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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许老先生!

      天色微明。
    一声悠扬的钟声响起,城门缓缓打开,百姓踩著寒霜蜂拥而入。
    上元县衙的大门外很快匯聚了不少学子,不少人心中忐忑不安,祈祷自己的名字在榜单上。
    主官都聚集在大堂,教諭放下笔,榜单写好了。
    礼房的书吏来回核对了两遍,和名单完全一致。
    杜县令捻著长髯在一旁看著。
    他给许克生定了第三名。
    第一、第二过於显眼,第三名既很靠前,又不那么引人注目。
    更何况黄编修的殿试也是第三名。
    都是第三名,给黄编修的印象会更深刻。
    杜县令捻著鬍子,微笑著频频点头,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得意。
    教諭躬身请示:
    “县尊,核对无误,现在张榜公布吗?”
    杜县令点点头:
    “张榜!”
    ~
    许克生早早地醒了,收拾妥当,便在屋內缓缓走步健身。
    直到钟声响起,才去退了房。
    找了一家早点铺子坐下,点了一份糯米裹油条,一碗炒米粥。
    百姓正在入城,沉寂一夜的京城已经甦醒,喧囂声渐起。
    肚里有了热乎饭,驱散了一身的寒意,许克生不急不忙地朝县衙晃悠。
    为了避让往来的车马,他走的很慢。
    他以为自己住在城里,应该是到的比较早的。
    到了才发现,榜单前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在看,还有几个穿著短衣,明显不是考生。
    来迟了,还是来早了?
    县衙门口站了一二十名读书人,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许克生先去看了榜单,人少也好,至少不拥挤。
    从头开始看,很快就看到了自己。
    第三名。
    许克生很满意,能考过就够了,没想到名次还这么高。
    案首叫“彭国忠”,名字都比其他人大了一圈。
    榜单不大,许克生一直看到榜尾,这次录取了二十人。
    按照朝廷规定,榜单上的算是廩膳生员,每月可以领六斗廩米。
    自己也是吃公家饭的人了。
    许克生正在看人名,一个小吏过来拱手问道:
    “可是榜上第三的许相公?”
    第一次被叫“相公”,许克生有些不习惯,愣了一下才点头称是,
    “正是。”
    小吏陪著笑,提醒道:
    “许相公,该去拜谢县尊了。”
    !!!
    许克生恍然大悟,自己將这茬给忘了。
    考上生员,主考的县令就是各位生员的座师,需要去拜谢的。
    许克生看到,县衙门前的那群读书人已经排好了队伍,都在看著他。
    他急忙走过去,有些赧顏地向眾人拱手道歉,然后站在了第三位。
    这就是没有师承的坏处,没有人提醒他流程,他也完全忘了要拜座师。
    最前面站著案首,一个穿素色长衫的年轻男子,中等身材,衣服下摆有两块补丁。
    小吏打开了侧门,眾人在案首的带领下鱼贯而入。
    ~
    杜县令已经在大堂端坐上首。
    眾人上前施礼,感谢座师提携。
    杜县令威严地训导了几句,无非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彭国忠带著眾人表示受教了,一定戒骄戒躁,精进学业。
    杜县令的口气变得温和,像个大家长一般和生员们閒聊起来。
    先是问了案首几句。
    彭国忠中等身材,国字脸,皮肤黝黑,说话有些拘谨。
    许克生从他们的谈话得知,彭国忠字子诚,年龄二十岁,出身农户,已经结婚了。
    之后他就跳著问了几个,第十五,第七,第二十,……
    新鲜出炉的生员都有些拘谨,对县令十分恭敬,
    甚至带著感激,是县令大笔一挥,自己的身份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有许克生知道,堂上坐的是个什么货色。
    到许克生了,杜县令问道:
    “许生,可有表字?”
    他推测许克生尚未及冠,应该没有表字。
    他已经帮著取了一个,就等著告诉许克生了。
    许克生明白他的动机,幸好早有准备:
    “先外祖在日,已为学生取字『启明』。”
    杜县令很失望,还是夸讚了一句,
    “哦,『启明』好啊!『克生』是艰苦奋斗,『启明』就是玉汝於成。”
    杜县令又隨机挑了前几名学子,嘘寒问暖几句,最后坐直了身子。
    至此,今天的拜见结束了。
    眾人退出了衙门,站在大门外又是互相一阵寒暄,他们以后就是同案了。
    许克生和大家客气一番,率先拱手告辞,
    “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
    和周三柱约好今天买牛,他应该已经在牛马市等候了。
    ~
    周三柱已经到了牛马市外,存了牛车,等在饮虹桥下。
    在他前面不远,是许克生曾经摆摊的地方。
    黄子澄也到了,正站在一棵柳树下和卫郎中说话。
    黄子澄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乾净利索。
    卫郎中依然不修边幅,长衫皱皱巴巴,沾了一些污渍。
    黄子澄询问道:
    “最近半个月,又医治了几头?”
    之所以说“又”,因为太子规定的数量已经完成了。
    但是死亡率太高,十头只存活了三头。
    因此,他要求卫郎中继续寻找这类病牛诊治,希望熟能生巧,提高存活率。
    卫郎中回道:
    “小人实在找不到『肝胆湿热』的牛了,就找了一头驴,两匹驮马。”
    “结果如何?”
    “只存活了一匹马。”
    “嗯?”黄子澄蹙起了眉头,心中有些不解。
    “是小人学艺不精。”卫郎中很惭愧。
    黄子澄背后双手紧握,许克生一次就成功了,难道只是运气吗?
    沉思片刻,他又询问道:
    “最近这三头有记录吗?”
    卫郎中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双手奉上,
    “小人都已经记下了。”
    黄子澄翻了一下就塞进袖子。
    “编修,小人是否可以交差了?”
    “继续。”
    经验积累的多了,存活率应该会上去的。
    “是。”卫郎中躬身领命。
    他没有任何不满。
    回太僕寺也不会閒著,做什么不是做。
    何况每一次仿照医案去做,都能有新的领悟。
    ~
    “忙你的去吧。”
    黄子澄背著手,准备回去了。
    卫郎中急忙拱手问道,
    “编修,许老先生还健在吗?”
    “谁?”黄子澄愣了。
    “就是写医案的那位老先生。”
    黄子澄差点笑喷了,便起了捉弄的念头:
    “在,活的好著呢。”
    卫郎中兴奋的满面红光,有些拘谨地搓搓手,
    “能否说说,他老人家收徒的条件?”
    黄子澄愣了,
    “……”
    你闹什么呢?
    他才十七岁,你都三十七了。
    “这个……”
    黄子澄有些骑虎难下了,玩笑开大了,该怎么让卫郎中死了心呢?
    卫郎中听到了笑声,以为黄子澄在笑他不自量力,老脸都憋红了。
    他急忙吭吭哧哧地解释道:
    “小人自从看了医案,每次行医都能从中有所感悟,越是琢磨越是感觉医案的博大精深。”
    “其背后牵扯的医理之繁杂,小人望而生畏,那必是浩如烟海的学问。”
    “小人拜师有点痴心妄想。但是哪怕做许门走狗,也是小人的荣幸。”
    见他言辞恳切,黄子澄犯难了,
    “这个……”
    没想到卫郎中如此认真,玩笑开大了。
    卫郎中做事勤恳负责,直接告诉真相是不是有些伤人?
    那该怎么解释?