后收拾东西离开,从不多做停留。
    变化是微妙的,但確实在发生。
    索菲亚的画布上,那些灰蓝和深绿的比例在悄悄减少,虽然整体色调还称不上明亮,但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沉重得化不开。
    她尝试调出的暖色,虽然生涩,但开始有了自己的位置。
    到了第五天早上,罗秉文走进画室,习惯性地走向自己的位置,目光却被旁边画架上的一幅小画吸引了。
    那显然不是他昨天留下的。
    画布很小,用的是最普通的练习尺寸。
    画面上没有复杂的构图,只有一大片朦朧的、带著灰调的蓝色背景,像是阴沉的天空或深海。
    但在这片沉鬱的蓝色中央,非常笨拙地、却又无比努力地,涂抹著一小团明亮的、近乎耀眼的金色。
    那金色用得有点厚,边缘甚至有些毛糙,显得格外用力。
    从这画室里那些未完成的画来看,这几笔画得完全没有展现出她现在应该有的水平,但却让罗秉文格外惊喜。
    我的天,难道画真的能治病吗?
    这顏色,虽然粗糙,但也不是一个封闭了自己的画家能够画出来的。
    这幅画没有署名,也不需要,他认得出那种努力挣扎的笔触,认得出那虽然稚嫩却无比认真的、对光的渴望。
    他转过头,看向索菲亚。
    她今天不是躲得远远的,而是站在一个画架后,手指紧张地绞著画笔,低著头,长长的亚麻色头髮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点泛红的耳尖。
    她没有看他,但整个身体都透出一种等待审判般的感觉。
    罗秉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然后,非常非常轻地,点了点头,嘴角弯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像往常一样拿起画笔,但今天没有立刻开画。他调出一种纯净通透的灰蓝色,走到旁边一个空画架前。
    像个魔术师一样,用笔隨手抹了几下,乌云的样子就出来了。
    隨后用一支小號笔,精准地勾出一道纤细、锐利的金色光束,强势地刺穿那片灰蓝“看,光就是这样的。”
    罗秉文几天来第一次申请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