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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浓缩与误会

      朱標一开始就看到了方子下的文字,
    但是药方本就不止药材,还包含炮製、煎药、服用、禁忌之类的说明,这没什么稀奇的。
    何况,六音也罢,六字延寿也罢,都是烂大街的养生法子,他懒得看。
    朱標转手將方子递给了黄子澄,
    “六音养生,你肯定也看过的吧?”
    黄子澄双手接过方子,
    “臣看过。不过,这方子写的六音已经不是贞白先生的,而是药王孙思邈修订之后的。”
    “药王將之和五臟、四季养生结合,称之为『六字延寿诀』。”
    朱標恍然大悟,
    “原来还有这个曲折。”
    黄子澄道:
    “臣知道有本宋人的笔记,介绍『六字延寿诀』十分详尽,图文並茂。这是个孤本,臣回去抄录给殿下。”
    朱標微微点头,
    “善。”
    其实他对这些兴致缺缺,更没打算照著去练的念头。
    身为太子不缺滋补的方子,也不缺养生的功法,太医院连篇累牘。
    等黄子澄送来,也不过是充实了皇家书库。
    ~
    “……『嘘』时,呼气当和手上动作协调,呼气始,推手开始;呼气停,推手结束。”
    黄子澄读到这里,不禁笑了,
    “这个咱知道,《圣济总录》上就有,呼吸要和动作相合。”
    看来许克生没有乱开方子,更不是看了什么“残卷”,
    “练习『吹』字,身子宜微倾,目光看向脚前地面……嗯?”
    ???
    黄子澄不禁抬起头,满脸迷惑,
    “这是什么法门?咱没在书上看过!”
    “为什么要前倾?不该是昂首挺胸的吗?”
    ~
    黄子澄的求知慾十分旺盛,当即想把许克生再次叫来,当面问个清楚。
    这是许克生自己衍生的观点?
    或者真的是在某本残卷上记载的?
    朱標飢肠轆轆,又渴又饿。
    抬头望天,竟然日过正午了。
    街上行人渐少,路远的百姓已经陆续在出城。
    朱標本想出来看一看牛马市就回去,没想到因为一个兽医竟然耽搁了一个上午。
    “回吧。”
    朱標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该回詹事院了。
    再过几天就要北巡了,朱標有太多的安排要做,与国是相比,再好的医术也不过是小插曲。
    黄子澄只好放下疑惑,急忙將方子叠起来,小心塞进袖子,
    这是给太子开的药方,他不敢隨便处置,需要回詹事院归档。
    ~
    朱標的马车走没有多远,他突然跺跺脚,马车停了。
    黄子澄急忙催马靠近车窗,
    “殿下,何事?”
    朱標笑道:
    “子澄,咱忘记给小郎中诊金了。”
    黄子澄笑道:
    “能给殿下诊脉是他的福份。”
    朱標拿出一个钱袋子递了过去,
    “给吧。他是靠诊金过活的。”
    说著朱標看向侍卫,准备隨手点一个去送钱。
    黄子澄见他坚决,就接过钱袋子,
    “殿下,臣去吧。”
    朱標点点头,
    “善。”
    他本想让侍卫去的,不过既然黄子澄想去,就隨他去吧。
    黄子澄应该还惦记方子上的问题。
    朱標很讚赏他这种用心的治学態度,最后交代了一句,
    “告诉许生,当潜心向学,勿以商贾之事徒费光阴。”
    朱標的马车又启动了,黄子澄看著车队走远,立刻拨马迴转。
    太子猜测的没有错,黄子澄还惦记著那个“吹”字的奇怪用法,想趁机当面问个清楚。
    ~
    许克生回了摊位,
    集市早就空了,只有刚才请他看病的几个摊主,因为担忧他的安危在等候他回来。
    眾人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询问,
    “贵人没为难你吧?”
    “给贵人把脉了?”
    “他叫你就是看病?”
    “贵人什么名医找不到,怎么和俺们穷人一般,也找兽医看病呢?”
    “……”
    许克生笑道:
    “贵人不过是好奇咱的医术,他可不缺名医。”
    眾人大笑,
    “就是,贵人哪需要。”
    有人询问,
    “看到你给贵人把脉了,怎么样,他什么病?”
    许克生摇摇头,
    “贵人身体好著呢。”
    大家一起閒扯了几句,就各自散去了。
    卖鸡蛋的大嫂已经卖了鸡蛋,拎著空篮子,替他不值:
    “请你看病也不给诊金,还贵人呢!真是越有钱越抠,越抠越有钱!”
    许克生哈哈大笑,
    “大嫂说的是。不早了,咱也该回家了。”
    庶民遇到了显贵,保平安就是上上签了,许克生没有多想。
    许克生慢条斯理地收纳自己的物品,摊主一个一个告辞了,有几个人家很远,需要一步一步走回去。
    ~
    许克生有些疲倦,卖吃食的偏偏都走了,他只能忍著口渴,慢条斯理地收拾。
    一匹战马小跑过来,马上的中年秀士正是刚才胖子身边的那位。
    黄子澄催马过来,居高临下倨傲地命令道:
    “以后別来摆摊了。”
    他將太子的一句温和的劝说,浓缩成了一句生硬的命令,完全不顾事实情况。
    许克生吃了一惊,怎么来这一出?
    刚打出名声,你不让我摆摊了?
    你们丫都何方妖魔,上来就断人財路?
    刚才聊的很愉快啊,哪句话冒犯了?
    黄子澄双眼望天,拋出一个问题,
    “何谓『財』?”
    许克生心中鬱闷,砸了我的生意,怎么又考校上了?
    这帮子权贵真的不知黎民艰辛啊。
    许克生淡然道:
    “財者,民之命也。”
    这是后世心学大家王阳明说的,许克生只说了其中一半。
    考校的问题是黄子澄自作主张,因为他对许克生有成见。
    虽然许克生摆摊是生计所迫,但是黄子澄却不以为然。读书人有圣贤书陪伴,还在乎什么钱財?
    钱財乃身外之物!
    君子应该安贫乐道!
    远的有凿壁偷光、囊萤映雪的故事,
    近的有宋朝大贤范文正公,年轻家贫,一盆粥划分三份作为一天的口粮。
    黄子澄好为人师的毛病犯了,想藉机指点一下年轻人,去走正道,不要被铜臭玷污了。
    这一路上,他想到了庄子、老子、孔子、孟子、……
    归纳了十几条先贤轻財的教诲,正適合教育许克生。
    他的心火炭一般炽热,要拉误入歧途的年轻学子走向正途,没想到许克生张口就说钱就是命。
    此子竟然將“財”看的如此之重,简直財迷心窍。
    黄子澄勃然大怒,气的七窍生烟。
    孺子不可教也!
    黄子澄冷哼了一声,鄙夷地丟过一个袋子,
    “诊金。”
    他懒得多说一句话,连心中的疑问都不屑询问了。
    小小年纪就如此看重“阿堵物”,再和此子多说半个字,他都觉得是自辱。
    不等许克生反应,黄子澄拨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